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再一次被拒之門外
玄風(fēng)淺靜默無聲地站定在門前,透過薄薄的欞紙,怔怔地看著正殿中金剛怒目近乎瘋癲的浮塵以及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玄千凝,內(nèi)心深處非但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反而更加的壓抑。 眼前的一幕幕,使她再度憶起了發(fā)生在她身上的可怕夢魘。 那種無力感,折磨得她近乎崩潰。 她竭盡所能地想要忘卻那一夜的屈辱和狼狽,可即便是同冷夜換了身軀,埋藏在心底里的恥辱感依舊會時不時地跑出來作祟。 冷夜見狀,悄然攥緊了她的手,一言不發(fā)地陪在她身側(cè)。 他很想向她懺悔,很想向她袒露一切,可思來想去,終是選擇了緘默。 過了好一會兒,玄風(fēng)淺才察覺到她和冷夜竟于不知不覺間緊緊地扣在了一起。 她略顯尷尬地松了手,正欲轉(zhuǎn)身離去,浮塵卻毫無預(yù)兆地推開了正殿緊掩著的門扉。 “帝姬,難道這就是你想看到的?” 浮塵下意識地攏了攏大敞的衣袍,明溪般清澈的眼眸中寫滿了凄楚。 冷夜瞅著潸然淚下的浮塵,頓感一陣惡寒。 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這世間竟有像浮塵這般善于逢場作戲的男人。 沉吟片刻之后,冷夜不耐煩地反問道:“我讓你來露華殿提親,你卻公然同玄千凝鬼混。難道不是你先背叛的我?” “帝姬還想玩弄我到什么時候?要不是你在神仙果里下了過量的合歡散,我又怎會如此失態(tài)?” 說話間,浮塵周身戾氣盡顯。 不同于往日的飄逸出塵,此時此刻的他,仿若無間地獄里走出的嗜血修羅,周身氣場令人望而生怯。 “神仙果是母后親賜的,我哪里曉得內(nèi)里藏了毒?”冷夜神情戒備地盯著面前情緒異常激動的浮塵,話音一落,便拽著玄風(fēng)淺的胳膊闊步離去。 “走這么急做什么?” 玄風(fēng)淺回眸掃了一眼站定在正殿前雙目赤紅周身怒氣暴漲的浮塵,尤為困惑地詢問著冷夜。 “他是墮魔。本尊傷勢未愈,再加之與你調(diào)換了身體,若是打斗起來,贏面極小。” “墮魔?” 玄風(fēng)淺只知浮塵的身世來歷不簡單,卻從未料及,浮塵竟是六界中唯一能與冷夜相抗衡的墮魔。 冷夜微微頷首,沉聲道:“照此看來,仙界已不是久留之地。明兒個,你先同本尊回九幽,如何?” “我自有打算?!?/br> 玄風(fēng)淺淡淡地應(yīng)了一句,冷不丁地掙開了冷夜的桎梏,徑自往清風(fēng)殿的方向走去。 浮塵死死地盯著他們二人遠去的背影,原想追上前問個清楚,卻被奄奄一息的玄千凝絆住。 “救...救我!” “廢物!” 浮塵垂眸,狠踹了一腳渾身是傷的玄千凝,而后又一把捏碎了桎梏在姬朔命門處的鎖魂鈴,將她從玄千凝的身體中剝離了出來。 下一瞬,玄千凝的身體一刻不停歇地痙攣著,七竅亦開始溢出了殷紅的鮮血。 而姬朔的魂魄也好不到哪里去,如同枯葉一般仰面癱在冰涼徹骨的琉璃地磚上,麻木地啃著冗長的指甲,渾濁的眼淚更似泄洪一般泛濫成災(zāi),“玄郎...玄郎他不要我了?!?/br> 咻—— 浮塵嫌惡地瞥了眼瘋瘋癲癲的姬朔,于須臾間將手中的拂塵幻化成碗口粗的鞭子,毫不留情地鞭笞著她殘破不堪的魂魄。 “廢物!我不是跟你說過,不得動她?為何要在神仙果里下合歡散?”浮塵怒火中燒,眉眼間的淡漠疏離儼然被噬骨的戾氣所取代。 玄千凝冷冷地看著被浮塵鞭笞得半死不活的姬朔,耗盡了全身的氣力才攥住了抽打在姬朔身上的鞭子。 浮塵眉梢一挑,猛地扼住了玄千凝的脖頸,冷聲道:“想死直說?!?/br> “掃把星君,莫要再自欺欺人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你心心念念的玄風(fēng)淺?!毙粤Φ匮鲋^,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姬朔身前。 “閉嘴?!备m粗魯?shù)剞吨念^發(fā),咬牙切齒地道。 “掃把星君,醒醒吧!玄風(fēng)淺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單純懵懂的玄風(fēng)淺。你以為她能看得上你?在她眼里,你給她提鞋都不配?!?/br> “我讓你閉嘴,你聽不懂?” 浮塵周身血脈僨張,接連甩了玄千凝數(shù)個耳光,打得她頭暈?zāi)垦?,滿口是血。 玄千凝強撐著一口氣,雙手始終緊攥著浮塵的衣擺,“一直以來,玄風(fēng)淺都在肆無忌憚地玩弄著你的感情。