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交易,”铘低低一聲冷哼:“殷家的交易千百年來有幾人能做得起?!?/br> “無常既出,除了殷家的人,你覺得還有誰能解這燃眉之急?!?/br> “不過是治標(biāo)不治本的東西?!鳖衾渎暤馈Uf罷轉(zhuǎn)身上樓,幾步后停了下來,蹙眉對狐貍道:“給我弄些吃的。” “耗得沒力氣親自動手了么?!焙偁苛藸孔旖?。 他沒再回答,丟下我和狐貍在樓下,徑自回了他的房間,隨即見到杰杰一臉惶恐地從樓上急急竄了下來:“喵,老麒麟餓得眼都發(fā)青了,我還是先避避的喵?!?/br> 我眼睜睜看著它倉皇到失魂落魄般從我面前跑過,再如一陣風(fēng)般朝家門外跑了出去,一會兒功夫便再見不到那團(tuán)肥胖的身影。 腦子里亂得很,從殷先生提到“無常”,又從铘失蹤兩天后突然帶著一身的雪水回到家里,一切變得完全沒有頭緒。混亂又不安,于是抬起頭,希望從狐貍嘴里得到個清晰的解釋,告訴我‘無常’究竟是個什么東西,而铘失蹤了兩天又究竟是去了哪里??墒窃掃€沒問出口,外面的店堂里已有客人等得不耐煩地叫了起來: “老板娘,人呢?結(jié)帳啦!” “買單買單,老板娘買單!” 我只能匆匆奔了出去。 一陣忙亂,結(jié)賬收拾,接單,上點心……等總算將事情都暫時處理完畢,再返回客廳,卻早已不見狐貍的蹤影。 不由輕輕嘆了口氣,正要再次返回店里,卻聽見有人在我房間門上輕輕敲了敲。 我一驚。 以為是那東西又回來了,急轉(zhuǎn)身抓了只花瓶到手里舉起便要砸過去,隨即見到方即真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一邊又望望我手里的花瓶,喃喃道:“你做什么,寶珠,我只是剛好見你房間窗戶開著?!?/br> “是你啊……”我松了口氣,放下花瓶。 他朝我走了過來,從衣袋里取出樣?xùn)|西拋到我面前:“你還真是夠意思,看我被圍堵在外面,倒一聲不吭就走了,所幸我夠靈敏,不然怕要被撕爛了?!?/br> “那也是牡丹花下死?!蔽译S口道。伸手接過那東西,見是一只包裝精美的禮盒,搖一搖喀拉拉一陣響,他見狀眉頭擰了起來:“喂,意大利純手工的,你倒是小心點?!?/br> “巧克力?” “不然是什么?!?/br> “情人節(jié)禮物?” “算吧。” “那賣給你粉絲一定很值錢。”我突然感覺今天一天也不盡都是糟糕的事。 他聞言苦笑了下:“你是不是還記著讀書時那些破事?!?/br> “都說是破事了,我還去記著做什么?!蔽沂掌鸲Y盒道。一轉(zhuǎn)頭見到他額角的傷口正隱隱滲著血絲,不禁又有些不安起來:“你的傷要不要緊,我跟你去醫(yī)院看看吧?” “不用,一點點擦傷而已?!?/br> “那要不我去拿酒精給你擦一下?!边呎f邊走到他邊上踮起腳想看看那傷口的情況,不料他忽然將我手一擋,幾乎是有些用力地把我朝后推開了一些。 這力道令我不由自主又朝后退了兩步。 見狀他匆匆笑了下,道:“不用了,我回去有人給我處理?!?/br> 我沒再堅持。 這人是挑剔的,也是善變的,所以不要因為他偶爾的示好就覺得可以替他決定什么,那只會讓自己自討沒趣而已。“那,今天的事謝謝你了?!?/br> “也是來得巧。”他輕描淡寫道。一邊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看著墻上我姥姥的遺像:“真快,上回還見你在姥姥身邊膩著,轉(zhuǎn)眼你也快三十了?!?/br> “不用提醒我這點?!蔽覑瀽灥馈?/br> “打算什么時候升你那伙計當(dāng)老板?” “什么?”我愣了愣。隨即意識到他指的是什么,臉不由一燙:“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你喜歡他不是么?!?/br> “我從沒這么說過?!?/br> “需要說么,你從小有些什么想法馬上就在臉上表示出來了,藏不住事的女人?!彼?,隨后朝我看了一眼,道:“那,如果到三十歲他還沒跟你在一起,就來找我吧?!?/br> 我再次一愣:“找你做什么?” “我不介意收了你?!?/br> 這話讓我哈哈笑了起來,“你當(dāng)妖怪啊,還收了我。娶都不敢說的人還好意思說收別人?!?