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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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雪略一思忖,跟在老內(nèi)臣后面走向偏殿。 一進(jìn)殿門,太子蘇就急迎上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叩拜,泣不成聲:“母后——” 看到這個比她大了將近二十歲的當(dāng)朝太子叩頭喊她母后,姬雪心里一揪,面上窘急,叫道:“殿下,你……快快請起!” 太子蘇聲淚俱下:“母后,您要發(fā)發(fā)慈悲,救救燕國啊!” 姬雪驚道:“燕……燕國怎么了?” “母后,子魚在武陽蓄意謀反,就要打進(jìn)薊城來了!” “這……”姬雪花容失色,“子魚他……這不可能!” “千真萬確呀,母后!”太子蘇急了,“子魚在武陽擁兵數(shù)萬,今又暗結(jié)趙人,不日就要兵犯薊城,殺來逼宮了!” 姬雪漸漸回過神來,冷冷地望著太子蘇:“殿下,子魚真要打來,本宮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 “母后,”太子蘇納地再拜,“兒臣懇求母后向公父討要虎符,調(diào)子之大軍協(xié)防薊城,否則,薊城不保啊,母后——” “殿下是說……虎符?” “對對對,是虎符!兒臣已去求過子之將軍,子之定要兒臣拿出公父的虎符,否則,他不肯出兵?!?/br> “這——”姬雪遲疑有頃,終于尋到一個托辭,緩緩說道,“自古迄今,女子不能干預(yù)政事,行兵征伐是國家大事,殿下自當(dāng)面稟君上,如何能讓一個后宮女子開口?”言訖,轉(zhuǎn)身就朝門外走。 太子蘇卻如瘋了一般,撲前一步,死死拖住姬雪裙角,磕頭如搗蒜,號啕大哭:“母后——” “殿下——”姬雪又羞又急,跺腳道,“你……你……你這像什么話,快起來!” 太子蘇越發(fā)瘋狂,兩手死死抱住她的腿,一股勁兒叩頭,扯著嗓子道:“母后,您要是不答應(yīng)兒臣,兒臣就……就跪死在這兒,不起來了!” “好好好,”姬雪急得哭了,“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你起來……快起來!” 太子蘇喜極而泣,松開兩手,再拜道:“兒臣……兒臣叩謝母后!” 姬雪哪里肯聽他又在說些什么,閃身奪路出門,飛也似的朝正殿逃去。將近殿門時,姬雪頓住步子,伏在廊柱上小喘一時,調(diào)勻呼吸,穩(wěn)住心神,這才進(jìn)門,趨至文公榻前。 文公睜開眼睛,說道:“夫人,你好像有事?” 姬雪面色緋紅,囁嚅道:“沒……沒什么?!?/br> “說吧,”文公平靜地望著她,“沒什么大不了的。” 姬雪穩(wěn)下心神:“是殿下急召臣妾?!?/br> “蘇兒?”文公打個驚怔,掙扎一下,急坐起來,兩眼緊盯住她,“他召你做什么?” “君上,”姬雪想了一想,索性直說了,“殿下要臣妾向君上討要虎符,說是——” 不待她將話說完,文公隨即擺手止?。骸安灰f了,只要是他來,就不會有別的事兒。實話說吧,只要寡人一口氣尚在,虎符就不能交予子蘇?!?