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女生意味深長看了兩眼張近微,笑著問:“誰啊?” 單知非走過來,平淡說:“認識的人。” 女生若有所思又瞧過來兩眼,笑笑,和單知非一道走的時候,張近微才猛然想起傳聞中他有女朋友這事。 她以為,他的女朋友是理科實驗班那種女生,成績拔尖,對待同學(xué)永遠疏離客氣,帶點生人勿近的氣質(zhì),就像他一樣。 竟然是藝術(shù)生,走在學(xué)校里,普通同學(xué)也許會對她們早熟光鮮的打扮嗤之以鼻。但當(dāng)她們心血來潮,忽然跟你打個招呼,大家又會緊張自己笨拙的回應(yīng)會讓她們哈哈大笑。 其實她們并沒做錯什么。 只是習(xí)慣被人注視,而且心安理得。大家對此是既鄙視又深深羨慕,憑什么,她們就可以那么不可一世地漂亮著呢? 張近微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不易察覺地難受了下,說不清楚為什么。她深吸口氣,重新背起3500. 學(xué)校車棚有兩個,一個學(xué)生的,一個教職工的。 單知非沒那么招搖,會讓女生坐自己車子前面,那樣很傻。他沒刻意一定要把周妙涵定義為女朋友,盡管兩人一起吃飯,看電影,接吻,做小情侶常做的事。 他只是覺得,周妙涵很漂亮也很會玩兒,放得開,不像其他同齡人,每天過著跟高考較勁那樣苦大仇深的日子,大家在一起舒服,這就夠了。 競賽那會,他是有壓力的,只是不會表現(xiàn)出來。整個大環(huán)境下理科競賽因為高考制度的影響,很萎靡,物化科目都只算等級而不計入高考總分,競賽失敗,只是浪費時間。沒有一個學(xué)校會再熱衷搞競賽,三大科才是最要緊的事。 單知非還是要走競賽這條路,不在于拿競賽當(dāng)敲門磚,只在于快感,重壓之下全是他鮮活的腎上腺素。他就是那時一次偶然中認識了周妙涵,她很大膽,直接堵住他,開口就是問他想不想和自己接吻,他看著女生飽滿完美的唇形,點頭說“可以”。 他也很直接,在某些時候單知非覺得自己同樣有普通男生的淺薄。 “我買了這個,要試試嗎?”周妙涵在他推車過來的時候,突然揚起手中薄薄的包裝紙,捏的作響。 單知非當(dāng)然知道那是什么,他看了眼,問:“什么意思?” 周妙涵笑起來格外甜媚,她帶美瞳,眼睛水汪汪的特別有神:“單神這么單純?裝的還是真不懂?” “你不害怕嗎?或者說,你沒什么心理障礙嗎做這個事?!眴沃菍ε拈_放毫不意外,但還是這樣問了。 周妙涵不屑:“我有什么障礙?我又不是有病,單學(xué)神,你不會告訴我你覺得害怕?”她有些薄薄的嘲弄。 單知非沒有不快,他不是那么好被激怒的人: “這跟我害怕不害怕沒有關(guān)系,我只想告訴你,身體是你自己的。” 這下,反倒把周妙涵激怒了,但她又不想跟單知非吵架。單知非很大方,對她不薄,用獎學(xué)金給她買禮物,雖然不會噓寒問暖,但他這種條件,極大滿足了周妙涵的虛榮心。盡管,她也是眼高于頂?shù)呐⒆印?/br> “考神,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隨便,我的身體只交給喜歡的人。我不過是嚇唬嚇唬你,原來你是個膽小鬼!”周妙涵很克制,她生氣很好看,像明艷的玫瑰失了火。 單知非嘴角輕輕一扯,笑的很淺:“我的確很膽小,不愛胡來。”他掏出手機,轉(zhuǎn)給她些錢,“我有事要回家了。” “單知非,你這算和我吵架了嗎?”周妙涵有種惱羞成怒的意思,她睨他。 單知非波瀾不驚,他平靜地看著女生:“我沒有跟人吵架的習(xí)慣。” 周妙涵痛恨這種冷暴力,她眼尾發(fā)紅,這個時候,有人拉了個口哨,是謝圣遠騎著單車歪歪扭扭沖到兩人面前。 車把上掛著個嶄新的水瓶。 單知非也住過校。 他交錢了,所以到現(xiàn)在寢室里有他一個床位,六人間,不過因為他行蹤不定,大家習(xí)慣他不來,他的位子上被同學(xué)們臨時借用放了雜物。 “你們倆怎么了這是?我大老遠就聞著□□味兒了?!敝x圣遠是一種熟稔的口氣,交替看兩人表情。 