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兒簡短道：“廢去武功，充軍吧。”

    對習(xí)武者來說，一旦廢去武功，就形同了死人。七人連忙叩頭求饒。

    丐兒不想再理會。

    一哥眼看求饒不成，竭力地穩(wěn)住聲調(diào)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指使的我們嗎？你就不怕那人還有別的陰謀？只要匪女神丐肯給一條活路，我等必將知無不言！”

    丐兒輕輕道：“該來的總會來，笑著應(yīng)對就是了。你們都未成功，就算那人再使手段，也未必能置我于死地?！?/br>
    一哥的臉成了土色：“求匪女神丐把我們哥們留在水滸仙寨吧！我等哥們七個，一定鞠躬盡瘁、為寨主效力效命！”

    “小廟太小，難容大神。”丐兒對南宮峙禮道：“費(fèi)去他們七成武功吧。留下三成，戰(zhàn)場上殺敵用！也算給他們個戴罪立功的機(jī)會！”

    說到這兒，丐兒忽而笑道：“只要立了軍功，你們就不用在內(nèi)闈當(dāng)護(hù)衛(wèi)了！男兒低三下四做女人的狗腿子，總沒有頂天立地橫馬于疆場的瀟灑！”

    “您……都知道？”七位哥睜大眼，如看怪物一般不可置信瞧著丐兒。

    瞧了半晌，都頹然敬服了：“感謝匪女神丐再生再造之恩?！?/br>
    抬著老學(xué)鳩的尸體，丐兒帶著所有人浩浩蕩蕩離去了，賈語博也緊緊跟著。喧囂的賈府忽然空落落的靜寂下來，陰冷血腥好比地獄。

    蘇喜兒雙手抓住監(jiān)獄的鐵檻，凄厲道：“賈郎！你死回來！陪我！賈郎，你不要走！”

    怨魂嫠婦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賈語博跑得飛快，怎么敢回頭？

    夜夜女鬼哭號……只怕這賈府再也住不下去了。

    出了賈府大門，丐兒對驚悚的賈語博道：“賈大人，你還是留步吧?！?/br>
    賈語博哆嗦道：“草民……怎敢妄稱大人。”

    丐兒道：“出了這樣的事，你也得長個教訓(xùn)了。內(nèi)宅不寧，何以安身立業(yè)？以后找個賢惠的妻子，擔(dān)起責(zé)任，好好地過下去吧?！?/br>
    賈語博道：“草民……不想再娶妻了?！?/br>
    丐兒搖頭，忖度了一會兒，道：“這個再說……你還是避一避風(fēng)頭，暫時找個心腹能干的人，替你打理府衙的事務(wù)吧。賈府遭此重創(chuàng)，你要騰出時間，動作迅速一點(diǎn)，把賈府內(nèi)外弄干凈?！?/br>
    賈語博驚恐道：“我……不想再住在賈府了！”

    “那就讓看風(fēng)水的找一處好地方，再建一座府邸吧。”丐兒道：“蘇喜兒呢？就讓她在這座破落的宅子，叫罵到力盡而絕嗎？”

    賈語博道：“她若是挪到新府邸……我還不如住在舊宅……”

    丐兒嗯道：“那就派四個膽大忠實(shí)的仆人守著她，兩人輪流給她送飯，另外兩人值班，防她出現(xiàn)意外死了。”

    賈語博又要跪下了：“您大肚量……是有情有義的……誰也比不上的……”

    “好了！”丐兒道：“你清點(diǎn)一下府里的人員、財(cái)產(chǎn)，卷了銀兩逃跑的那些就算了，留下來的那些，你要好好安置，帶著他們重振家業(yè)！”

