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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攻玉在線閱讀 - 第201節(jié)

第201節(jié)

    出發(fā)時(shí)還是清晨,眼下已入夜了。夜風(fēng)一吹,臉上那種guntang的感覺減輕不少。

    滕玉意闊步走下車,先拿余光瞟了瞟周圍,瞥到藺承佑的那匹白馬,并不與其對視,只潦草地沖五道說:“五位上人不進(jìn)府坐坐么?”

    五道很識趣:“不了,不了,改日再來叨擾吧?!?/br>
    滕玉意又走到藺承佑馬前,開口的時(shí)候,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與平日看上去沒兩樣:“今日有勞世子了?!?/br>
    藺承佑胸口驟跳,在滕府下人們和五道的炯炯注視下,并未打量她,泰然自若道:“別著涼了,早些回府歇著。”

    滕玉意并未抬眼看藺承佑,只微微拱了拱手,未在門口停留,拔腿就往府中走。

    藺承佑注視著一旁的石獅子,等滕玉意進(jìn)了府,一抖韁繩,策馬離開了。

    ***

    回到成王府,藺承佑邁步跨入府中:“備水,我要沐浴。”

    常統(tǒng)領(lǐng)和寬奴疑惑互望,世子平日要等到臨睡前才沐浴,目下才戌時(shí)中,會(huì)不會(huì)太早了些。

    再看世子的衣裳,頓時(shí)明白了,看樣子世子這趟出城碰到招水的妖邪了,衣裳看著不似平日那么平整,皺巴巴的像被水泡過。

    “去備些熱湯,幫世子驅(qū)驅(qū)寒?!?/br>
    卻聽藺承佑在前頭道:“不必,涼水就行?!?/br>
    一口氣洗了三個(gè)涼水澡,藺承佑才感覺身上舒爽了些,從凈房里出來,也懶得再用些宵夜,直接倒到床上。

    寬奴在外頭納悶地問:“世子這么早就睡了?”

    “累了,別吵我。”藺承佑閉著眼睛皺眉說。

    寬奴揮退下人們,躡手躡腳離開了。

    藺承佑閉著眼睛假寐,耳邊是清凈了,心頭卻鬧哄哄的。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子里就會(huì)浮現(xiàn)之前發(fā)生的一切,滕玉意的唇瓣就跟鮮花一樣鮮嫩,讓人忍不住……

    躺不下去了,他索性翻身下了床,赤腳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大盞水喝了。

    但或許是之前在幻境中被蠱惑過一陣,再?zèng)龅乃矟膊幌ㄐ念^的燥熱,稍一靜下來,就仿佛能聽到滕玉意在他耳邊軟聲喚他“佑郎”,她穿著嫁衣躺在他身下,整個(gè)人嬌媚得像一朵盛開的牡丹,他意亂情迷低頭吻住她的紅唇,她伸出兩只嫩白的胳膊摟住他的脖頸。

    想到此處,藺承佑一頭栽回到床上,這該死的七欲天。

    為了分散注意力,他甩了甩頭讓自己冷靜下來,一翻身,開始琢磨先前的那一幕。

    滕玉意應(yīng)該是想起這事了,所以態(tài)度才會(huì)那么不自然。

    接下來怎么辦?

    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但他都親過她了……

    要不明日直接上門求親吧。

    可是——滕玉意現(xiàn)在又沒喜歡上他。

    萬一惱了怎么辦。

    等等,剛才在滕府門口告別時(shí),滕玉意臉色雖然古里古怪的,但好像沒有表現(xiàn)出憎惡和怒意。

    難不成——

    假如滕玉意反感他,得知自己被他親了,這會(huì)兒該恨不得殺了他吧。

    還有,他被困在水底時(shí),她可是毫不猶豫就下水救她。

    會(huì)不會(huì)……她對他有點(diǎn)好感了?