兩個男生是發(fā)小,一路同學(xué),謝圣遠其實很聰明,不怎么學(xué)習(xí),但成績竟也沒淪落到不能看的地步。即便這樣,謝家父母從來沒有對謝圣遠說過“你看看人家單知非怎么老考第一,你怎么就不爭氣呢??。慷际且粋€老師教的,你能不能吃口饅頭賭口氣啊!”此類言辭,不為別的,謝母是真的只想兒子將來守在眼皮子底下,接手家里的礦。 而單知非這樣的孩子,指不定要出國,萬一不回來,那就相當(dāng)于白養(yǎng)這兒子了。一言以蔽之,兩家教育理念截然不同。 見是謝圣遠,周妙涵主動收收脾氣,換作笑顏,嗲嗲的:“什么呀,我才不敢跟學(xué)神吵架呢,你水瓶丟了?” 在一中讀書,誰不丟一二三四五個水瓶呢? 謝圣遠神秘兮兮,一低頭,彈了下新水瓶:“不是,我給我女朋友買的。” 周妙涵“呀”了一聲,笑說“恭喜脫單”,隨后,問是哪個女生。 至始至終,單知非都沒什么興趣探究這樣的八卦,耐心聽片刻,說:“你們聊,我有事先走一步?!?/br> 說完,無視兩人,騎上單車,風(fēng)瞬間把他白色襯衫吹的鼓鼓漲漲,像朵浮動的云。 周妙涵跺跺腳。 “你看,單知非這個死樣子!” 謝圣遠安慰她:“你知道的嘛,他這種人總是很驕傲的,沒辦法,大家還都吃他這一套,包容包容啦!” “你真是個好人?!敝苊詈嬲\說,謝圣遠莫名其妙得到一張好人卡,一時間,周妙涵也反應(yīng)過來,笑著擺手,“什么呀,搞的你跟備胎呢,我不是有意的哈!” 回到家,單知非第一件是沖澡,出來后,隨手把衣服丟洗衣機。mama李夢有潔癖,立刻指揮阿姨把浴室打掃了,不能容忍水漬到處都是。 “你這孩子,白色衣服不能混洗,你怎么又忘了呢?”李夢把他白襯衫重新拿出來,放收納筐。 單知非在書房里找東西,他頭也不抬:“抱歉,我下次注意?!?/br> 身后,李夢在門口站住了,“一直沒問你,你到底老往學(xué)校跑什么?忙你那個編程社團嗎?” 跟所有青春期孩子的母親一樣,李夢總覺得孩子再不是當(dāng)初那個牙牙學(xué)語的可愛寶寶了,孩子忤逆時,總讓人抓狂,并且心底是一萬個不理解:我這么愛他,他為什么還要讓我傷心? 不過,單知非倒一直是這種性格,話不多,心里有數(shù),跟父母談不上多親密,但也不會隨便頂嘴或者做讓人心碎的事。 “什么事情都做一點,感興趣的?!眴沃沁€是只留背影給李夢,語氣平常。 李夢狐疑:“不會談戀愛了吧?” 她不想變成總愛窺探孩子隱私的人,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不問的話,單知非永遠不說。就好比競賽,她當(dāng)媽的緊張到失眠,他沒事人一樣。結(jié)束后,當(dāng)媽的想問又不敢問,不想他壓力太大,還是他看出母親意圖,主動說了,卻也只是短短一句“感覺還可以”。 “我不會做出讓女孩子懷孕那種事?!彼鋈晦D(zhuǎn)過臉,“簡單說,就是我不會隨便跟人家開房或者什么?!?/br> 李夢尷尬不已:“你這孩子……” 然后,倉促開明地總結(jié)了下,“談戀愛也不是不行,但要有界限,畢竟你們還是孩子?!?/br> “謝謝。”單知非對她微微一笑。 手機響了,李夢折回客廳。 單知非靜靜坐一會兒,打開電腦,事實上,他的hiby里根本沒有高考聽力題目。 第5章 鈴蘭(5) …… 鄭之華女士談了個新男友,四十出頭,有著一張和其他中年男人差別不大的臉,身材管理不錯,是個愛穿西裝的包工頭。 張近微一點都不意外mama再三戀愛,她很美,還不到四十歲,保養(yǎng)得體,在大商場里做高齡柜姐。用母親自己的話說,她十分享受一線品牌氣息包裹的氛圍。她沒幾個錢,但不妨礙她把全部收入都用來投資自己。 因此,當(dāng)mama出現(xiàn)在學(xué)校傳達室時,張近微幾乎抬不起頭來。 夜里起的風(fēng),這個早晨突然就有了明顯的秋意。鄭之華卻穿著包臀裙,露出兩條修長白皙的腿,很扎眼,你可以說她像這像那,但就是不像一般中學(xué)生的母親。 “近微!”母親親昵地喊她。 張近微快步走過來,到她跟前,聲音低急:“媽,我們到校門口說話?!