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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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彈例無虛發(fā),穿透了太陽xue和心臟。 活人很快又踩著死人的尸體沖上來。 池晏將空槍扔了,拿出一把刀。薄薄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劃破對面之人的咽喉,太干凈的動作,毫不停留,有種機(jī)器般的精準(zhǔn)和殘忍。 血濺到那張英俊的臉上,他依然面無表情,甚至連眼睛不會眨一次。那是絕對的平靜。死神一般的平靜。 但是他的對手實在數(shù)量太龐大。 也太頑強(qiáng)。 假如不是一擊斃命,他們仿佛根本沒有痛覺神經(jīng),無論受了多么重的傷,都會立刻爬起來,再一次沖向池晏。他們手中空空,單憑自己的血rou之軀,巖石一般膨脹的肌rou,團(tuán)團(tuán)地將池晏圍起來。 而池晏奪不到任何武器,這同樣也令他被掣肘。 他是天生的戰(zhàn)士,有最恐怖的、野獸般的直覺。但他也只是人,也只有兩只手而已。 最終他只能徒手。 即使是赤手空拳,仍然是拳拳到rou,每一拳都直擊要害。拳頭撞到皮rou,那種痛覺是極其真切和可怖的。像隕石沖破大氣層時的力度,足以擊碎一個人的骨骼。 可即使如此,還是不夠。 將他包圍起來的這些人……根本就不像是人。他們像是打不死的蟑螂,瞳孔里時而閃過一絲詭異的猩紅,像昆蟲的復(fù)眼。 松虞怔怔地望著他們。 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冒進(jìn)她的大腦: 也許這些人的確不能算是“人”。 也許他們是被改裝過,或者被注射了某種生化藥劑,才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爆發(fā)出這樣驚人的戰(zhàn)斗力,變得無堅不摧,失去理智,只知道殺戮。 于是今夜這精妙而惡毒的計謀,終于展現(xiàn)出了全貌: 無論敵人是誰,他一定太了解池晏,對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是一步步地將池晏引到了這里。狙擊手只是一個誘餌,為了引開他身邊的人。而他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讓池晏死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讓他在最接近希望的時候,徹底絕望。 這就是一場無窮無盡的車輪戰(zhàn)。 他們要耗死他。 突然之間,她聽到某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咔嚓”。 她眼睜睜地看著池晏的最后一個手下,被硬生生地擰斷了脖子。 而她終于意識到,這是她今夜,甚至于今生所經(jīng)歷過的,最兇險的時刻。從來沒有哪一次,松虞如此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命運(yùn)。她可能真的會死在這里。 但奇怪在這樣的時刻,在大難臨頭的時候,松虞反而感受不到恐懼。 她冷靜下來,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飛行器。 希望就在那里。 一百米之外。那么……近。 她還不想投降。 她慢慢地蹲在地上,躡手躡腳地、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 沒人注意到她。 她經(jīng)過了一具尸體。正是剛才被擰斷了脖子的人。原來他也還這樣年輕,比傅奇大不了多少。軟綿綿的身體被扔到地上,雙目圓睜,頸椎脫臼。這就是人的生命,這么脆弱,這么廉價,像一株草,折一折就斷了。 最終顫抖的手,終于碰到了…… 傅奇。 滿手溫?zé)岬难?,令她甚至想要嘔吐出來:最殘酷,最血腥,最直白的方式,不斷地提醒著她,全部都是真的。不是道具,不是電影,是真的。 她甚至沒有辦法哭。 眼眶里空空的,很干澀,沒有眼淚。她竭力睜大了眼睛,機(jī)械地、麻木地在他的后腰摸索,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把硬邦邦的槍。 她猜對了。 他們抓住他的時候,傅奇根本就沒有機(jī)會開槍。 這把槍還是滿膛。 松虞再一次回憶起了自己的訓(xùn)練。 這和哪一次都不同。這不是開玩笑。她從來沒有對著活人開過槍。