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支吾道：“便是開倉，也許先知會三司和樞密院，獲得批準(zhǔn)方可進(jìn)行，擅自動用軍糧救濟(jì)，國法不容?！?/br>
    晏碧云搖頭道：“當(dāng)時(shí)的情形根本沒辦法再耽擱，蘇公子也不是蠢人，他自然知道軍糧動不得，但是他為何執(zhí)意如此，難道他不怕死么？難道他不知道就算是用此種手段辦好差事他依舊會受到嚴(yán)厲的懲罰么？可是他依舊這么做了，這是為什么？”

    歐陽修搖頭嘆道：“本官也想問為什么？難道他竟然為了你而不顧一切了么？”

    晏碧云忽然啞然失笑，淡淡道：“中丞大人……”

    歐陽修敏銳的感覺到晏碧云換了對自己的稱呼，不叫世叔而改叫中丞大人，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一下子便拉的老遠(yuǎn)。

    “中丞大人，你當(dāng)真認(rèn)為蘇錦為奴家美色所惑？你也太小瞧蘇錦了，同時(shí)你也太小視伯父大人和皇上的眼光了，蘇錦若是如此不分青紅之人，伯父大人怎會將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皇上又怎會同意？”

    晏碧云眼望窗外，幽幽的道：“蘇公子這么做，不是因?yàn)榕?，或許初始之時(shí)他是為了奴家接的差事，但是到了在揚(yáng)州之后，蘇公子卻真真實(shí)實(shí)的將私人情感拋諸腦后了；他之所以甘冒誅九族之罪動軍糧救濟(jì)，正是因?yàn)樗麅?nèi)心中的悲憫之心，他對百姓的苦難不能熟視無睹，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糧食堆在倉庫中發(fā)霉而讓揚(yáng)州百姓餓死凍死，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jian商大發(fā)國難之財(cái)?！?/br>
    歐陽修愕然道：“蘇……蘇專使竟有如此情懷？”

    晏碧云一笑道：“奴家了解他，別看他表面上嘻嘻哈哈，甚有玩世不恭之相，但其實(shí)，他的心可不像他的外表那般；在奴家看來，他有一顆寬大似海，堅(jiān)強(qiáng)如鐵的心；這一切他人又如何能懂得?！?/br>
    第四六五章孝義難全

    歐陽修仔細(xì)聽著晏碧云的話語，他明白眼前這位晏小姐已經(jīng)徹底為蘇錦所傾倒，話語中甚至帶著一絲對蘇錦的崇拜，早聞晏家女蘭心蕙質(zhì)，不但詩文精通而且在商道上頗有見地，晏家的產(chǎn)業(yè)幾乎都是由此女打點(diǎn)，晏殊都從不過問，可見此女非常人所能；這樣一位女子對蘇錦i戀到如此地步，恰恰說明蘇錦不是個(gè)平庸之輩。

    歐陽修試探道：“賢侄女，話雖不錯(cuò)，可是他畢竟是觸犯了國法；朝廷之所以訂立律法便是為了維護(hù)大宋江山長治久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蘇錦的出發(fā)點(diǎn)是好的，但也決不能罔顧國法而不遵，是一定要受到懲罰的?！?/br>
    晏碧云福了一福道：“中丞大人，奴家豈會不知道這一點(diǎn)，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既然蘇公子觸犯國法，大人依律法處置便是，蘇公子絕不會抵賴不認(rèn)?！?/br>
    歐陽修沒想到晏碧云居然是這個(gè)態(tài)度，沉聲道：“蘇專使倒是沒有抵賴，他親口應(yīng)承了此事，所以本官今日其實(shí)是來拿他上京的。”

    晏碧云道：“原該如此，大人的做法并無不妥?！?/br>
    歐陽修看著晏碧云平靜無波的面容，心道：果然人說女子心海底針，誰也難以捉o，剛才還情意綿綿，此刻情郎罹遭大難卻又不以為然，看來女子之言半分也信不得，真為蘇錦感到不值。

