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魃道 第297節(jié)
無法抑制的驚恐和焦躁,令我一邊叫一邊對著試圖按住我嘴巴的阿貴猛一陣撲打。 那聲音和寒氣真是能活活把人給逼瘋的,不僅刺得我渾身發(fā)抖兩耳幾近失聰,也折磨得我腦子里一片混亂。所以直到身體猛撞到地面,我也絲毫沒感覺到任何疼痛,依舊朝試圖阻止我的阿貴又推又打,直至被他肩膀狠狠朝前一頂,一把將我頂在身后一片冰冷的巖石上,再猛一下按住我眼睛,我才一下子清醒過來。 隨后聽他抬起頭用一種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對著我倆頭頂上方冷冷說了句什么。 記得當(dāng)時(shí)他cao縱他的那兩具尸體的時(shí)候,用的就是這種語言。話剛說完那聲音就消失了,凍得我渾身喪失知覺的寒氣也消失了,只留淡淡一股鐵銹般的氣味仍舊飄蕩在我鼻尖處,所以按在我眼睛上的那只手剛一松開,我立刻睜眼朝頭頂上看去。 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就那么短短幾秒鐘的功夫,我跟阿貴竟已被墜進(jìn)一道至少百米深的巖洞里。 一個(gè)前不見入口,后不見出口的巖洞。 不對,也不能說不見入口,因?yàn)樗怯腥肟诘?。入口在我頭頂上方,可百來米的距離讓我只能仰頭看著它一陣發(fā)呆,而且上面壓著厚厚一層雪,將剛才我跟阿貴墜落時(shí)那個(gè)坑洞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該死……真的是活埋了…… 想到這點(diǎn),我立刻站起身匆匆朝身旁的阿貴望去,但一眼看清他身后那片隱在昏暗光線下的巖石,不禁叫我再吃了一驚。 那片巖石上竟全是血。 血似乎是從巖石內(nèi)滲出來的,也不知是否光線的關(guān)系,呈一種枯槁的暗褐色。它們從頂端那道洞口處由上而下,不僅將周圍凍結(jié)在石頭上的冰霜染透,也染進(jìn)了攀爬在山巖上的植物內(nèi)。幾秒鐘后突然嘩的聲響,那些植物從巖壁上墜落下來,通體由血的褐色變成了漆黑色,未等墜地,沙啦啦一陣裂成了碎末。 “……見鬼……這是什么東西……”至此我終于從喉嚨里喃喃擠出了一點(diǎn)聲音。 “是血路。”阿貴也在抬頭朝上看著,看得很專注,所以回答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不過他安靜的神情倒讓我慌亂不已的情緒略略定了定:“血路?” “是的。” “那是什么東西?” 他沒有做聲。收回目光后,他低下頭看向我的腿,我這才意識到剛才墜下來的時(shí)候一路猛烈掙扎,導(dǎo)致我手臂和雙腿全被巖石劃破了,血透過破爛的衣服潺潺而出,當(dāng)即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之前被忽略了的疼痛感亦迅速隨之而來,痛得我微微倒抽了口冷氣。 “你沒事吧?”見狀他問我。 我搖搖頭:“血路是什么東西?” 他目光微閃。片刻后視線從我身上移開,道:“雙山峪地震后,這里的警方曾發(fā)現(xiàn)過一起命案,就在蟠龍墓的附近。但他們始終沒對外界公布過。” “為什么?” “因?yàn)閳雒嫣^血腥。死者不僅被剝了皮,還被輪子拖在地上一路碾壓,直至全身血液流盡而死?!?/br> 簡單一句話,聽得我渾身一陣?yán)漕??!啊敲?,和蟠龍墓有關(guān)?” “是的?!?/br> “為什么?” “不曉得你聽說過沒有,有句古話,叫‘血路出則兇神出’。” 我怔了怔。