/br> 他也笑了起來,笑的樣子真是很漂亮,宛若在學(xué)校第一次見到他朝我笑時那璀璨動人的模樣:“那,到三十歲還沒人要你,再給我寫封情書,打動我了,我就來娶你。” “你神經(jīng)啊,”我再笑:“我又不是羅娟娟那類型,你有興趣娶才見鬼了……”說到這里一下頓住,因為突然想到羅娟娟已經(jīng)死了,在此時談起一個剛剛死去的人,是多么的不合時宜,況且她還是上吊而死的。 方即真也因此而沉默了下來??吭谏嘲l(fā)背上定定看著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眼里一閃而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并未漏過我的眼,于是我更加沉默地坐到一旁,聽著外面店堂里熱鬧的說笑聲,感覺自己被自己關(guān)進(jìn)了另一個小小的空間里。 “她走得很突然。”半晌,我聽見他再度開口道?!叭绻梢?,我希望也能像今天這樣,很巧合地阻止她的死?!?/br> 我不知該說些什么。 狐貍說羅娟娟的死并非出于自殺,而我亦不能跟方即真說,在羅娟娟死的頭幾個晚上,我總是會在夢里見到她。 因而只能繼續(xù)沉默著,直到聽見店里有客人大聲叫我:“老板娘!點單!” 我不得不站了起來。 望向他,他仍靠在沙發(fā)里,對我笑笑道:“你去忙吧,過幾天要跟劇組離開這座城市了,也不知幾時回來,所以再坐這里看會兒?!?/br> 他這話令我感到有點兒奇怪。卻又不知道究竟奇怪在什么地方,便由他一人繼續(xù)在廳里坐著,轉(zhuǎn)身朝廚房跑了過去。 當(dāng)一切都忙完時,天已有些暗了,狐貍還沒回來,所以忙得我有些混亂。 便回到客廳想招呼方即真留下一起隨便吃頓晚飯,但進(jìn)到客廳時,沙發(fā)上卻空無一人,他似乎早已走了,只留他剛才送我的那只禮盒在桌上靜靜躺著。 我走過去將包裝拆開,發(fā)覺里頭并非是巧克力,而是一串圓潤光滑的珍珠項鏈。底下壓了封信,信封很舊,上面的字跡很眼熟。 見狀我不由一呆,因為這是我當(dāng)年給他所寫的那封情書。 真奇怪,那么多年過去了,他到現(xiàn)在還保留著這封信做什么? 未及多想,我突然聽到樓上嘭的聲悶響。 隨即有如同野獸般低低一聲咆哮自铘的房里傳了下來,我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忙放下項鏈朝樓上奔了過去,到門前用力敲了幾下,半天沒人回應(yīng),便將門一把推開,朝里頭闖了進(jìn)去:“铘?剛才那聲音是你么……” 全文免費閱讀 154小棺材十八 屋里光線很暗,厚厚的窗簾密不透風(fēng)地遮住了窗玻璃,也遮住了外面試圖滲進(jìn)來的那一點街燈光亮。隱隱看到地板上躺著團(tuán)模糊的身影,在我慢慢朝他靠近過去的時候,他坐了起來,伸手朝臉上遮了遮:“別過來?!?/br> 我下意識站定腳步。 他身上幾乎是**的,遮住臉的那只手黑甲嶙峋,密密覆蓋在已變成爪狀的手背上,尖銳的指甲匕首般在室內(nèi)隱約的光線里閃著青色的寒光,一點一點,如他半掩在手掌內(nèi)那雙眼里所透出的幽暗光芒。 他在看著我么? 我無法確定。 那來自他眼底的光芒遮蓋了他的眼神,透著熒熒的紫色,在夜色里如此清晰,遠(yuǎn)看過去仿佛兩粒水晶似的,隨著他呼吸的起伏微微閃爍。 “剛才那聲音是你么……”于是我再問了一聲。 “出去?!睕]有回答,他徑直道。 我沒有堅持。 后退著朝門外走去,到門口正要將門帶上,卻見他眼角邊的鱗片也開始凸顯了出來。 在他為此而將臉朝一旁側(cè)開時,兩道漆黑色犄角驀地自他額頭刺出,又如蛇般蜿蜒直上,不出片刻,便似兩把鋼刀般在他四下散開的長發(fā)上錚錚而立。 他為此發(fā)出低低一聲咆哮,就如剛才在樓下所聽見的那聲一樣,痛苦而短促。 渾身亦開始抖個不停。 一些青灰的顏色自他黑甲內(nèi)透出,盡管屋內(nèi)的光線這樣暗,還是可輕易分辨出它們?nèi)绱搜杆俚匮刂[甲每一道縫隙侵占著他的身體,帶著種細(xì)微如爆裂般的聲響,穿透出一層森冷的寒氣。 不出片刻我辨認(rèn)出那東西竟是冰。 一種自身體內(nèi)部滲透而出的冰層……它所攜帶并散發(fā)的寒氣彌漫得如此之快,轉(zhuǎn)眼便讓站在門口處的我也感覺到了,甚至凍得我激靈靈一個冷戰(zhàn),當(dāng)即掖緊衣領(lǐng)重新朝他跑了過去,我大聲問他:“你怎么了?