    正自胡思亂想,忽聽外頭寬奴道:“世子?!?/br>
    “滾滾滾,我睡了?!?/br>
    寬奴急聲說:“世子,宮里有急事找世子。今晚圣人在含元殿宴饗眾大臣,席上說到官員子弟與香象書院的學(xué)生們聯(lián)姻一事,淮西道節(jié)度使彭思順仗著酒意在御前求旨,說世子無妻,而他孫女彭大娘才貌雙全,趁著今晚熱鬧,求圣人為自己的孫女彭大娘和世子賜婚,這話一出,居然有不少臣子附和。彭思順又說自己時(shí)日無多,眼下最牽掛的就是膝下幾個(gè)孩子的親事,若圣人能成全此事,他也算死而無憾了。說著說著就涕泗橫流,此外還有幾個(gè)大臣替自己的兒子求娶滕將軍的女兒,世子要是不想出什么岔子,就趕快進(jìn)宮吧,”

    藺承佑翻身下床穿衣裳。

    到了含元殿,果然出奇的熱鬧。

    除了鄧致堯武如筠等幾位朝中老臣,還有彭震等回京述職的外地節(jié)度使。

    此外皇后在翠華殿款待各位命婦、女眷們。

    藺承佑先到含元殿給伯父請安。

    一進(jìn)殿中,就感覺無數(shù)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彭震朗笑道:“圣人,世子來了。”

    皇帝招手:“佑兒,來?!?/br>
    藺承佑笑著上前行禮。

    起身后,坐到太子和皇叔身邊。

    太子一副“你怎么才來”的表情,皇叔的手邊則放著一個(gè)小小的舞仙盞。

    藺承佑無意間一瞟,整個(gè)人都僵住了,這酒盞太眼熟了,那回滕玉意被困在大隱寺,就是拿著這酒盞喝酒,樣式很特別,除了滕玉意沒見旁人用過。

    這酒盞……怎么會(huì)到皇叔手里。

    圣人笑著對彭思順說:“公之意,朕甚體恤,只是婚媾之事,非同兒戲,夫妻除了門當(dāng)戶對,還有脾性一說,成親后若是意趣相投,自是一生和順,假如脾性相沖,免不了成為一對怨偶,朕知道,彭家的孩子必定個(gè)個(gè)金相玉質(zhì),但萬事講究眼緣,做夫妻也不例外,佑兒這孩子自小極有主心骨,朕是他的伯父,不經(jīng)他本人同意,怎敢貿(mào)然賜婚?!?/br>
    彭思順伏地聽完皇帝的這番話,在兒子的攙扶下顫巍巍回了席,喘了口氣,苦笑著說:“圣人言之有理,老臣自知莽撞,容老臣斗膽問一句,世子既然尚無意中人,又怎知與我孫女大娘合不來?大娘花容月貌,來長安也有數(shù)月余了,不知世子可曾見過大娘,既然世子來了,老臣也想親口問問世子。”

    藺承佑目光一動(dòng),放下酒盞要說話,淳安郡王微微一笑,對圣人道:“圣人方才問臣弟一事,臣弟尚未作答?!?/br>
    硬將彭思順的話頭截住了。

    圣人本就不愿公然掃臣子的老臉,忙笑著轉(zhuǎn)移話題:“瞧朕,敏郎的事才說道一半。眾卿也知道,敏郎雖然只比阿麒這幾個(gè)孩子大幾歲,輩份卻高了整整一輩,真要談婚論嫁,怎么也要從敏郎說起,敏郎,莫非你想求旨娶親?”

    淳安郡王還是一張沉靜的臉:“記得圣人對臣弟說過,臣弟的親事全憑臣弟自己作主,若有朝一日臣弟有了意中人,圣人會(huì)為臣弟當(dāng)場指親?!?/br>
    藺承佑酒盞停在嘴邊,一顆心直往下沉。

    圣人又驚又喜:“真有意中人了?但說無妨,皇兄為你作主,你剛才說的那個(gè)孩子,是從外地來的么?”

    淳安郡王正要開腔,藺承佑霍然從席上起身,到御前笑著磕了個(gè)頭說:“今晚實(shí)在熱鬧,連皇叔也開口求親,既然彭老將軍提到侄兒的親事,侄兒也厚著臉皮湊個(gè)熱鬧,上回在樂道山莊皇后召見官員子女,侄兒曾遠(yuǎn)遠(yuǎn)看過滕將軍的女兒一眼,此女才貌出眾,樣樣都長在我心坎里,除了滕娘子,侄兒別人都不想娶,求伯父成全此事,不然今晚侄兒就不起來了?!?/br>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淳安郡王訝然一瞬,隨后便笑著搖了搖頭。

    皇帝笑顏逐開:“好孩子,伯父倒是愿意成全你,只是你想娶人家,也得經(jīng)過人家同意不是。今晚滕將軍在西營尚未回城,伯父也沒法當(dāng)面問他一句。這樣吧,先讓劉公公到滕府為你探探口風(fēng),假如滕娘子不反對,伯父再成全你如何?”