    只聽晏碧云輕輕道：“奴家有一請求，希望中丞大人能答應(yīng)?！?/br>
    歐陽修聲音冷漠沉聲道：“但說無妨?！?/br>
    晏碧云嘆了口氣，轉(zhuǎn)頭看看角落了據(jù)案大嚼的蘇錦，壓低聲音道：“奴家想請大人幫我?guī)€(gè)口信給伯父大人。”

    歐陽修道：“已至年節(jié)，賢侄女難道不會京城么？這次正好跟著本官車駕一同回京城，路上也有個(gè)照應(yīng)，豈不是很好？”

    晏碧云慘然一笑道：“奴家不回啦，奴家也回不去了?！?/br>
    歐陽修一愣，問道：“這是為何？”

    晏碧云垂首道：“大人便不要問了，只請大人幫奴家?guī)€(gè)口信便罷。”

    歐陽修不好再問，點(diǎn)頭道：“帶什么口信?！?/br>
    晏碧云抬頭看著窗外馬路上人來人往人嘶馬叫，輕聲道：“便說碧云丫頭給伯父請安，遙祝伯父大人身體康健壽享百年，說奴家感謝他老人家二十余年養(yǎng)育之恩，今生或無可報(bào)答，若有來世，必千倍報(bào)答他老人家?！?/br>
    歐陽修一驚，這話怎么聽怎么不入耳，好像是在訣別一般，不由得皺眉道：“賢侄女這是什么話？什么今生來世的，這不是唬死了三司大人么？”

    晏碧云盈盈下拜，口中道：“大人莫問了，只幫我?guī)У娇谛疟闶??！?/br>
    歐陽修道：“這可不成，這么沒頭沒腦的幾句話帶去，若是三司大人問本官具體情形，本官何以作答？”

    晏碧云嘆了口氣道：“大人當(dāng)真要聽么？”

    歐陽修道：“那還有假，你不說這話我便不能帶給三司大人聽?！?/br>
    晏碧云道：“大人，蘇公子此番被拿往京城還有活路么？”

    歐陽修道：“這是重罪，重則視同謀反九族誅滅，最輕的責(zé)罰也是他個(gè)人人頭不保，不過若是能不牽連家人，那就算是皇恩浩蕩了?！?/br>
    晏碧云白著臉道：“也就是說……蘇公子定然無幸了？”

    歐陽修捻須道：“怕是如此了，皇上雖是仁主，怕也不至于饒了他性命，畢竟律法在那里擺著，律法不遵訂立何用？若不誅殺蘇錦，他日人皆效仿之，豈不是天下大亂么。”

    晏碧云道：“奴家也是這么想的，豈會為了蘇公子一人壞了大宋律法，所以奴家也決定了，既然蘇公子難逃一死，奴家豈能獨(dú)活于此，蘇公子對奴家情深意重，奴家無以為報(bào)，只能殉身相隨，黃泉路上也好為蘇公子提燈引路，免得公子寂寞無依?！?/br>
    晏碧云話語淡然，仿佛不是在談?wù)撟约旱纳?，平靜中透著一種決絕的意味，聽著教人頭皮發(fā)麻，身上發(fā)冷。

    歐陽修大驚叫道：“什么？你怎可如此？”

    聲音太大驚得屋角的蘇錦和門外的隨從紛紛側(cè)目而視，歐陽修自覺失態(tài)，擺了擺手示意無事，轉(zhuǎn)頭對著晏碧云道：“賢侄女，你怎可如此？大好年華豈能因此事便斷送？這……這也太胡鬧了吧?！?/br>
    晏碧云道：“大人莫要勸奴家，奴家心意已決，奴家也知道這是不孝之舉，但是不如此豈非對蘇公子不義么？孝義難全奴家考慮好了，晏家尚有兄弟姐妹可以替碧云在伯父大人面前盡孝，所以只能拜托他們代為盡孝，自己殉身以全蘇公子之義?！?/br>
    歐陽修連連擺手道：“不妥不妥，這是什么話；你和蘇錦并無婚姻之約，何談夫妻之義？為了一個(gè)蘇錦你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徒惹三司大人傷心，以后叫三司大人如何能安心度日？外界皆知三司大人視你如同親生，甚至對他親生兒女都不如對你好，你這不是教他失望么？你怎可狠得下心來？”

