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再說話, 只是抬眸靜靜地望著他。

    “我當(dāng)時(shí)只因不想讓師兄失望, 便順勢收了你, 還為你取了個(gè)名字?！标塘暌苍诳此?，眼眸中隱隱閃現(xiàn)出幾分探究之意，但更多的，還是失落，他道，“如今看來，你當(dāng)年所說的，原不過是因?yàn)?，你曾在海市見過我?！?/br>
    話到此處，他又問:“你是何時(shí)想起來的？”

    “師尊難道不懷疑我，為何要裝失憶？”少年抬手一揮，就變回了原本的容貌，竟是本該死去的白蘇。

    晏陵道:“若你那么小，就能偽裝得如此好，那這么些年過去了，我早就該死在你手上了。”

    白蘇笑道:“我知道，師尊這些年待我很好，視我為親子一般。三個(gè)徒弟中，就屬我年紀(jì)最小，又來歷不明，師尊便格外偏愛我一些?！?/br>
    最起碼，在林安出現(xiàn)之前，師尊是最偏寵他的。

    頓了頓，他的聲音就沉了許多:“可你知道嗎？這也是最讓我痛恨的一點(diǎn)！”

    他明明應(yīng)該恨晏陵才對(duì)！

    如果不是晏陵當(dāng)年，血洗了海市。那么，他也不會(huì)失去父母，更不會(huì)流落在外！

    甚至都不會(huì)拜到晏陵的座下！

    他本該和晏陵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才對(duì)，卻陰差陽錯(cuò)的，成為了師徒！

    更是造化弄人到，他居然從小到大，一直視師尊為圣賢，對(duì)師尊可望而不可即。

    哪怕對(duì)師尊有所非分之想，但也從來不敢表露出分毫，就是擔(dān)心會(huì)染指了師尊。

    可偏偏師尊自甘｜墮｜落，明明都修了無情道，居然還會(huì)動(dòng)情！

    竟對(duì)魔尊之子動(dòng)情了！

    給了魔尊之子，從未有過的偏愛，為了魔尊之子，甚至不惜一切，哪怕是傷害自己的身體，也在所不惜！

    白蘇憤懣難平，望著面前這張日思夜想的面容，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親吻上去，卻又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片刻后，他笑道:“你說，可不可笑？你我的父親當(dāng)年喜歡上了同父異母的meimei，而如今的我，又喜歡上了同父異母的哥哥?！?/br>
    晏陵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既然師尊想知道，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不能告訴師尊的？”白蘇道，“就在師尊被魔尊擄走前，師尊命我們下山游歷，我便是在那時(shí)，想起來的。我去了海市，發(fā)現(xiàn)了父親當(dāng)年留下的殘卷，得知了所有往事?！?/br>
    “還根據(jù)殘卷上遺留的方法，成功制作出了傀儡……他們很厲害，難道不是嗎？”

    晏陵沉聲道:“凡是邪術(shù)都有損心智，你竟敢拿活人煉制成傀儡！”

    “師尊不關(guān)心自己的身世，竟關(guān)心起了旁人的性命，真不愧是劍宗的仙君，我的好師尊啊?！?/br>
    白蘇抓緊那條金鏈子，看著師尊雪白的頸間，被金鏈子纏繞住，很快就染上了一抹艷麗的紅，中間的喉結(jié)，精致又漂亮，宛如獻(xiàn)祭一般，被擠在了最中間，似乎稍微再用力一些，就能沁出鮮血來。

    雪衣白發(fā)宛如謫仙般的師尊，俊美至極的面容上，并沒有流露出痛苦，始終面無表情的，同素日一般鎮(zhèn)定自若。用審視的眼神望向他，卻又隱隱閃爍著幾分悲天憫人，像極了廟里供奉的玉面菩薩。

    在這種眼神注視之下，任何人都無法生出半絲褻玩之心，只敢虔心跪拜。

    仿佛，晏陵生來就是高高在上，不染纖塵。

    而旁人都不過是凡塵中的沙礫，只配跪在他面前，聆聽教誨。

    “師尊，你知道嗎？我最痛恨的，便是師尊這種眼神了！”白蘇惡狠狠地盯著他，沉聲道，“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他一揮手，掌心處藏了些毒粉。

    宛如一陣白煙，徑直撒了過來，落入了晏陵顏色淺淡如琉璃的瞳眸中。

    只是一剎那，原本清澈明亮的雙眸，竟黯然失色起來，轉(zhuǎn)瞬間就變得一片渾濁。

    晏陵輕輕闔眸，而后又睜開，臉上依舊面無表情的。他道:“你現(xiàn)在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我本來沒想把事情做得太絕，只是想讓世人知道，一直以來風(fēng)光霽月的晏陵仙君，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可是師尊，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白蘇緊緊握住晏陵的手，語氣顯得十分急切，嫉妒地質(zhì)問起來，“林安到底哪里好？師尊為了他，居然連命都可以不要！”

    晏陵卻道:“他哪里都好。”頓了頓，又鎮(zhèn)定自若地補(bǔ)充一句，“是你永遠(yuǎn)都比不上的?！?/br>
    “那還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過不要緊，無須比較了。”白蘇取出一塊白綾，起身系在了晏陵的眼睛上，指尖劃過師尊的面頰時(shí)，心尖也麻酥酥地顫了起來，忍不住抬手，想要撫摸師尊的臉。

    卻被晏陵偏頭躲開了。

    晏陵道:“你我終究師徒一場，這些年來，我自認(rèn)為沒有薄待過你，此刻，你又何必欺我眼盲？”

    “師尊，既然林安都可以，為何徒兒卻不行？”白蘇低聲道，“師尊口口聲聲說，不曾薄待，那既給了林安的東西，又為何不肯分給徒兒一些？師尊竟這般厚此薄彼，往后，就不要再說什么一視同仁之謬言了，聽著真是令人心寒。”

    他便是要欺師尊眼盲。

    若是師尊耳清目明的，又要如何染指師尊？

    晏陵:“我予他的，你只怕受不住?！?/br>
    “師尊明明就是偏心，卻非要故作公正?！卑滋K鄙夷不屑地道，“事到如今，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縱然是死，我也要拉著師尊一起，你我生不能結(jié)為道侶，死也要共赴黃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