    藺承佑胸口急跳了幾下,今晚是話趕話逼到了這份上,盡管是沖動(dòng)之下求的親,想起先前的種種,又覺得滕玉意未必不愿嫁他,于是滿不在乎地笑道:“就依伯父的辦。對了,煩請劉公公將今晚殿上的事告訴滕娘子?!?/br>
    他這一笑光風(fēng)霽月。劉公公笑著弓腰退下了。

    ***

    滕玉意在凈房中沐浴。

    面前是熱氣騰騰的浴湯,但她思緒早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只要聽到水聲,就會(huì)想起今日發(fā)生過的似真似幻的一幕幕場景。

    幻境中她的夫君是藺承佑,這實(shí)在讓人奇怪,為何會(huì)夢見自己與藺承佑成親?還好這是假的。假如……假如成親后夫君移情別戀,那她與母親的經(jīng)歷何其相似。

    哪怕只是在幻境里,病榻上的那份酸苦也像親身經(jīng)歷過一般。

    她再次慶幸這只是幻境中發(fā)生的事。

    正暗自琢磨,忽聽碧螺詫異說:“娘子,你嘴上是什么?”

    滕玉意本就心虛,聞言捂住自己的嘴:“怎么了?”

    “婢子看著像是破了皮,該不是上火了?婢子替你瞧瞧?!?/br>
    “胡說?!彪褚庑闹幸换?,并不肯把手拿下來,“你們先出去吧,我這兒不用你們伺候?!?/br>
    春絨和碧螺一頭霧水,只不過說一句嘴上破了皮,娘子活像被火燙著了似的。

    兩人出去,又聽滕玉意悶悶地說:“對了,給我送面鏡子進(jìn)來?!?/br>
    待二婢困惑地離開,滕玉意慢慢舉起鏡子。

    一望之下,頭皮便是一炸。

    嘴唇確實(shí)是破了,就位于下嘴唇上,很小很小的一個(gè)口子,假如不是出了一點(diǎn)血,碧螺她們也發(fā)現(xiàn)不了。

    所以先前不是幻覺。

    這口子就是藺承佑不小心磕破的。

    滕玉意閉著眼把鏡子放到一邊。

    不要慌,藺承佑又不是誠心輕薄她。當(dāng)時(shí)情況那般緊急,不這樣做她說不定會(huì)溺死在水里。

    既然他不是故意的,她只需當(dāng)作這件事沒發(fā)生過好了。

    藺承佑不說,她絕不會(huì)主動(dòng)提起這件事。

    即便他主動(dòng)同她說起,她也一定要裝不知道。

    她撐著浴斛邊緣,用巾櫛包裹著起了身。

    睡覺吧,說不定明早起來就忘了這件事了。

    出來后擦凈長發(fā),換上寢衣上床倒下,剛閉上眼睛,就聽程伯在院子里說:“娘子,宮里有口諭至?!?/br>
    滕玉意一愣,趕忙讓春絨和碧螺準(zhǔn)備衣裳,口里問:“口諭是給阿爺?shù)拿矗俊?/br>
    “給娘子的?!?/br>
    滕玉意莫名其妙:“找我的?可說了何事?”

    程伯的驚訝程度不亞于滕玉意:“說是今晚成王世子在御前求圣人為他和你求親,圣人讓劉公公過來問娘子一句:‘愿不愿意嫁給成王世子?’”

    滕玉意一骨碌從床上掉下來。

    ***

    藺承佑在含元殿繼續(xù)喝酒作樂,耳朵卻一直留意著殿外的動(dòng)靜。

    每進(jìn)來一個(gè)宮人,他心里就會(huì)刮過一陣微風(fēng)。太子和皇叔不時(shí)拉著他說話,他全沒聽進(jìn)去。

    也不知等了多久,皇后和清虛子請?zhí)O(jiān)過來傳話,說阿芝想哥哥了,讓太子和藺承佑到翠華殿去。

    藺承佑和太子到了大明宮,魚池邊,清虛子正優(yōu)哉游哉帶著阿芝和昌宜釣魚,看到藺承佑過來,清虛子尚未說話,阿芝第一個(gè)跳起來:“阿兄?!?/br>
    藺承佑懶洋洋張開雙臂迎接阿芝,外頭有宮人說:“劉公公從滕府回來了,圣人讓劉公公再親口對世子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