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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狐說魃道在線閱讀 - 第41節(jié)

第41節(jié)

    艾麗絲小姐很粘狐貍。

    總是無論狐貍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她蓬裙閃光的料子,和她一飄一飄細細的頭發(fā)。她喜歡拉著狐貍的衣服走路,有時候是他的頭發(fā)。如果特別留心一些,你會發(fā)現(xiàn)在比較安靜的時候,她會一邊摸著狐貍的頭發(fā)一邊陷入一種沉思。我不知道她那會兒大大的腦袋里在想著些什么,也許只是單純地享受著那樣的觸感,可是戴著手套的手能感覺到那種觸感么?艾麗絲小姐總是戴著她的手套,無論白天還是晚上。

    而狐貍也總是由著她做這樣的事,哪怕她的嗜好妨礙了他的行動。于是有時候不得不在忙的時候抱著她招呼客人,有人會大聲問他:“小離,這小美女是誰啊?!?/br>
    他眼睛一彎,笑著和那小姑娘貼近一點:“哦呀,我的小情人?!?/br>
    每每他這么說,艾麗絲會很高興,一邊抱著他的脖子咯咯地笑,有時候會很干脆地對他親一口,是嘴上不是臉上,于是引來眾人大笑一場。

    真是熱情的蘇格蘭人……

    可我不知道這個小小的蘇格蘭姑娘為什么要住到我家里來,從她言行和衣服的牌子看得出她有個很好的家庭,如果只是旅行,她大可住到更舒服的,更迎合她挑剔眼光的高檔酒店。可每次抱怨歸抱怨,她還是在我家里一天接一天地住著,也不出門,也很少和除了狐貍以外的其他的說話。隔壁有鄰居小孩聽說我家來了個外國丫頭,都爭著跑來看她,想邀她出去玩,而她總是很有禮貌地拒絕了,然后抱著自己的娃娃或者杰杰進了房間。轉(zhuǎn)身背對著那些孩子時,她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好象剛剛拒絕了一些讓她頭疼的小孩子,雖然事實上她自己也是個孩子。

    有時候她真的成人化得厲害,我在猜是不是跟她的家庭有關(guān)。又有可能……她和狐貍一樣,其實已經(jīng)活了幾百年了,可狐貍是個成人的樣子不是么,而她還是個孩子。

    無論怎樣,總該是個孩子。

    對铘,艾麗絲是有些許不同的。

    如果說,她對狐貍那叫粘,對我那叫教母,那對铘……應(yīng)該說是種小孩見到了某個讓她嚴謹?shù)拇笕税愕淖鹬??;蛘哒f謹慎更適合些,她對铘是有些謹慎的。

    只要铘在她身邊出現(xiàn),她會表現(xiàn)得比較乖,也比較像個孩子,她會安安靜靜地整理自己的裙子,合攏腿很淑女地坐在沙發(fā)上。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氣場”的關(guān)系,對铘,似乎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表現(xiàn)出自己不那么放肆的另一面。就像我可以把狐貍當(dāng)個小二來使喚,每個月可以肆無忌憚地對他逼債??墒菍︻?,我覺得相比我,他倒更像個房東或者店老板……

    而艾麗絲則更直接顯眼地表現(xiàn)在她的態(tài)度上。

    記得第一次她見到铘,那時候她正對著我抱怨我的房間太小,床太硬,空氣太冷,廁所太臟。這時候铘從樓上下來了,腳步聲不大,可艾麗絲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并且第一時間就停了話音,然后用一種很淑女的樣子摸平了自己的裙子,走到他面前拎起裙擺朝他行了個禮,就像外國電影里演的那樣。

    而铘并沒有接過她伸向自己的手,甚至像從沒發(fā)現(xiàn)到她的存在。徑自去廚房取他的茶,然后在她的目送下頭也不回重新上了樓。那真是個連對孩子低個姿態(tài)都不行的家伙。可艾麗絲似乎并不在乎這點,因為他一離開,她立刻再次對我抱怨起來,似乎剛才的她只是她一時的靈魂出竅。

    有一兩次,我看到铘把杰杰從艾麗絲小姐手里拎出來丟到地上,杰杰滿眼感激地竄上樓去了,艾麗絲也沒有不高興。只是有些遺憾地看著杰杰的背影,嘟著那雙紅潤的嘴??扇绻傔@么做,她會把委屈寫在眼里,然后死抱著狐貍不放,直到狐貍把她抱進廚房,讓她看著自己做點心。

    我都從沒見過狐貍這么妥協(xié)并且“慈祥”的樣子。想來他真的很疼愛這個表妹,可為什么他當(dāng)初說到這個表妹要來時,那臉色不是那么好看呢?