    晏碧云珠淚盈盈，悄聲道：“大人說的是，可是奴家豈能辜負(fù)了蘇公子，若非為了奴家，蘇公子斷不會接此糧務(wù)之事，他若遭難，豈非等同于奴家害死了他？且不說奴家早已立下誓言跟他同生共死，便是沒有誓約，奴家便能安心活下去么？錢債易償，情債難還；這份債會像一座大山一般壓在奴家心頭，奴家終身不會再有展顏之日，與其如此，奴家為何不隨他一起去了；若是換做是大人你，你能因?yàn)橛腥藶槟愣绤s心安理得的活著么？”

    歐陽修頓時(shí)語塞，只是搓手道：“不可，不可，怎可如此？”

    晏碧云掏出絲帕擦干眼淚，抬頭道：“也罷，既然大人不愿為奴家傳信，奴家便遣人送信前往便是，大人還有何事相詢，若無他事，奴家告退了?！?/br>
    歐陽修跺腳搓手，一時(shí)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這女子竟然如此貞烈，愿意為蘇錦殉節(jié)，當(dāng)真可嘆可敬；若是民間有此女子，歐陽修定然會為之感動不已，慷慨寫下文章大加贊頌；但是這可是晏家女啊，晏殊的掌上明珠啊。

    雖然她是自愿殉節(jié)，但事情的由頭總是因自己查出蘇錦擅動軍糧之事而起，若是自己不管這檔子事，誰會多嘴將此事上報(bào)？除了在押的十幾名官吏之外，知曉此事之人的揚(yáng)州城不會超過一巴掌之?dāng)?shù)，而且這些人個(gè)個(gè)參與此事，追究起來都有罪責(zé)，談及此事恨不得將嘴巴縫上，怎會胡亂說話？

    若此女殉節(jié)而死，不用說晏殊會將這筆賬算到自己頭上，從此之后自己便要將尾巴夾得緊緊的，一旦稍有不慎，晏殊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踩進(jìn)泥潭，還會搬起幾塊巨石砸下來；這樣的日子歐陽修簡直不敢想象。

    要么干脆將晏碧云拿下捆了ji毛給晏殊？歐陽修忙否定了自己這個(gè)瘋狂的想法，人要尋死豈是能看的住的，且不說無緣無故綁了晏家女是犯法之事，外人不知道的還當(dāng)自己見色起意，難道告訴別人說：此女馬上要自殺了，本官這是在保護(hù)她；這句話一出口管保被人丟一頭的臭ji蛋和爛菜葉。

    要么自己裝作不知道？歐陽修再次否定自己的想法，知情不報(bào)視同瀆職包庇，此事一旦為朝廷所知，皇上也必不會饒了自己，別的不說，朝中那些看自己不順眼的同僚會如吸血之蠅一般盯住不放，自己也會因?yàn)^職隱瞞而丟官甚至丟命。而且這些官員遲早要遞解進(jìn)京受審，此事如何能瞞得?。?/br>
    左也不是，又也不是，歐陽修急的直砸手掌，連晏碧云的告辭行禮也沒有注意到，只是皺著眉頭來回的踱步，想找一條兩全其美的辦法出來。

    蘇錦將最后一塊面餅塞進(jìn)口中，嚼碎咽下，起身走了過來。

    晏碧云的哀哀哭泣，歐陽修驚慌失措，這一切盡入他的眼中。

    蘇錦有些自責(zé)，晏碧云可不是那種東拉西扯說謊話的人，只是為了自己才在歐陽修面前不知編了個(gè)什么故事，內(nèi)心中定然極為委屈，而自己搞的也好像是在利用晏碧云的身份一般；但蘇錦也很無奈，若非事情棘手，自己也不會要靠晏碧云拋頭lu面才能扭轉(zhuǎn)局勢。