隨即點(diǎn)點(diǎn)頭,因?yàn)楹芸煜肫饋?,那天在店里時(shí)我曾聽‘載方’也就是莫非,對狐貍說起過這句話。 而莫非就是以此引誘狐貍跟隨他來到這個(gè)村子的。 所以一下子格外專注了起來,我緊盯住阿貴的眼睛,問他:“那血路很厲害么?” “它是精吉哈代為了控制蟠龍墓里那其余八具尸體,所以用極端陰毒的禁忌之術(shù)制造而出的東西。名為‘血路’,實(shí)則有些類似苗疆的蠱物,以人皮為引,人血為飼,人骨為牽制它的載體,從而煉就的一種介于蠱和魔物之間妖孽。所以是的,它很厲害?!?/br> “既然這么厲害,他為什么還要我去替他弄到載靜王爺?shù)哪莻€(gè)什么寶物?”聽后我忍不住問。 他笑笑:“天下物,一物降一物。血路雖強(qiáng),并且血路出時(shí),精吉于第一時(shí)間曾將靜王爺?shù)墓讟∽阅菞l路上踏過,但終究沒能借此束縛住王爺?shù)幕昶?,以被他所用。所以,我想自那刻起他就意識到,唯有從王爺身上得到制誥之寶,他才能制約住王爺,并以此cao控王爺手中那九具遠(yuǎn)比血路更有價(jià)值的尸體?!?/br> “……是這樣啊……”一番話聽完,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皺了下眉:“那位王爺可真是夠可憐的?!?/br> “是么?”阿貴看向我,挑了挑眉:“怎么個(gè)可憐?” “生前被人陷害,死后被同一墳冢內(nèi)的部下千方百計(jì)想要利用,不可憐么?” “倒的確是有點(diǎn)可憐?!?/br> “話說回來,那個(gè)精吉哈代為什么要這樣?我覺得他已經(jīng)很強(qiáng)了不是么,他連狐貍都捉住了,這個(gè)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在他的掌控之內(nèi),想要誰死,誰就不得不死……已經(jīng)到了這個(gè)地步,他何必還要想方設(shè)法去得到更加強(qiáng)大的東西……” “怕是因?yàn)樗魂P(guān)入蟠龍墓前所遭受的一切,讓他已經(jīng)墮入魔障?!?/br> “魔障么……” “如此酷刑,怎不逼人化生成魔。況且……” 況且什么? 不知為什么阿貴沒有繼續(xù)往下說,只迅速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在我逐漸不安起來的目光中,他抬眼朝我笑了笑:“你傷口疼得很厲害么,寶珠?肩膀抖得這樣厲害?!?/br> “……是么?”他不說我倒還沒留意,一說才發(fā)覺,自己的肩膀果真抖得厲害,不僅如此,全身都在微微發(fā)抖,卻不單純是因?yàn)樯砩系膫?,而是因?yàn)檫@地方變得越來越冷,且空氣越來越稀薄。 所以好幾次我不得不用力呼吸,所幸阿貴是不需要呼吸的,否則這地方的空氣怕很快就會不管用。 但光線還是有的,透過頭頂?shù)姆e雪隱隱有些光亮從外面照射進(jìn)來,讓我倆不至于陷身一片黑暗。因此我猜測,也許外面那層積雪壓得并不厚,既然這樣,不知道是否能從這里爬出去呢? 正兀自這么琢磨的時(shí)候,阿貴慢慢朝我踱近了兩步,隨后站定身子,向我遞來他一只手:“起來看看,還能走么?” 我立刻拉住他的手用力站了起來。 正要點(diǎn)頭表示自己還能走,豈料雙腿剛剛站穩(wěn),一陣劇痛驟然從腳下襲來,迫使我不得不朝他身上倒了過去。 “媽的!“被他眼明手快扶住后,我趴在他肩膀上無法控制地咒罵了一聲。 罵的誰? 當(dāng)然是我自己。 我完全沒發(fā)覺到自己腳后跟竟然會被石頭擦出那么大一塊口子,連皮帶rou起碼被扯去了半個(gè)巴掌那么大一塊,留下黑糊糊一個(gè)洞朝外不停滲著血,也讓我腳完全就沒辦法著地。 