铘??” 距離越近,那寒氣越強。 我看到铘目光一閃朝我用力擺了下手。 似是警告我不要再靠近,卻已來不及,在他抬手那瞬我已幾乎到了他的面前,這同時我發(fā)覺自己的手背已經(jīng)沒有任何知覺了,衣袖變得僵硬,而腳下所踩的地板上分明結(jié)了厚厚一層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驚詫。沒留神腳下一滑幾乎跌倒在地上,他見狀朝我方向反掌一揮,我便如滑冰般一頭朝外跌了出去。 一屁股坐在門口,險些沒從樓梯上滾落下去,外頭撲面的暖意讓我手稍稍恢復(fù)了點知覺,我一邊搓著它們一邊站起來,站在門口處不知所措地望著铘,便見他單手撐地?fù)u搖晃晃從地上站了起來。 腰部以下已顯出麒麟原形,兩條腿在地板厚厚的冰層上撐著,很明顯一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覺。 我不知他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會突然在自己房間里蛻變成原形? 為什么正逐漸變成原形的他看起來那么孱弱?? 我從沒見過他體力這么不支的樣子,即便是當(dāng)初被千面用手段弄得昏迷,醒后的力量依舊是巨大而極具爆發(fā)性的。但這次,就在短短一兩個小時前他還是好好的不是么?怎么會突然就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 腦子里因此而亂作一團(tuán)時,我看到那正像細(xì)菌一樣蔓延在他身上的冰層已幾乎將他半邊身體吞沒,他一步一滑朝墻邊的柜子出走去,似要在那上面取什么東西。但沒走兩步腿一軟便跌倒了,我見狀慌忙再朝房內(nèi)跑,被他冷冷一指,喝道: “下去!” 我?guī)缀趿r就朝樓下倒退了過去,但不是自己的意識,而是分明有股力量在身后拖著我朝下走。 連著走了兩步我一把抓住了邊上的扶梯。 也不知是那控制我的力量突然自行消失,還是因著我手上那根鎖麒麟突然自內(nèi)向外綻出道暗光,那瞬我兀地恢復(fù)了自由。便迅速朝閣樓上又奔了過去,幾步到門前,一眼見到門口的模樣,生生讓我倒抽一口冷氣。 閣樓那整道門框已被一層冰厚厚裹得嚴(yán)實,晶瑩剔透,仿佛水晶砌成,連墻壁上都已經(jīng)被冰逐漸侵吞了,撲面透骨的寒氣凍得我牙齒一陣打顫,而放眼屋內(nèi),更是一片蒼白色寒氣氤氳繚繞,濃稠得跟霧一般將整個房間團(tuán)團(tuán)包圍,幾乎見不到铘的蹤跡。 “铘?!”我朝里大叫了聲。 沒人應(yīng)我。只隱隱見到里面有一團(tuán)白色的東西微微動了動,見狀我立即踩著地上厚厚一層冰雪覆蓋物朝里奔去。 幾步奔到靠墻那道壁櫥邊,伸手去拉門,門卻被寒氣和冰凍的嚴(yán)嚴(yán)實實。幾乎因此將我手上的皮扯脫了下來,當(dāng)下一咬牙抬腿朝那上面猛地揣了上去。隨之咔的聲響,畢竟是冰,脆得一踩而裂,裂口中我見到那只被铘擺放在頂層的黃金匣子靜靜躺在橫板上。 周圍其余的東西具已被凍的浮出厚霜,唯有它依舊那副古樸且積滿灰塵的模樣。 當(dāng)即明白自己判斷得沒錯,铘剛才試圖去取的必然是這件東西,于是立即用力將它從櫥里拖了出來,再透過濃稠的寒氣尋向铘,卻哪里還找得到。 周圍一片白茫茫,刺骨的冷仿佛刀般一層層扎進(jìn)我體內(nèi),手和腳已完全失去知覺,只憑著一股本能的力量我在房間里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著,一邊叫著铘的名字,一邊尋找著門的方向。 漸漸似乎連心臟的知覺也感覺不到了,我覺得胸口悶得厲害,卻又不敢用力呼吸,怕一吸氣整個兒肺便會就此冰住。而手里的那只盒子也越發(fā)沉重起來,幾次幾乎要脫手落地,又被我用力抱住,直至最終砰的下連人帶盒子一同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那瞬鋪天蓋地的寒氣朝我壓了過來,我想我可能要被凍死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