    賈語博唯唯稱是。

    丐兒回到寨里，把老學(xué)鳩安葬在了胭山南側(cè)、正對著水滸仙寨的一處視野開闊之地。

    三天后，賈語博開始重新規(guī)劃建新府。在新地基上放鞭炮以祝開工順利時，傳來了消息說，蘇喜兒狀似瘋癲，一頭觸在牢房鐵門上撞死了。

    賈語博傷心低落了很多天，一直在自責(zé)自愧著，該怎么把蘇喜兒的死訊，給蜀中她的娘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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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學(xué)鳩頭七那天的傍晚，據(jù)守墓的人來報(bào)，說有一個渾身縞素的中年美婦，矗立在老學(xué)鳩的墳前，久久不肯離去。

    丐兒心知有異，策馬如飛，只身到了那里。

    果然，老學(xué)鳩的墓碑前面，一道麗影默如雕像。

    好是熟悉！丐兒拭了一下眼睛。

    竟是梅妍朵！東方爺?shù)男∫蹋?/br>
    她來這兒干甚？

    聽到腳步聲，梅妍朵慢慢地轉(zhuǎn)過身，神情悲傷而且平靜，對丐兒道：“你來了?！?/br>
    “你……”丐兒不知說些什么。

    “你想問我憑吊一個死人做什么，對吧？”梅妍朵微頓道：“我來送我丈夫一程。”

    丈夫？！

    丐兒差點(diǎn)仰倒。這老學(xué)鳩……會是這千嬌百媚的女人的丈夫？

    丐兒腦中忽然響起老學(xué)鳩臨終的遺言！要她幫他找兒子！

    老學(xué)鳩有個兒子！她記得問老學(xué)鳩的兒子叫什么，卻忘了問他老婆叫什么！

    而那次相親會，高府衙因?yàn)榕畠褐酪屘K喜兒、賈語博償命時，梅妍朵及時趕到，請求放了她兒子！

    梅妍朵是高府衙的情人！賈語博是梅妍朵與前夫的兒子！

    而現(xiàn)在梅妍朵親口說……她的丈夫是老學(xué)鳩！

    ……難道……賈語博是梅妍朵與老學(xué)鳩的兒子？！

    丐兒的腦袋裝滿了黃蜂，嗡嗡鬧著，又疼又亂。

    好久她才找回聲音，問梅妍朵：“為什么……老學(xué)鳩姓甄，他兒子姓賈？”

    此言一出，丐兒恍然好似明白了些緣由。真假何曾不是一家！

    “你好聰明，都猜出來了……”梅妍朵安靜地講起了往事：“那一年，他意氣風(fēng)發(fā)，考得了前三甲，金殿傳名，皇上賜宴，皇親臣眷都在。他喝多了酒，偷偷拉了我jiejie的手，我jiejie大怒，給皇后娘娘告了狀，所以他被貶為庶民，終身?xiàng)壷貌挥谩覅s瞎了眼，與他一起離開了京城，我jiejie氣得撂下狠話說，再也不認(rèn)我這個meimei?！?/br>
    梅妍朵聲音里透了些哀怨和傷感：“我跟他到蜀中，貧困度日，他卻不改性子。我剛生了孩子一個多月，他追著一個年輕俏女子跑了好遠(yuǎn)，我一怒之下，抱了孩兒離家出走，但并沒有離開蜀中，直到把兒子托付給一對老夫婦……為了不讓他再找到我們母子，我給兒子取姓為賈，并狠下心和兒子分開了……后來我到了煙嵐城，生計(jì)困難，也為了報(bào)復(fù)，我和高府衙走在了一起……卻沒想到他后來也流落到了煙嵐城，還要和高府衙搶奪女人，受了高府衙的胯下之辱，我就隱藏了起來不再露面了……可是天緣弄巧，我兒也來到了這里，還陰差陽錯成了府衙……”

    丐兒瞠目結(jié)舌道：“那次你認(rèn)賈語博做兒子，老學(xué)鳩如果在場，估計(jì)也不會抱憾而終了！”

    “我有意不讓他知道的！”梅妍朵道：“那回事他聽說了。有一次狹路相見，他曾問過我，賈語博是不是他的兒？我說我嫁了好幾戶人家，早就與那個作孽生出的兒子斷了聯(lián)系，語博怎會是他的兒！”