    還是僅僅是我看錯了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發(fā)覺因為起著對黃泉公子和后面故事承上啟下的作用,所以這個故事必須接在黃泉公子后面更新,這樣可以保持整體的連貫性。所以可憐的翡翠小人又要往后推遲一點點時間了,這個苦命的娃啊,無比可憐滴遭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命運>_<……不過這則故事短得很,只有上下兩集,所以不需要推遲很久~

    全文免費閱讀 413.《愛麗絲小姐》

    意識到杰杰病了,是某一次給它打掃它貓窩的時候。

    我清掃了它窩里的地板,發(fā)覺到它在嚴重掉毛,后來發(fā)現(xiàn)不僅僅身上掉毛掉得厲害,甚至它的額頭上還出現(xiàn)了斑禿。我想起來,似乎好些天沒見到杰杰變成人的樣子來給我打下手了,最近它總有點無精打采,連飯也很少下來吃,而我原本以為那是源自對艾麗絲過度熱情表現(xiàn)的恐懼癥。

    那么到底為了什么會讓它變得那么憔悴呢?這么只一向精力旺盛的貓妖,居然會脫毛了。但我沒精神去細究它的問題,因為那陣子我也很不好過。

    我感冒了,很嚴重的那種。

    可是天并不算冷,我也很少出去吹風(fēng),都不曉得到底是怎么得來的,只是某一天早上起來,突然噴嚏連天,之后鼻子就再也沒有好受過,連帶整個頭重得像塞滿了濕棉花。很多時候我只能仰著頭在客人間夢游似的應(yīng)酬,本來想吃上幾天感冒藥總能過去,可沒想到后來越來越嚴重,嚴重得連店也看不了,只能坐在床上裹著被子對著天花板發(fā)呆。

    “幸好不是你作飯?!睅е恢缽哪睦锱獊淼囊盎▉砜次?,艾麗絲一邊對我說。自從我感冒以后她就把房間還給了我,倒不是因為她的好心,而是她覺得,和狐貍一起擠在那個小小的樓梯間里會更加暖和一點,并且那樣就不會感冒了,不像某些可憐的人,他們一點都不了解什么樣的溫度對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那‘某些可憐的人’想來指的就是我了。

    不過總算,因為感冒,這個小姑娘對我的態(tài)度稍微親切了點。不總是對我冷言冷語了,有時候還會在我房間坐上半天陪我,雖然通常一起說不上兩三句話。她坐在房間里的樣子總讓我想起那些外國小說里坐在城堡里的老太太,我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老把一個小女孩往老了想,其實她不過是很安靜,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手套或者衣服上的花紋,安靜地喝著茶,好象屋子里除了她以外沒有別人。

    那陣子,我的眼睛好象著了魔似的,總會看到許多不想看到的東西,那些遠遠鎖在對面術(shù)士家陰影下沉默的身影,那些半夜里會倒吊在房梁上無聲窺視的頭顱。更甚,有時候會看到披著紅袍的東西,在霧氣蒙蒙的早晨慢慢迎著被晨曦逼退的黑暗走過去,一邊嘴里哼著不知所謂的歌。

    走到窗前,它們會突然朝我看上一眼,因為我和它們的磁場碰觸到了,這很危險,可是明明知道這點,我卻沒辦法控制。所幸通常它們在和我對視片刻后就又開始朝前走了,而我在這短短片刻后往往一頭虛汗,然后鼻子塞得更厲害,頭變得更重。重得讓我想是不是哪天要把我腦子給撐破了,好笑的是每每這個時候我總會忍不住想到艾麗絲,她那顆碩大的頭顱,想到她說的話:因為里面要裝的東西很多。

    后來失眠和幻覺的癥狀開始變得嚴重,這兩個自從劉嘉嘉的事情過去后,遺留在我身上的后遺癥。

    時常在清醒著的狀況下,我會看到一些人。有時候是魏青,那個蒼白的,總穿著身桃紅色衣服的女孩。我看到她站在我家的天花板上,身后不遠的地方站著個男人,可我總看不清楚他的樣子。

