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互相依偎著。室內(nèi)有激情燃燒過，于是，灰燼般的溫暖包圍了他們。

    “姐?！碧m澤輕聲喚道。

    “嗯？”張荷閉著眼地應道。

    “我的命是你的了。”

    “別胡鬧……”張荷迷迷糊糊的，都快睡著了，“聽我話，就好好活著?！?/br>
    “嗯。我知道了?！碧m澤小聲說，閉上眼，把頭深深埋到荷花兒jiejie的頸窩里。

    如果生命是寶貴的，荷花兒jiejie從天而降，算是救了蘭澤一命。這比拿錢給他用的恩情大多了。

    蘭澤覺得，這份大恩，他能記一輩子。

    如果這次徒步找死是他人生中的一場劫難，荷花兒jiejie就是引領他渡劫的人?，F(xiàn)在他走到了終點，劫難已經(jīng)過去了。

    當然了，如果生命對他來說毫無價值，他堅決去死的話，一輩子，眨眼間就能結束了。

    從活著的角度講，jiejie對他有恩。聽到jiejie聲音的那刻起，他就忘了死這碼事。

    不想死的人，那就好好活著，這是很合理的。

    跟著jiejie飛上天以后，他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就仿佛，無論在什么情況下，無論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發(fā)生，都有jiejie在他身邊，哪怕彼此看不見，——兩人也將一直互相陪伴，互相倚靠。他知道這種感覺不夠理智。

    但是，他的理智只會反復告訴他：突變攜帶者的人生不值得活。

    一貫理智思考的結果，就是去死。

    張荷cao縱著大胖鳥在天上撒潑打滾的時候，他沒被晃暈，只覺得痛快。這就夠了。

    張荷的假期時間不多，倆人在酒店房間里坦誠相見，打了兩天的滾，假期就過了三分之一。于是他們?nèi)滩蛔￠_始考慮分離的問題。

    蘭澤給自己買衣服鞋子的時候還沒注意，靜下來仔細看了一眼自己賬戶，發(fā)現(xiàn)錢還挺不少的。那些不是張荷的錢。張荷開放給他用的副賬戶，和他本來的賬戶是獨立的，里面的錢并不會混在一起。

    查了一下到賬記錄，他才發(fā)現(xiàn)，在他徒步旅行的一個月里，授權給商業(yè)公司使用的幾份生化分析器，已經(jīng)陸續(xù)過了試用期。人家按照國家知識產(chǎn)權管理局作出的估價，本年度的授權使用費已經(jīng)付給他了。其中有兩筆錢，還是在這一兩天內(nèi)到賬的，是在他漫不經(jīng)心的情況下，增加的新用戶。

    相比他在學校里當助教的那點工資，這些錢不算少了。

    既然他還活著，賬戶里有錢花，自然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他給荷花兒jiejie看了自己的賬戶。jiejie有他的副賬戶，也能看到他的財務狀況、出賬入賬，但是沒事誰想起來看這個。

    張荷看了一眼，也為他高興，她判斷這些錢一個人隨便花用，半年可能都夠了；節(jié)約一點用，說不定夠用一兩年的。

    但是，人活著，光有點錢沒有規(guī)劃，是不行的。

    倆人現(xiàn)在住在酒店里固然舒服，但張荷的假期結束之后，她就要回聯(lián)合體。而蘭澤，以前是可以回學校的。但他現(xiàn)在拿到博士學位了。

    博士學位是他身上最有價值的東西，也是最沒價值的東西。

    電子學位證書內(nèi)頁的第一項，不是自己的名字也不是校名，而是導師的大名。導師的名字決定了學位是金燦燦還是灰突突。

    數(shù)學博士掛在導師馮大師之下，亮得簡直耀眼。

    生物學博士掛在老羅教授名下。老羅教授名氣其實在業(yè)內(nèi)也不小，他主要以不走尋常路著稱，收學生也是各種跨專業(yè)，特別大膽。

    剛到手的證書，他忍不住翻看的時候，張荷就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起看。對于馮大師開光過的博士學位證書，她也是數(shù)學專業(yè)畢業(yè)的好不好，也是很膜拜的。

    當然了，馮大師開光的博士和天字甲一空的[大氣層設備cao作許可證]，不在同一領域，不具有可比性。

    蘭澤總覺得自己的學位拿得僥幸。

    而且，光有學位也是不能當飯吃的。

    他無心學術。

    他沒有找到工作。

    生科院不要他。

    理學院他不愿意去?！m澤總覺得自己不是搞數(shù)學的材料，教教書他當然沒問題，硬逼著搞研究的話，天賦不夠，生不如死啊。

    因為他沒有申請繼續(xù)攻讀其他學位，過一陣子，到了春季學期開始的時候，也到了他離校的最后期限。即使他沒有到校正式辦理離校手續(xù)，也將自動被學校除名。

    這就意味著——

    “你這傻孩子就該無家可歸了呀。”張荷無奈嘆氣。

    這小子倒是可以仗著年輕火力旺，睡路邊，睡荒地，睡橋洞。裹著一層反光的鋁箔塑料紙，幕天席地，不管刮風下雨下雪。

    蘭澤徒步旅行的一個月，就是這么過的。

    蘭澤的背包里，還裝有一塊傷痕累累的破塑料紙。他在小鎮(zhèn)酒店開房間洗完澡，沒好意思把垃圾扔在房間里，又裝回包里背著了。

    張荷看到他掏出來的那塊破塑料紙，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除了塑料紙，他包里還掏出來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比如，把手上纏著破布的不銹鋼菜刀？

    “這好像是古董？”張荷低頭仔細打量這玩意。

    “張艦長這眼光，沒得說！”蘭澤翹大拇指。

    “嘖嘖，你哪弄來的？”

    “撿的！”

    張荷拿起這把菜刀：“這種東西現(xiàn)在存世量應該不少，不會太值錢。攢著吧，當收藏品可以?！?/br>
    不管是收藏菜刀，還是掛定制相框的結婚照，還是存放畢業(yè)后的小蘭同學，都需要一個長期穩(wěn)定的住所。

    倆人然后就在手環(huán)上找房子。

    張大艦長趁著假期還沒結束，帶著蘭澤一起，到附近城市樹狀別墅樓的新房現(xiàn)場看了一眼，立刻交了定金。

    倆人在新房子附近，又住了幾天酒店，腦洞大開地規(guī)劃新家。正趕上過年期間，娛樂場所都放假了。他們僅有的娛樂方式，除了畫新家里的擺設圖，就是在房間里打滾。

    神洲大地上鼓勵創(chuàng)業(yè)，允許企業(yè)借貸，卻不鼓勵私人借貸；私人的買房、消費，超過年收入一定比例的資金，從銀行貸款是基本上貸不到的。張荷找了ht聯(lián)合體的財務部門，簽了不平等條約；約定ht聯(lián)合體替她全款付清小單元房的余款，然后她再用工資連本帶利地慢慢還聯(lián)合體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