第34章 有的人活著,但心已經(jīng)死了
七月十二,連日的暑氣沒有一點(diǎn)消退的跡象。 春熙一路上都憂心忡忡,時不時回望身后的安歆溶。 事情要倒回到半個時辰以前,安歆溶剛剛下了早朝,就在承德殿外見到了應(yīng)悠之的貼身侍從,亞初。 安歆溶還正奇怪呢,以往應(yīng)悠之像是一日三餐似地往承德殿來,自從七夕一別,應(yīng)悠之好像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自己,有什么要說的,都是命亞初傳話。 亞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進(jìn)出皇宮來去自如,安歆溶也懶得管了,反正有春熙的前車之鑒,這皇宮的安保就跟紙糊的一樣,況且,應(yīng)悠之哎,和他相關(guān)的人,豈能用一般常識去理解。 “亞初,你來做什么?”安歆溶問。 亞初抱拳行了一禮:“啟稟皇上,大人命小人來問皇上,那關(guān)押在地牢的匪人該怎么處置?!?/br> “啊!”安歆溶這才想起,“朕都忘了。亞初,你先回去吧,那人朕等會就去提審。”回來以后,安歆溶就忙著和王氏打太極,盡量把修建觀星臺的事情往后放一放。 “下人先去地牢敬候,大人命小人守護(hù)左右?!?/br> “行吧?!卑察苄南耄@應(yīng)悠之搞什么幺蛾子,這幾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不過,有亞初在也好,安歆溶看過亞初的能耐,可比春熙可靠多了。 安歆溶簡單休整后,就帶著春熙前往地牢。 地牢的位置就在皇宮里,只是比較隱蔽,一般用來關(guān)押來不及送去大理寺的刺客。 “春熙,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俊卑察苋虩o可忍了,春熙這一步三回頭的。 “皇上,您真的要去地牢嗎?” “這是自然,你在擔(dān)憂什么?” “那種污穢之地,皇上還是別踏足吧?!?/br>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同樣是朕的疆土,有哪里朕是不能去的?”這毛病不好,得改,安歆溶才不想在意這些呢,她就討厭這種階級觀念。況且現(xiàn)在雨澤大師沒有音訊,她可不能放過一點(diǎn)線索。如果鄧家是一顆毒瘤,就要盡快斬草除根,就算沒辦法拔本塞源,也要滅滅鄧家的氣焰。 二人很快就到了地牢門口,亞初已經(jīng)在這里候著了。 “進(jìn)去吧。”安歆溶話音剛落,亞初就輕車熟路地打開牢門,領(lǐng)著二人往關(guān)押的匪人那間去。 亞初沒有去打開那間牢房,而是就候著在安歆溶身側(cè),隔著牢門還是安全一些。 透過鐵條的間隙,安歆溶看見,那人就算被綁在十字架上,依然是一臉淡漠無波,仿佛這世界發(fā)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你叫什么名字?”安歆溶負(fù)手而立,威嚴(yán)地問道。 那人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甚至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喂!皇上與你說話呢!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處境啊?”春熙自然是接收到安歆溶的信號,有些話,安歆溶來說并不合適。 “哼!”那人冷哼了一聲,然后繼續(xù)沉默。 神情就是告訴你一個信號,要?dú)⒁獎庪S便你。 “你不怕死,也不怕受到折磨?!卑察苄Φ?,“但你可知道朕把你關(guān)著,卻什么也不做是為什么?”安歆溶怎么可能會承認(rèn)自己是因?yàn)橥四兀?/br> “不知道,隨便?!蹦侨撕懿恍嫉卣f道。 接收到安歆溶信號的春熙又開始行動:“你怎么和皇上說話的?” “給個痛快吧?!蹦侨颂ы?,看著安歆溶。 “這就是原因,你越想要什么,朕就越不能給你什么。”安歆溶和那人對視,這人心若磐石,但只要找到辦法,也不難。 “春熙,找張舒服一點(diǎn)的椅子過來吧?!?/br> “你要做什么?”那人問道。 安歆溶說:“就是跟你嘮嘮。” “我什么也不會說的,皇上還是請回吧?!蹦侨说哪樕铣霈F(xiàn)了一絲崩裂,他肯定是想不到這個展開的。 “你為什么要求死呢?”安歆溶直接問道。 “你怎么知道的?”那人這次的神情有了較大的變化,很明顯是震驚的。 “哈哈,看來朕是被小瞧了。”安歆溶抓起袍子瀟灑地坐在春熙不知道哪里找來的椅子上,這個動作她是特意練習(xí)過的,為了不露餡,沒想到現(xiàn)在有裝逼的功效。 安歆溶繼續(xù)說道:“綁架朕的東家不敢派自己的人,所以你是被雇的。而敢接,又光明正大毫不掩飾,被抓了也沒有一點(diǎn)反抗,你根本就不想活著?!?/br> 那人雖然沒有答話,但神情告訴安歆溶,她說對了。 “有的人活著,但心已經(jīng)死了。”安歆溶微笑著看著那人。 “皇上知道的話,那也不用再關(guān)著我了,要?dú)⒁?,一句話?!憋@然,這樣無窮無盡的關(guān)押,他受夠了。 “朕沒有說是你啊,你急什么?!卑察苄Φ?,“你眼中還有光亮,心真的死了嗎?” “當(dāng)然。” “亞初,把牢門打開?!卑察苻D(zhuǎn)頭去叫亞初。 亞初動作利落,沒有一絲遲疑。 反倒是春熙,緊張道:“皇上,三思啊?!?/br> “沒事的?!卑察芤膊恢滥睦镎业降哪蟮挠職猓綍r她一定會認(rèn)慫,但,這個人總是讓她感到悲傷。 “你有什么難言之隱,朕都可以幫你。”安歆溶緩步朝那人走去。 “我一個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人,有什么難言之隱?!蹦侨俗猿暗匦α恕?/br> 安歆溶終于知道為什么會感到悲傷了,因?yàn)樗谒纳砩峡吹搅俗约旱挠白?,自己也曾?jīng)行尸走rou地活著,以為這個世界徹底沒有了光亮,但其實(shí)心中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火苗,想要迫切抓住什么重燃,身邊卻沒有哪怕一根稻草,什么也沒有,并不是自己真的想死,只是別人都在善意地告訴自己,別活著了。 “沒有名字,朕就給你名字。沒有容身之所,朕就給你容身之所?!卑察芡耆肓俗约?,她能夠明白那種絕望,“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沒有了,你還年輕。” “皇上又明白什么呢?”那人不是聽不進(jìn)安歆溶的話,只是,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你死過嗎?” 安歆溶的聲音在空曠的地牢里回蕩,久久沒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