    話說回來，蘇錦只需要晏碧云亮個(gè)相，讓歐陽修知道兩人之間關(guān)系不淺，讓歐陽修考慮考慮拿了自己的后果而已，只要?dú)W陽修心存猶豫，蘇錦才能進(jìn)行第二步，跟歐陽修做個(gè)ji毛易。

    但晏碧云竟然哭了，這是蘇錦始料不及的，蘇錦的記憶中晏碧云只有那一次在應(yīng)天府跟自己重逢之時(shí)才哭過一次，其他的時(shí)候都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恬靜o樣兒，難道晏碧云跟自己呆的時(shí)間久了，演技也精進(jìn)如斯？

    第四六六章欲進(jìn)還退

    蘇錦來到晏碧云身邊，柔聲道：“晏小姐，你和歐陽大人敘舊，卻為何又哭泣起來了呢？”

    晏碧云用絲巾將眼角淚花拭去，福了一福道：“奴家失儀了，你們說話，奴家告退了。”

    蘇錦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看來事情你都已經(jīng)知道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是知書達(dá)禮之人，當(dāng)知道國法不可違的道理，你去吧，命人幫我收拾衣物，我……我怕是要跟中丞大人走一趟了?！?/br>
    晏碧云雖明知他是在演戲，但聽他說的悲戚，心頭一酸，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趕忙垂首應(yīng)了聲‘是’，快步離去。

    蘇錦轉(zhuǎn)向歐陽修拱手道：“中丞大人見諒，女子們總是經(jīng)不住事，哭哭啼啼的失了體統(tǒng)，叫大人見笑了。”

    歐陽修看著一臉若無其事的蘇錦，沉聲道：“蘇專使，你當(dāng)真不已自己的生死為意么？此一去千山萬水，這輩子就再無回頭之日了。”<歲月等著我去揮霍，誰想去送死？但既然觸犯了國法，明知是死也毫無辦法，下官別的不敢說，但是敢作敢當(dāng)這點(diǎn)血性還是有的，只是連累了家人和朋友，甚為遺憾。”

    歐陽修搖頭道：“一念之差，竟至如此地步，當(dāng)初你若再謹(jǐn)慎些，何曾有此時(shí)之難?！?/br>
    蘇錦哈哈笑道：“中丞大人，你以為下官會后悔么？雖觸犯國法，但是下官卻從未后悔這件事，若是時(shí)光能夠倒流，我還是會開倉放糧，或許你會說我冥頑不化，知錯(cuò)犯錯(cuò)；下官卻認(rèn)為世間事分?jǐn)?shù)種類型，有的可為之，有的決不可為，有的可為不可為均可，而有的事卻是必為之；開倉救濟(jì)百姓便是必為之事，哪怕為此送了性命也要去做，否則何以對得起黎民百姓，何以對得起圣上信任?！?/br>
    歐陽修終于聽到蘇錦大義凜然的說出這番話來，倒是和晏碧云所說的話頗為印證，但他還是要辯駁一番。

    “本官承認(rèn)你這么做是為了百姓，但是豈能說是對得起圣上，圣上是絕不會容你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br>
    蘇錦道：“觀點(diǎn)不同，我也不強(qiáng)求大人同意，江山是大宋江山，是皇上的江山，何為江山社稷？下官以為不是這山山水水大好河山，而是普天下的大宋子民，若無千萬子民擁戴，何來江山社稷之說？所以下官救濟(jì)百姓，便是替皇上穩(wěn)固江山社稷，至于皇上如何理解，別人如何理解，下官管不到，也不想管?！?/br>
    歐陽修若有所思，甚為震動，蘇錦小小年紀(jì)能理解到這個(gè)層面上，實(shí)屬不易；很多人渾渾噩噩一輩子也搞不明白君民之間的舟水關(guān)系；誠如蘇錦所言，百姓為水，君王似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gè)道理前朝李唐太宗皇帝便已經(jīng)明白了。