彼鲑\一樣,鄭之華有些不高興,不過她是那種小女人式的生氣,生氣也像發(fā)嗲,“怎么了,我給你丟人?至少比你同學(xué)的父母在門口推小車賣雞蛋餅有面兒吧?” 我情愿我的mama擺個小攤。 張近微嘴唇緊抿,鄭之華來的突兀,她完全搞不懂這樣的天氣為什么要穿成這樣? “mama交了個新朋友,”鄭之華又搶著說話,“這周末呢,他要來家里吃飯,mama是跟你商量一下,你周六下午不就沒課了嗎?回家先做下家務(wù)吧。” 這不是商量,是要求,張近微以為讓交房租已經(jīng)是極限,沒想到,母親還可以更過分。 她不能理解:“為什么?你自己不能做嗎?我這周不打算回家,我要做卷子?!?/br> “你知道的,mama從來都不擅長做這些瑣碎的事情,家里一團糟,那也是你的家,對不對?”鄭之華撩了撩頭發(fā),她小動作很多,自帶風(fēng)情。 張近微只想快點結(jié)束對話,人來人往,路人不斷地往這邊看,包括穿校服的同學(xué)們,她別扭極了。 “我打算以后周末不回去住了,學(xué)習(xí)時間緊張?!彼緛愍q豫,但此刻毫不遲疑拒絕了鄭之華,說完這話,張近微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涼薄了,她有些不敢看mama。 鄭之華從包里掏出支女士煙,拿煙的姿態(tài)嫵媚,她點著后,對張近微吐起煙圈: “怎么跟mama說話呢?那是你的家,你都這么大了,mama讓你做些家務(wù)都不行?” 張近微喉頭發(fā)哽,為什么,這種人為什么也要生小孩? “我做的家務(wù)夠多了,我不是懶,而是我現(xiàn)在學(xué)習(xí)真的很緊張,實在沒時間每周花費半天搞衛(wèi)生。” 她雙手插在校服上衣的兜里,手心全是汗,張近微厭惡地別開臉,躲避煙味,“快上課了,你回去吧?!?/br> “張近微,你在學(xué)校都學(xué)了什么呀?”鄭之華嘲弄不已,“一中就教你怎么跟父母頂嘴嗎?還素質(zhì)教育呢,哎,你老師就教出你這個素質(zhì)的學(xué)生?” 她的煙幾乎戳到張近微臉上。 聲音也很大,引的路人側(cè)目,張近微不想大庭廣眾下丟人現(xiàn)眼,她只是抿嘴不吭聲,轉(zhuǎn)過身飛快跑掉了。 留鄭之華一個人在原地氣得五官扭曲。 一氣跑回教室,張近微胸脯起起伏伏,旁邊,丁明清已經(jīng)趁大課間時間買了包零食回來,咬的脆響: “哎,我回來見你跟一個超性感的lady說話,誰???” 張近微為這個稱呼感到極其尷尬,她沒辦法回避,只低下頭翻資料書:“我mama?!?/br> 丁明清驚訝地嘴巴成個o型,她猛地攥緊包裝袋,湊過來:“不會吧?你mama這么年輕?” 張近微含糊“嗯”了聲,拿起筆,在演草紙上刷刷劃拉起來,是個不愿深談的姿態(tài)。丁明清很識趣地坐直身子,戳下前面女生,“吃嗎?” 大課間20分鐘,很多人都趴桌子上睡的昏天暗地,補補覺。剩下的要么是張近微這種十分用功一刻也不愿浪費的,要么,就是丁明清這種小女生,趁機聊八卦放松精神的。 “知道嗎?昨天貼吧里說咱們學(xué)校某個藝術(shù)生被人揍了,外校的女生,彪的很,大街上扯頭發(fā)用高跟鞋跺?!?/br> “怎么回事?” “搶男朋友啊,嗨,我見過那男生,一臉痘,每一顆都跟炸膿似的,就那樣還搶來搶去?!?/br> “哈哈哈,好惡心,你說的我都吃不下啦!” 緊跟著,響起女生之間互相打鬧的聲音。 張近微心還跳得很兇,她屏蔽掉所有聲音,深深呼吸,逼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學(xué)習(xí)中去。 一中很變態(tài),每天中午值日,教室里烏煙瘴氣一片,幾個值日的男生在談?wù)撓矚g的足球俱樂部,誰誰轉(zhuǎn)會了,誰誰這賽季都在坐冷板凳。張近微和另外的兩個女生負責(zé)掃地,大家動作都很快。 “張近微。”謝圣遠敲敲她身邊的桌面,女生抬頭,他笑著說,“水瓶買好了,晚自習(xí)下課后水房門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