/br> 姬雪倒是驚訝了:“子蘇貴為太子,君上百年之后,莫說是虎符,縱使江山社稷也是他的,君上早一日予他與晚一日予他,結(jié)果還不是一樣?” “唉,”文公長嘆一聲,“夫人有所不知,虎符一旦到他手中,燕國就有一場血光之災(zāi)!” 聽文公講出此話,姬雪這也覺得事關(guān)重大,略想一下,道:“臣妾聽殿下講,子魚今在武陽招兵買馬,圖謀不軌,萬一他先引兵打來,燕國豈不是照樣有一場血光之災(zāi)?” 文公低下頭去,不知過有多久,再次長嘆一聲:“唉,夫人,這也正是寡人憂心之處。不瞞夫人,寡人心里這苦,說予夫人吧,怕夫人憂慮,不說吧,真要憋死寡人了!” “君上,”姬雪移坐在榻上,“您要覺著憋屈,就說出來吧!” “思來想去,”文公捉過姬雪的纖手,甚是動情,“世上怕也只有夫人能為寡人分憂了!”眼睛望著姬雪,老淚流出,復(fù)嘆一聲,“唉,夫人,眼前骨rou相殘的悲劇萬一發(fā)生,就是寡人之過!” 姬雪怔道:“君上何出此言?” “說來話長了,”文公緩緩說道,“寡人與先夫人趙姬共育二子,是同胞雙胎。出生時子魚在先,立為長子,子蘇在后,立為次子。二人雖為雙胎,秉性卻是迥異。子魚尚武,子蘇尚文。按照燕室慣例,寡人當(dāng)立子魚為太子?!?/br> 文公咳嗽一聲,姬雪端過一杯開水,遞至文公唇邊:“君上為何未立子魚?” 文公輕啜一口:“寡人原要立他的,可這孩子自幼習(xí)武,總愛打打殺殺,說話也直,不像子蘇,知書達(dá)理,言語乖巧,將寡人之心慢慢占去了。雙胎十六歲那年,寡人一時心血來潮,不顧群臣反對,孤意立子蘇為太子。子魚認(rèn)為太子之位是他的,心中不服,求武陽為封地。趙姬也認(rèn)為寡人有負(fù)子魚,為他懇請。寡人心中有愧,也就應(yīng)承下來,封他武成君?!?/br> 姬雪想有一時,再次問道:“子魚為何請求武陽為封地呢?” “武陽就如趙國的晉陽,是燕國故都,又稱下都。在燕國,除薊城之外,數(shù)武陽城最大,土地肥沃,糧草豐盈,人口眾多,內(nèi)通薊城,外接齊、趙、中山,是樞紐之地。若是謀逆,進(jìn)可攻薊城,退可背依中山、趙、齊,割城自據(jù)!” “如此說來,子魚謀武陽是有遠(yuǎn)圖的?!?/br> “是的,”文公點(diǎn)頭道,“趙姬故去之后,寡人知其生有二心,訓(xùn)誡過他,不想他非但不聽,反而心生怨懟,不來朝見不說,又暗結(jié)趙人,欲謀大……大逆!” “君上許是多慮了,依臣妾看來,子魚是個直人,想他不會走到這一步的。” “唉,”文公長嘆一聲,“他原本不會??伞伞蛇@幾年來,他受謀臣季青蠱惑,漸漸變了?!?/br> “季青?季青又是何人?” “季青是寡人前司徒季韋之子。兄弟內(nèi)爭,朝臣一分為二,或支持子蘇,或支持子魚。寡人立子蘇,支持子魚的朝臣強(qiáng)力反對,尤以司徒季韋為甚,屢次進(jìn)諫,見寡人不聽,憤而辭官,郁郁而終。季青葬過父親,變賣家產(chǎn),遣散家人,只身投往武陽,誓助子魚奪回太子之位,以酬其父夙愿。此人胸有大志,腹有韜略,手段毒辣,是個狠角兒,子魚受他蒙蔽,對他言聽計從?!?/br> 姬雪似是明白了原委,又忖一時,勸慰道:“君上既立子蘇為太子,想是上天的安排。子魚真敢忤逆,上天自有懲罰。君上莫要自責(zé),有傷龍體。” “唉,夫人有所不知,寡人真正的心病還不在這里。” 姬雪驚道:“除去此事,難道君上還有心?。俊?/br> 文公沉默許久,黯然神傷:“近些年來,寡人細(xì)細(xì)審來,季韋許是對的,寡人,唉,也許真的是所選非賢哪。” 姬雪更加震驚:“君上是說……殿下?” 