    有時候會看到劉逸。他和他那個新娘站在一起,身后背著一副棺材。

    有時候是林默,他總在一個地方走,走啊走,無論怎么走都是千篇一律的風(fēng)景。

    再有時候,我看到艾桐。她離我很遠,安靜地站著,脖子上栓著根繩子,繩子的一頭握在張寒的手里。有個男人站在張寒邊上看著他,那男人有一頭鮮紅色的長發(fā),五官很模糊,像隔了層霧。

    然后那男人突然朝我走了過來……

    而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一頭大汗地從某種奇怪的僵直狀態(tài)里恢復(fù)過來,然后會看到艾麗絲在我邊上趴著,兩手托著腮看著我。不知為什么近距離看她會讓人有種不安感,也許是她那雙細細的眼睛,那雙細細的眼睛里瞳孔也是細細的,像貓,瞳孔的晶體很清澈,清澈得能看到中間密布著的一些黑色顆粒狀的東西,那種清晰感說實話……有點怕人。

    我問她,艾麗絲小姐,你怎么在這里。

    她歪頭笑笑:陪你。

    隨后問我:在發(fā)呆?

    我點點頭。

    她摸摸我的頭發(fā),就像摸杰杰的毛時那樣,然后嘴里輕輕自言自語:走開走開……過來過來……

    她的手真的很小。

    not;

    后來發(fā)覺,艾麗絲小姐開始變得喜歡黏我。

    每次狐貍出門后,她就會跑來我的房間,和我躺在一起,有時候還會俯在我的肩膀上。抱著我的肩膀,有時候抱著我的脖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玩著我的頭發(fā),像玩狐貍的頭發(fā)時那樣。

    如果這時候铘的腳步聲剛好從門口經(jīng)過,艾麗絲就會從我身上跳開,然后回到椅子邊很安靜地坐下,朝我做個鬼臉,像是做了壞事怕被抓住的表情。我有點高興,她可能總算對我有一點點好感了,雖然好感僅僅可能只基于對我病的同情上。

    不管怎樣,被小孩子喜歡總是件好事。

    后來有一次,她再度黏到我身上,用她那只小小的手撫弄我頭發(fā)的時候,狐貍突然進來了,把門敞得很開,一手指著門外。

    “出去?!彼麑Π惤z小姐道。

    艾麗絲一聲不吭從我身上跳了下去,走到他面前抬頭看了看他,然后揚著頭腳步聲很大地走了出去。我想她可能真生氣了,因為自從她來,狐貍從來沒對她這么嚴肅過,也沒對她用過這樣命令的口吻??墒菫槭裁矗恳驗樗谖疑砩先鰦擅??

    可是,在對我很無理時,狐貍總是看著她笑的,好像看著個被自己寵壞了的孩子。

    這是為什么?

    我打著噴嚏看著狐貍,狐貍卻完全無視似地關(guān)上了門。

    有時候我覺得狐貍好像變了一個人,自從他重新回到我家之后,很多事情里,很多他的一言一行里,總覺得和過去有些不同。可是很難說清楚他的不一樣到底在什么地方,這讓我煩惱,可是我不想被這煩惱占去我全部的生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作為妖怪,狐貍的秘密會比別人多更多。

    如果一個男人不想被你知道他的秘密,最好不要試圖去探究,那只會讓自己自尋煩惱。

    林絹這么對我說起過。

    我想她說得對,對于男人,至少她比我有經(jīng)驗許多。安于現(xiàn)狀雖然不是什么很褒義的東西,畢竟也不失為一種平衡生活態(tài)度的好東西。

    可是自從艾麗絲來了以后,狐貍和我的話少了很多,這也是無法讓自己忽視的一件東西。

    只要狐貍在,她必然會在他身邊跟著,前前后后。和狐貍說著些我聽了不是很明白的話,例如‘狐貍,怎么不干老本行了。’‘狐貍,雅哥哥說他很惦記你。’很多時候他們說著話,而我完全插不上嘴,只能遠遠看著他們說笑,看他打趣艾麗絲,看他在把艾麗絲說得沮喪的時候嘬著大牙笑。好象在看不久之前……我們曾經(jīng)有過的那些生活。

    突然想,不久是多久?我到底有多久沒見過狐貍這樣了?

    一周?兩周?一個月?兩個月?