這叫我怎么辦才好?! “你看,這個(gè)樣子你還打算爬到那個(gè)洞口上去么?”隨后聽見阿貴似笑非笑問了我一聲。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爬出去?”我懊惱地跺了下腳,而這出氣的行徑換來腳上再度一陣劇痛,痛得我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他見狀將我輕輕一推,我便不得不再度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澳阈睦锵氲模肋h(yuǎn)都掛在你的臉面上,只是你從來沒察覺而已?!比缓笏轿疑砼钥聪蛭业?。 “是么”我咬了咬嘴唇,低頭避開他目光,無可奈何地看了看我的腳:“真糟糕?!?/br> “是的,真糟糕?!?/br> 一瞬間似乎變得再無話可說,亦不知道還能再做些什么才好,我一聲不吭同他一起靜靜干坐了一陣,然后用力搭住身旁的巖石,試圖再度嘗試下站起身,努力往前走上兩步。 但剛一邁步,縱然我咬牙切齒地忍著,仍重新跌坐到地上。抬頭見到阿貴意味深長的目光,不由用力嘆了口氣,輕輕咕噥了聲:“……如果狐貍在就好了?!?/br> “狐貍?你的那位伙計(jì)么?” “是的?!?/br> “為什么他在就好了?” “因?yàn)樗麜w?!蔽蚁胍膊幌氡愦稹?/br> “他會飛?” “是的?!?/br> 這兩個(gè)字才說出口,突然意識到我應(yīng)該立即將這話題扯開,因?yàn)榘①F隨即轉(zhuǎn)到我臉上的那雙目光看起來有些奇怪。 說不清到底是種驚訝,還是某種興味盎然…… 但有點(diǎn)遲了。 在默不作聲對著低下頭去的我打量了一陣后,他輕輕一笑,道:“有意思,這倒讓我想起一個(gè)問題來?!?/br> “……什么問題?” “一直都忘了問你,你的那位伙計(jì)他到底是個(gè)什么樣的人,寶珠。” 我怔了怔:“為什么突然想到問起這個(gè)?” “因?yàn)橄肫鹉隳菚涸?jīng)說起過,當(dāng)初你剛跟著你伙計(jì)進(jìn)到這個(gè)村后,他就被這村里人給扣了。是這樣么?” “……是的?!?/br> “他們?yōu)槭裁匆鬯???/br> “……因?yàn)?,精吉哈代要扣他?!?/br> “精吉哈代為什么要扣他?” “我想,是因?yàn)樗麄冎g有仇……” “有仇?”聞言他目光閃了閃,隨后淡淡一笑:“會不會弄錯了,寶珠?精吉哈代會跟人結(jié)仇的那個(gè)年代,你的那位伙計(jì)應(yīng)該還遠(yuǎn)沒有出生吧?” “我也只是隨便猜的而已。” “呵呵,”他莞爾:“有意思的猜測?!?/br> “呵……”我干笑。 “不過你剛才說他能飛?”果然話鋒一轉(zhuǎn),他再度切入這個(gè)我不想繼續(xù)深入的問題。 于是心里不由用力嘆了口氣:“那個(gè)……” “這倒還真是極有意思。” “是么……” “難道不是么?” “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要研究這樣的問題……” “那我們該研究什么樣的問題?” “研究該怎么從這地方出去。” “呵……你想出去是么?!?/br> “那當(dāng)然?!?/br> “我可以帶你出去?!?/br> “你?”聽他這么干脆丟下這句話,我不由一愣:“你怎么帶我出去?你也會飛?” 一句話引得他再度笑了起來。笑過之后,他瞥了眼滿臉尷尬的我,伸出一根手指在身旁的巖石上輕輕敲了敲:“雖然我不像你那位伙計(jì)一樣能飛,但我的確可以把你帶出去?!?/br> “怎么出去?” “很簡單,靠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