文公反問她道:“夫人覺得蘇兒如何?” 自入燕宮,姬雪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太子蘇,因為太子蘇早晚見她,眼珠兒總是直的,總是朝她身上四處亂瞄,讓姬雪甚不舒服。剛才之舉,姬雪更是心有余悸,然而,此時文公問起來,姬雪卻也不好多說什么,順口搪塞道:“看起來還好。臣妾與殿下素不往來,偶爾見面,他也是母后長母后短的。臣妾……臣妾小他許多,聽他叫得親熱,就耳根發(fā)燙,能躲也就躲他一些。” “這些都是外在?!?/br> “外在?” “是的。”文公的語氣毋庸置疑,“事到如今,寡人才知他根性卑劣,可……夫人,寡人實在……實在是……進(jìn)退維谷了?!?/br> “天之道,順其自然?!奔а┌参康?,“君上已經(jīng)盡心,未來之事,就隨天意斷吧?!?/br> 文公點(diǎn)點(diǎn)頭,深情地望著她:“夫人……唉,不說也罷。” “君上有話,還是說出來吧?!?/br> “唉,”文公嘆道,“寡人老了,力不從心了。要是再年輕幾年,能與夫人育出一子,由夫人親自調(diào)教,何來今日這些煩惱?” 姬雪臉色羞紅,淚水流出,將頭輕輕伏在文公身上:“君上——” 蘇秦早早起床,趕到外面轉(zhuǎn)悠。 盡管在表面上他顯得若無其事,內(nèi)心卻是焦急。無論如何節(jié)儉,一日至少也得吃上兩餐,幾日下來,囊中已無一文。小喜兒原本送他一百多枚銅幣,在邯鄲時雖未花去多少,但來薊城這一路上,卻是開支甚巨。一要趕路,二要養(yǎng)馬,三要住店,根本無法節(jié)儉,因而在趕至薊城時,囊中已剩無幾。他對老丈說錢在囊里,無非是個托辭。好在老丈為人厚實,沒有讓他預(yù)付店錢,否則,一場尷尬是脫不了的。 眼下急務(wù)是盡快見到姬雪。包袱中羞澀倒在其次,情勢危急才是真章。聽到賈舍人說起燕國內(nèi)爭,他的心里就起一種預(yù)感,姬雪需要他,燕國需要他,他必須出面制止這場紛爭。燕國一旦內(nèi)亂,受到傷害的不只是姬雪一人,燕國百姓也將遭難。 再往大處說,無論武成君成與不成,燕必與趙交惡,這就直接影響到合縱方略的整體實施。 將近午時,蘇秦仍在大街上徜徉。這幾日來,他考慮過進(jìn)宮求見的各種途徑,竟是沒有一條可以走通。燕公臥病在榻,謝絕一切訪客,也不上朝,莫說是他,縱使朝中諸大夫,也只能在府候旨。他又以燕國夫人的故人身份求見姬雪,因各門守尉俱已識他,壓根兒不信。 依據(jù)蘇秦推斷,燕公之病就是眼下武陽的亂局。如何解此亂局,在他來說卻是小事一樁。然而,如果見不上燕公,再好的對策也是無用。 蘇秦又走一時,肚中再次鳴叫起來。蘇秦知道已到午飯時辰,抬眼望去,街道兩邊的商販或在用餐,或在準(zhǔn)備用餐,遠(yuǎn)處有慈母在扯著嗓子喚子吃飯。趕街的路人開始朝兩邊的飯館里鉆,小吃攤位上飯菜飄香,四處都是吞咽聲。 望著這一切,蘇秦咽下口水,往回走去。不一時回到“老燕人”客棧,廳里已有幾位食客,面前擺滿酒菜,吆五喝六,狼吞虎咽。 老丈靜靜坐在柜前,見蘇秦進(jìn)來,也不說話,拿眼盯他一下。蘇秦給他個微笑,算作招呼,看也不看那群食客,徑直走過飯廳,回至自己的小院。 蘇秦關(guān)上院門,倚門閉目一陣,走進(jìn)屋子,舀出一瓢涼水,咕咕幾聲灌下,至榻上坐下,閉目養(yǎng)氣。 過有一個時辰,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敲門。 