    每想到這個問題,那種感覺就好象被一層柔軟卻無法撕破的東西從頭到尾包得徹底。

    not;

    那之后又過了兩周,艾麗絲小姐突然離開了。因為我不小心撞見了她的秘密。

    艾麗絲小姐的秘密。

    很久以來我都不愿意去仔細回憶這段經(jīng)過,那對我和她來說都是比較殘酷的。直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她那刻激動的樣子,還有她對狐貍說的那些話。

    not;

    那天,和往常一樣,我敲門叫艾麗絲出來吃飯??墒乔昧撕芫盟紱]有出來。于是開門去看,發(fā)覺她不在我的房間里,狐貍的房間里也不在。我很奇怪,她會上哪里去,統(tǒng)共就那么大一塊地方,她從不去閣樓,也不出門,我想象不住家里巴掌大塊地方她可以跑去哪里。

    正準備去廚房問問狐貍有沒有看到她,忽然我聽見狐貍的床底下有什么聲音在輕輕地響。悉悉瑣瑣的,似乎是老鼠。

    狐貍房間很亂,有個把老鼠也算是正常,當(dāng)時沒準備理會,我轉(zhuǎn)身出了門??删驮谡P(guān)上房門的時候,卻突然聽見一聲貓叫:喵啊——!

    很慘的一聲叫,聽聲音像是杰杰,我吃了一驚,趕緊跑回去把床單用力一掀,底下出現(xiàn)的情形頓時叫我驚呆了。

    not;

    我看到艾麗絲小姐蜷縮在狐貍的床底下,確切的說,是蜷縮著騰空懸在那床底下。手里抱著杰杰,那只可憐的貓,在她手里極力地掙扎著,見到我簡直像是見到了救命菩薩。喵的下急叫出聲,急得連聲音都變了調(diào)。

    艾麗絲松開了手,我猜那是因為她聽見了我身后狐貍的腳步聲。她翻著細細的眼朝我看了看,片刻朝我伸出一只手,她問我:“我的手好看么寶珠,你看它的眼神比看我的頭還專注?!?/br>
    那一刻,她的眼神,她的話,直到現(xiàn)在我還沒能忘記。

    還有她那只手。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手……

    那只手令我從此以后再也不碰那些類似角菱的東西,因為她的手……就像那些東西被軟化拉長之后的樣子……

    細而韌,與其說是手,不如說是……觸角。

    not;

    “為什么要這么做。”當(dāng)時身后響起狐貍的話音,淡淡的,冷冷的。冷得我不敢回頭去看他。

    艾麗絲小姐從床下鉆了出來,一邊低頭優(yōu)雅地用那只手拂著自己的裙擺:“習(xí)慣有時候是很難改的,狐貍?!?/br>
    “我們的協(xié)議呢?!?/br>
    “我反悔了?!?/br>
    “為什么?!?/br>
    “為什么?!”突然抬頭朝狐貍尖叫了一聲,她那雙細細的眼睛猛地睜大了,像條乍然間發(fā)現(xiàn)了獵物的蛇:“你問我為什么!而我要問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給你的!你為什么要為了她來求我!留在我身邊不好嗎!你以為你是什么!你是妖怪!和我一樣的妖怪??!”

    not;

    之后,好長一陣的沉默,沉默得讓我的頭隱隱發(fā)疼,面對著他們兩個。

    直到狐貍從我身后走了出來,徑自走到艾麗絲小姐身邊,伸手把她臉上的頭發(fā)掠向耳后:“那么協(xié)議結(jié)束了,艾麗絲?!?nbsp;他說。溫和而平靜的話音。

    not;

    于是艾麗絲小姐離開了,離開時沒再說一句話,也沒有帶走她任何一件行李。

    至今,我不知道狐貍和艾麗絲小姐間訂的是什么樣的協(xié)議。

    也不知道艾麗絲小姐究竟如狐貍所說,是他的遠房表妹,還是另有身份。

    她離開的那天晚上風(fēng)突然變得很大,飛沙走石,天也反常地出現(xiàn)了一種奇特的暗紅色,好象天邊裂開了一道口子。

    狐貍在我的房間里坐了一晚,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只是在那里坐著,那張原本艾麗絲小姐在我病重時一直坐著的椅子。一個晚上都沒有說過話,目不轉(zhuǎn)睛看著窗,有時候會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他手指上戴著枚以前從沒見他戴過的戒指,骨質(zhì)的,很樸素,很簡單。

    樓上铘踱著步,有時候在我頭頂,有時候在靠窗的地方。后來風(fēng)聲變得更大,我就聽不見他的腳步聲了,那些風(fēng)像是尖銳的哨子,呼嘯地來回游竄在房子周圍那些小小的弄堂間,把門窗推得卡啦卡啦一陣陣的響。

    可是那陣子根本就不是臺風(fēng)到來的季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