    “理是這個(gè)理，只可惜有些底線碰不得，此事若是皇上知曉，也必會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只不過律法非兒戲，既然制定便要執(zhí)行，否則自你而始，人人以愛民為借口胡亂動用軍糧，調(diào)動軍隊(duì)，天下必將大亂；皇上能容忍么？絕對不能?！?/br>
    “所以下官不做辯解，只是跟大人剖白自己的內(nèi)心罷了，死則死耳，我不想落個(gè)大逆不道之名?！?/br>
    歐陽修道：“你還有什么未了之事么？一并辦了去，今日不走也可，明日……后日都可以，也算是本官對你表示一點(diǎn)敬意。”

    蘇錦微笑道：“大人心意我領(lǐng)了，不過不必了，咱們稍后便動身吧，我不想讓大人為難。”

    歐陽修氣的要命，這小子真是個(gè)愣頭青，自己想找個(gè)臺階下，稍待數(shù)日想個(gè)兩全其美的辦法，可是這小子卻生怕活得長了似的，居然催著要上路。

    “你這渾人，你已經(jīng)叫本官為難了，不僅是本官，三司使大人都將受你牽連，你倒是一死了之，留下罵名叫別人擔(dān)著，實(shí)在是hun賬之極?！?/br>
    蘇錦微笑道：“您的意思下官明白，殺了我怕天下百姓說您不分青紅皂白殺了個(gè)好官，下官知道三司大人正在謀求相位，我是他舉薦之人，下官犯了大錯(cuò)，三司大人必受攻訐，相位也成水中花鏡中月了；不過這些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腦袋都掉了，還有閑心管身后之事么？這些事還是留著讓三司大人和中丞大人去煩惱吧?！?/br>
    “你……簡直太不像話，你這么做對的起三司大人的栽培么？他一心提拔你，你倒是不領(lǐng)他的情；而且事情遠(yuǎn)遠(yuǎn)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官職倒也罷了，你可知會有更讓三司大人痛心的事發(fā)生么？”

    蘇錦呵呵笑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br>
    “豎子真是無情之輩?！睔W陽修怒罵道：“三司大人不顧身家清譽(yù)允許晏家侄女跟你來往，你和晏家女又山盟海誓si定終身，此刻你倒是輕松拍拍屁股赴死了事，晏家侄女會如何？你可曾想過？”

    蘇錦撓頭道：“我和碧云之間清清白白，雖然我有意娶她為妻，但卻有百般荊棘在前，現(xiàn)在又出了這件事；或許這是老天爺?shù)陌才?，注定今生我和她有緣無分；我死之后她大可尋個(gè)出身門第相當(dāng)?shù)哪凶蛹蘖吮闶?，這有什么好說的?！?/br>
    歐陽修搖頭嘆息：“你倒是說的輕松，剛才晏家侄女跟本官說的清清楚楚，你若罹難，她將殉身相隨，人家對你用情如斯，你卻說出這樣的話，你還有沒有心腸？”

    蘇錦暗挑大指，晏碧云這一手絕對漂亮，直接將歐陽修bi到了墻角，自己死了，晏碧云殉情，然則晏殊不恨歐陽修一輩子才怪；這比僅僅是讓歐陽修明白自己和晏碧云的關(guān)系高明了十倍；難怪晏碧云剛才哭泣，看來當(dāng)時(shí)正是說到這件事，若不流些眼淚，跟情景氣氛倒也不相配。

    “大人息怒，這事或許只是她隨口說說罷了，大人不必當(dāng)真，天下間節(jié)烈女子確實(shí)不少，但晏小姐豁達(dá)明理，不至于如此想不開，大人只當(dāng)沒聽過便罷?！碧K錦繼續(xù)將自己的二愣子形象偽裝到底。