蘇秦一怔,睜開眼睛,緩緩起身,打開門,見是小二。 小二揖道:“蘇爺,掌柜有請?!?/br> 蘇秦心里一沉,閃過咸陽的那個黑心店家,忖道:“店家都是一般黑心,觀老丈方才的眼神,想是已經(jīng)看破端倪,擔(dān)心我付不起店錢了。” 這樣想著,蘇秦的臉色陡陰,淡淡說道:“那日住店時,你家掌柜親口說過,店錢在離店時打總兒結(jié)清,你這——” 不及他將話說完,小二撲哧一笑:“蘇爺想到哪兒去了,我家掌柜不是來討店錢的。” 蘇秦心里一怔,也覺得自己唐突了,尷尬一笑,不好再問什么,順手帶上房門,隨小二走進(jìn)廳中。 幾個食客已走。老丈端坐于一張幾案后面,案上擺著四大盤老燕人常吃的小菜、一壺老酒和兩只斟滿酒的精銅酒爵。 蘇秦心里忐忑,躬身揖道:“蘇秦見過老丈?!?/br> 老丈也不動身,拱手還過一禮:“老朽有擾蘇子了。”指著對面席位,“蘇子請坐!” 蘇秦不知何意,再次拱手:“老丈有何吩咐,但說就是?!?/br> 老丈微微一笑:“蘇子坐下再說?!?/br> 蘇秦走至對面,并膝坐下,兩眼望著老丈。 “是這樣,”老丈緩緩說道,“今日是老朽六十整壽,活足一個甲子了,也算大喜。老朽心里高興,略備幾盞小菜,一壇薄酒,以示慶賀。蘇子是貴人,老朽冒昧,欲請?zhí)K子共飲一爵,討個吉祥,還望蘇子賞光!” 蘇秦的直覺完全可以感受出老丈說出此話的真實用意,當(dāng)下心里一酸,眼眶發(fā)熱,聲音多少有些哽咽:“老丈——” 老丈卻似沒有看見,指著面前的酒爵笑道:“這兩只銅爵可不一般,全是宮里來的,若不是逢年過節(jié),祭祖上墳,老朽舍不得用,今日也算大喜,拿出來恭請?zhí)K子了!”端起一爵,“蘇子,請!” 見老丈一臉慈愛,滿懷真誠,蘇秦似也平靜下來,端起酒爵,拱手賀道:“晚生恭賀老丈,祝老丈壽比青山,福如大海!” 二人相視一笑,各自飲盡。 老丈放下酒爵,拿起箸子,連連夾菜,放在蘇秦前面的盤子里,笑道:“這些小菜是老朽親手烹炒的,也算是燕地風(fēng)味,請?zhí)K子品嘗?!?/br> 蘇秦夾起幾塊,分別嘗過,贊道:“嗯,色香味俱全,果是人間佳肴!” “謝蘇子褒獎?!崩险烧f著,再次為蘇秦夾菜。 二人吃菜喝酒,相談甚篤。 酒壇將要見底時,老丈從袖中摸出一只錢袋,推至蘇秦身邊:“蘇子早晚出門,腰中不可無銅。這只袋子,暫請?zhí)K子拿去。” “老丈,”蘇秦面色大窘,急急推回,“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老丈復(fù)推過來,呵呵笑道,“不就是幾枚銅幣嗎?” 蘇秦凝視老人,見他情真意篤,毫無取笑之意,甚是感動,跪地謝道:“老丈在上,請受晚生一拜!”連拜三拜,“老丈大恩,蘇秦他日必將厚報!” “蘇子快快請起!”老丈急急起身,拉起蘇秦,“蘇子是貴人,老朽何敢受此大拜?再說,區(qū)區(qū)小錢,蘇子不棄也就是了,談何厚報?老朽已是就木之人,幾枚銅幣在老朽身邊并無多大用處,蘇子拿去,卻能暫緩燃眉之急。” 蘇秦真正被這位老燕人感動了,將錢袋收入袖中,朝老人拱手道:“老丈高義,晚生見笑了。” 老丈坐回身子,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舉爵道:“為蘇子前程得意,干!” 蘇秦亦舉爵道:“謝老丈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