她從來沒有在黑夜里,在阻礙視線的夜霧里開過槍。她從前沒有上過戰(zhàn)場,在滿地的尸體、黃土和鮮血里,開過槍。 可是一旦做好心理建設(shè),這一切并不難。假如池晏可以做到,那么她也可以做到。這只是一種直覺,一種身體的本能,這一切早就寫在她的基因里—— 松虞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氣,雙手握起槍托,扣動了扳機(jī)。 第58章 他想要吻掉這些眼淚 子彈射中頭部。 松虞仿佛聽到了頭蓋骨被炸開的聲音。目標(biāo)被炸成一團(tuán)血霧, 踉踉蹌蹌倒在地上,仿佛一只負(fù)荷太滿的垃圾袋,傾倒出碎裂的血rou和滾滾黃土。 下一槍。 擊中咽喉。又一團(tuán)血霧。 一旦開了第一槍, 一切都變得更容易。她的大腦完全停止思考, 脫離現(xiàn)實。身體的本能,只剩下瞄準(zhǔn)—射擊這兩個最原始的動作。 不斷有人倒下。不知是誰循著槍聲, 轉(zhuǎn)過身來。她對上一雙最兇猛的、畜生的眼睛。這令她本能地脊背生寒,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在殺人。 握槍的手指一凜。 打偏了。 龐然大物的黑影朝她撲過來。 一瞬間她失去了判斷力,來不及射出下一顆子彈。 但就在此時,另一只手從夜霧里伸出來。沾著血的拳頭,骨節(jié)分明,準(zhǔn)確地?fù)糁心悄腥说男母C, 像鋼鐵擊穿血rou。 池晏踢開了地上的尸體, 一只手將松虞拎起來,拽著她往前。 “走?!彼檀俚卣f。 遲到的月光, 終于照亮了他的臉。 他滿臉是血, 像鮮紅的刺青,是殺戮與死亡的咒文,覆蓋在這張英俊的臉上。瞳孔亦是漆黑的, 像地底爬上來的惡鬼, 深不見底,兇悍而凌厲。 她在這雙眼里看到了血與火。 看到了黃泉路上盛放的曼珠沙華。 最后幾十米。 還是不斷地有人沖上來, 前赴后繼。 起先還是她開槍,后來她的手抖得很厲害,根本不聽使喚,于是他握著她的手,替她扣動扳機(jī)。子彈太珍貴, 不能隨便浪費(fèi)。他又開始直接將死人扔出去,當(dāng)做武器或是盾牌。他不戀戰(zhàn),不與人纏斗,只是要逃。而她的腿發(fā)軟,靠最后的意志力跟緊他。橫沖直撞,跌跌撞撞。腳踩在黃土里,腳步聲變成了巨大的回音。 唯一的信念是,她知道還有個人始終在護(hù)著自己的后背。他們幾乎不說話,僅有的眼神就足夠交流。兩個人互相攙扶,像相依相生的水草,在冷酷的月光下,撐過一輪又一輪的巨浪。 只有一次,松虞聽到池晏在自己耳邊說: “你做得很好。” 還是低啞的氣聲。 他的手那樣穩(wěn)。牢牢地掌握著她,指引她扣動扳機(jī)的時候,力度分毫不差,準(zhǔn)頭也驚人。 但是她聽到他在自己耳畔壓抑的呼吸。紊亂,艱澀。 握槍的手都被鮮血所浸透。不斷還有溫?zé)岬囊后w噴涌出來,是他的血。燙得她心慌。松虞知道他剛才一定在格斗中受了很重的傷。但在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們只能繼續(xù)往前跑,跑向那座飛行器,最后的希望—— 停機(jī)坪近在咫尺。 登上飛行器,他們就能活下去。 她像是馬拉松長跑的選手,站在終點(diǎn)線前面,拖著油盡燈枯的身體,要竭力向前一躍。 但池晏的卻猛地拉住了她,往旁邊一撲。 身后幾個追得最猛的人,反而被他極有技巧地往前一勾,笨重的身軀,直挺挺地撞上了飛行器。 本能的,她順著他的力量往下倒。 接著她聽到了一聲巨響。 可怕的氣浪掀翻了一切,整片大地都劇烈晃動,翻天覆地的震顫。 沖天的火光爆裂開來。 與此同時,池晏將她牢牢地按在地上。身體覆蓋住她。 沖勢太猛。后背被地上粗硬的沙礫摩擦著,火辣辣的疼。但池晏還記得用手護(hù)住她的后腦勺。或許比起生理的痛,更可怕的是直面爆炸的那一瞬間。人隨著氣浪而下墜,仿佛一直墜入深淵。接著是將鼓膜都震裂的巨響,劇烈的耳鳴,視線也變得模糊,她像被剝奪了五感,神魂出竅,大腦里只剩下那可怕的一幕—— 熊熊大火。 太刺眼的金焰,燒成了一片火海。 那幾個人一頭俯沖進(jìn)去。猶如黑色的剪影,流連在光的海洋。頃刻就被炸成碎片。嗆鼻的濃煙。血rou被燒焦的味道。 差一點(diǎn)……死的就是他們。 死亡再一次從她的頭皮擦過。 池晏似乎對她說了什么,但他的薄唇一張一合,她根本什么都聽不清。大腦里只剩下一個想法: 飛行器一定被炸毀了。 最后的希望也沒有了。這做法何其惡毒,又何其陰險,就是要欣賞他們一次次從希望走向絕望。 但是他又用一股蠻力,將她給硬生生地拽了起來。 接著捂住她的嘴,拉著她一頭沖進(jìn)濃煙里。 這看起來像是徹頭徹尾的自殺行為。 進(jìn)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