    “你簡直是鐵石心腸，本官對你很是失望，本官一直為你感到惋惜，卻不料你的其實(shí)是個(gè)沒心沒肺之人，晏小姐家世顯赫，人品萬中無一，她能對你青眼有加實(shí)在是你的福氣，你將他人的愛意當(dāng)做糞土一般的踐踏，晏小姐的生死你也完全沒放在心上，本官……本官真替晏小姐感到不值；本官要告訴晏家侄女你剛才的這番話，讓她清醒過來，免得她為你傷心，做下蠢事?！?/br>
    蘇錦微笑道：“隨你怎么做，我可管不??；大人對本人是如何看的，本人也不在意；中丞大人，咱們閑扯了這么多毫無意義，還是快些押解我上路，我只求速死。”

    “你……h(huán)un賬！”歐陽修啪的一拍桌子，氣的差點(diǎn)一口老血噴出，他遇到過各種各樣的犯官，誰不是拼死抵賴苦苦哀求饒恕，可是卻從未見過像蘇錦這樣將生死視如無物的家伙，哪有催著要趕緊去受審送死的，當(dāng)真是千古奇談。

    “哦……”歐陽修忽然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故意為之，本官差點(diǎn)被你給騙了?！?/br>
    蘇錦心道：壞了，老狐貍知道我們在演戲了。

    只聽歐陽修道：“若非剛才聽了晏家侄女之言，我差點(diǎn)被你給騙了，你故意裝的滿不在乎，但晏家侄女說你接此糧務(wù)差事是為了立下功勞，好請皇上答應(yīng)出面yu成你們之間的好事，晏家侄女和龐家婚約未解，你為了她可謂煞費(fèi)苦心，此刻卻說她的生死與你無關(guān)，這是要老夫帶話給晏家侄女，讓她徹底心灰意冷，所以便不會為你殉情是么？”

    蘇錦心頭一松，原來歐陽修只是明白了這一節(jié)而已，而非整個(gè)的騙局都被他dong悉，當(dāng)下垂頭喪氣的道：“大人厲害，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

    “雕蟲小技?！睔W陽修得意洋洋，跟這小子說話忒費(fèi)勁，一直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此刻終于dong悉他的詭計(jì)，歐陽修心頭大快。

    “中丞大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說老實(shí)話，晏小姐和下官情意甚篤，你剛才說她要為我殉情，下官都嚇了一跳，以晏小姐的性格，她也許真的會如此，所以下官只好故意裝作絕情o樣，讓她以為下官是個(gè)不值得為之去殉情之人，或許便能打消她的念頭?！碧K錦老老實(shí)實(shí)的ji毛代了。

    “辦法倒是個(gè)辦法，不過你們既然平日情意深厚，忽然間這么說，她會信么？”

    蘇錦搖頭道：“多半會不信。”

    歐陽修道：“本官也覺得她不會信，轉(zhuǎn)變的太突然，別說晏家侄女聰慧過人，便是一個(gè)普通女子也不會相信?！?/br>
    “那怎么辦？我死了不要緊，連累死了晏小姐那可真是罪過了；晏小姐是三司大人的掌上明珠，她為我殉情，三司大人怕是要恨我一輩子了?！碧K錦愁眉深鎖。

    歐陽修打了一個(gè)冷戰(zhàn)，心道：恨你倒也罷了，你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恨我倒是真的，我才三十多歲，離死還早得很，今后這幾十年被晏殊恨上了，日子可怎么過？

    “真是難辦，晏家侄女既然當(dāng)著本官的面說出殉情之語，定非開玩笑，這……本官也不知道怎么辦了?！?/br>
    “她絕不會是開玩笑，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不說話則已，一旦出口言出必行，這是她經(jīng)商養(yǎng)成的好習(xí)慣，講究一諾千金?！?/br>
    蘇錦在歐陽修糾結(jié)的內(nèi)心再加上一個(gè)疙瘩，堵不死你，我惡心死你。

    第四六七章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