你若想讓她乖乖聽話心甘情愿地成為你的禁臠,只能選擇同我合作。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將她視為眼中釘rou中刺,這世上再無人能比我更了解她?!?/br> “我憑什么相信你?” “如今姬朔已淪為廢物,你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多寂寞?不妨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br> 浮塵見玄千凝將姬朔說成了廢物,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冷笑漣漣,“你們母女二人果真一副德性,冷血,無情。” 玄千凝不以為意地道:“成王敗寇。但凡能站在權(quán)力頂端的人,哪一個不是這般?” 浮塵冷冷地盯著眼前虛弱得只剩一口氣吊著,卻依舊偏執(zhí)倔強的玄千凝。 他心下腹誹著,姬朔如今已然瘋癲,他確實需要一條像玄千凝這般機警的走狗。 “丑話先說在前頭,我從不救無用之人。你若想要活命,就必須讓自身變得強大。短時間內(nèi)若想要突飛猛進,你只有一個選擇?!备m將手中碗口粗的長鞭扔至了玄千凝懷中,聲色陰寒入骨,“殺了姬朔,你才能順理成章地成為下一個血魔?!?/br> 玄千凝瞳孔劇烈地收縮著,尤為復(fù)雜地看向她身側(cè)面容俱毀瘋瘋癲癲的姬朔。 與此同時,姬朔亦察覺到了玄千凝的視線,倏然擠出了一抹慘淡的笑容,“凝兒,你父尊不要我們了。不過你不要怕,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奪回本屬于我們的一切?!?/br> “怎么奪回?都是因為你,父尊才會狠心拋下我,都是因為你!” 玄千凝猛地攥緊了長鞭,毫不留情地朝著姬朔的臉面抽去。 姬朔一時不察,臉頰上赫然多出了一條寸長的鞭傷。 她錯愕不已,顫聲質(zhì)問著玄千凝,“你要殺我?你可知,弒母是要遭天譴的?” “天譴又如何?總好比現(xiàn)在這樣,像陰溝里的臭蟲一樣,毫無尊嚴地活著。” “凝兒,你怎會變得這么惡毒?” 姬朔自以為從未虧待過玄千凝,不成想玄千凝竟是只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丑八怪,你有什么資格說我惡毒?”玄千凝強忍著眸中盈盈打轉(zhuǎn)的淚水,冷聲反問著她,“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我才會被人看不起?我常常在想,為何我不是元蘅的親生女兒。每每見玄風(fēng)淺肆無忌憚地賴在父尊懷中撒嬌,我都嫉妒得發(fā)狂?!?/br> “你得不到你父尊的寵愛,又怎能賴到我頭上?” “若不是因為你,父尊怎會對我那么冷漠?姬朔,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么熬過來的?電閃雷鳴的深夜,玄風(fēng)淺有父尊哄著,我有什么?我只能蜷縮在犄角旮旯處像一只見不得光的耗子一般,苦苦地熬過那駭人的漫漫長夜?!毙龖浧痍惸晖拢僦共蛔⌒闹袘崙?,魔怔了一般,瘋狂地鞭笞著姬朔。 “這輩子,我從未贏過元蘅。原以為,你能替我扳回一程,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你根本比不上玄風(fēng)淺?!?/br> 姬朔突然意識到,從頭至尾,自己就沒有做對過任何一件事。 “廢物,把你的畢生修為給我!你欠了我這么多,理應(yīng)用你的生命補償我才是?!毙鏌o表情地鞭笞著身軀愈發(fā)透明的姬朔。 這一刻,姬朔布滿血絲的眼眸中滿是悔恨。 早知會落得這個下場,她當(dāng)初就不該一意孤行地去算計白帝。 懷上他的骨rou又如何? 他的心不在她這兒,再怎么做都是徒勞... 過了好一會兒,姬朔才回過神。 她倏然從身后揣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毫無預(yù)兆地朝著自己的心窩處扎去。 玄千凝見狀,眼眶里的淚水蜂涌而出。 本想著上前扶姬朔一把,卻被姬朔狠狠地推至了一旁,“凝兒,別走我的老路,回頭是岸?!?/br> “姬朔,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說這些?你根本沒有盡過一天為人母的責(zé)任!”玄千凝生來驕傲,即便心里也有不舍,也絕不會在他人面前顯露半分。 “我只是不愿見你像我一樣,一輩子都活在仇恨之中。” 姬朔深知玄千凝有多倔,此刻便也不再勸她。 玄千凝既想要她的畢生修為,她給便是。 反正,白帝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用正眼看她,即便留有一口氣,也不過是在茍延殘喘。 玄千凝如愿得到了姬朔的畢生修為,便隨著浮塵一道揚長而去,甚至都不愿替姬朔合上雙眼。 “玄郎,后會無期...” 姬朔死死地望著雕花屏風(fēng)的方向,釋然一笑。 下一瞬,她便化作了漫天的塵埃,四散而去。 往事隨風(fēng),不過夢一場。 — 仙界,清風(fēng)殿 冷夜原以為經(jīng)歷了這么一場變故之后,他和玄風(fēng)淺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dāng)有所緩和才是。 不成想,尚未嘮上兩句,她竟又將自己轟出了門外。 “阿淺,你好歹告訴本尊,本尊究竟錯哪兒了?本尊發(fā)誓,一定改?!?/br> 冷夜徹底沒了脾氣,愣是不敢破門而入,只得輕叩著門扉,溫聲細語地道。 啪—— 玄風(fēng)淺直截了當(dāng)?shù)厮┖昧碎T閂,冷聲道:“你要是敢硬闖進來,我就閹了你?!?/br> 冷夜小聲嘟囔著,“閹了本尊,對你有什么好處?” 玄風(fēng)淺并未回話,她深知冷夜絕不會貿(mào)然地闖進屋中,三下五除二地將身上的衣物剝得干干凈凈。 之所以這么做,倒不是因為她有多迷戀冷夜的身體。 她不過是想要確認一下,輕薄她的人究竟是冷夜還是浮塵。 思及此,她闊步行至梳妝臺前,怔怔地看著菱花鏡中線條硬朗尤為健碩的身體。 方才由于冷夜的阻擋,她并未看清浮塵的身體細節(jié)。 不過,由于浮塵的身材較為清瘦,只稍稍看了個大概,她便能將他和冷夜的身形區(qū)別開來。 與此同時,無涯見冷夜如同小媳婦兒一般乖巧地站定在玄風(fēng)淺閨房門前,為助他一臂之力,裝模作樣朝著門扉的方向打了個噴嚏,并順勢卷起雙翅,猛地扒拉開緊掩的門扉。 “尊上,你再這么畏首畏尾,阿淺就要被帝俊搶走了!” 無涯瘋狂地朝著冷夜擠眉弄眼,示意他快些進屋,早點兒將生米煮成熟飯。 冷夜本想替玄風(fēng)淺重新闔上門扉,無意間竟瞥見她未著寸縷地站定在菱花鏡前欣賞著自己的軀體。 “阿淺,本尊的身體你可還算滿意?” 冷夜心下又驚又喜,破天荒地鬧了個大紅臉。 玄風(fēng)淺已然可以確定輕薄她的人正是冷夜,眸光于須臾間黯淡了下來。 她猝然轉(zhuǎn)身,步步逼近著他,眼里是無盡的失望。 冷夜局促地吞咽著口水,深怕玄風(fēng)淺一個情不自禁,就沖他撲了過來。 他確實愛慘了她,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能接受得了玄風(fēng)淺的反撲。 情急之下,冷夜只得捻了個口訣,調(diào)換回了自己的身體。 “阿淺,你別沖動,有話好好說?!?/br> 冷夜忙不迭地拾起零落一地的衣衫,輕聲細語地勸著玄風(fēng)淺。 “滾出去。” 玄風(fēng)淺指了指門口的方向,一臉漠然地道。 “怎么了?你若是不想換回身體,可需本尊再施一回換魂術(shù)?” “滾。從今往后,別讓我再見到你。” 玄風(fēng)淺連拖帶拽地將他推出了門外,“砰”地一聲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 “阿淺,本尊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事?” 冷夜吃了個閉門羹,心下焦慮不已。 他怕死了玄風(fēng)淺這般冷漠的態(tài)度。 若是擱在以前,他尚還能用武力解決問題。 現(xiàn)如今,他哪里還敢對她動粗? 只要她一聲令下,他甚至愿意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為了做任何事。 無涯瞅著越來越慫的冷夜,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地道:“尊上無需過于憂慮。我聽綺鳶說了,阿淺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情緒不太好??赡苁怯捎谏眢w不適,過幾天也就好了?!?/br> “是么?” 聽無涯這么一說,冷夜隨手幻化出了一個湯婆子,鄭重其事地道:“務(wù)必將這湯婆子親自轉(zhuǎn)交到她手上。她若是不愿見本尊,本尊明日再來看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