    丐兒道：“他成了水滸仙寨當(dāng)家的之后，收斂很多。他也是真性情的人，我猜他對你是很深情的，只是年輕的時候愛玩兒……不然也不會打探到你在煙嵐城，千里迢迢追來了！你不認(rèn)他，他卻在這兒甘居人下人，一住這么多年……”

    梅妍朵道：“都過去了。我且祭他一祭，不枉了曾夫妻一場罷?！?/br>
    “那你余生如何打算？”丐兒真心道：“你還年輕……”

    梅妍朵淡笑道：“再說吧。我深居簡出、行蹤不定的，過得比在男人身旁還要自在快活?！?/br>
    丐兒道：“那你的兒子呢？你認(rèn)了他之后，就沒再怎么與他見過面？”

    “他打小，我就不在他身邊。他對我沒那么多的眷戀?！泵峰涞溃骸拔視h(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盡力的保護(hù)他……”

    “老學(xué)鳩說，他虧欠你們母子的太多。”丐兒看著她道：“他要我傳達(dá)他的歉意。”

    梅妍朵唇角浮起蒼涼的一抹笑：“不必了。我又何嘗是一個好母親。聚散天涯，就此一別吧?！?/br>
    丐兒看她妖妖嬈嬈的身影遠(yuǎn)去了，呆呆佇立很久。

    至于新的一天到來，丐兒對賈語博娓娓道出這段故事時，賈語博紅了淚眼，掏心慪肺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喜兒……喜兒殺的……竟……是我父親……”

    第三一一章嫣智受傷

    （重排了一下，分成三章發(fā)~）

    周武快馬送信給太子妃，說匪女神丐果然不出所料地在煙嵐城，還大大奉承了太子妃好一頓，說她料事如神云云。

    太子妃喜得賞他了一把金葉子，讓他歇息一番。然后速速派了鄭文，向煙嵐城的七密衛(wèi)及賈氏夫婦私下太子妃的旨意：剿滅匪丐，論功行賞。

    鄭文來到了煙嵐城，打探賈府的地址，卻被百姓們的話嚇得差點(diǎn)從馬背上滾下來：“您是外地來的吧，如今老賈府已經(jīng)沒落沒人了，是個鬼宅，天天夜里鬧鬼，連仆人寧可攜著被褥住荒廟，也不愿住進(jìn)府里呢。新府還沒建成呢，原來的賈府衙身子也不大好，又加新府籌建，讓他的幕僚李秀疏代理掌管著衙門呢。”

    “那……賈府為什么沒人了呢？賈夫人呢？”鄭文幾乎找不回自己的聲調(diào)。

    那中年漢子“唉”了聲道：“這說起來，也是賈夫人做的孽。好端端的，非要攻打那個匪女神丐！結(jié)果沒把人家的寨攻下來，自己先氣瘋了，還一劍戳死了水滸仙寨二當(dāng)家的老學(xué)鳩！匪女神丐要說也有情義，說了饒她性命，但再也不是自由身，誰知她沒那壽字頭，死在自家的鐵牢里了！”

    說到這兒，那漢子的聲音低了下來，悄悄道：“更離奇的是，那水滸仙寨的二當(dāng)家，據(jù)說竟然是賈府衙多年未相認(rèn)的父親！殺死他的竟然是兒媳！本來賈府衙還對原來的賈夫人懷有情分，當(dāng)?shù)弥诉@個真相，就草草的把賈夫人埋了，沒名沒姓一個小墳，連墓碑都沒有！”

    鄭文駭然，覺得事情的變故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所料，就試探著問：“賈府衙最先聽信婦人的，賈府既然敢攻打水滸仙寨，想必豢養(yǎng)著很多的打手，應(yīng)該不乏有武功高的……水滸仙寨不過是些老弱病殘，難道賈府的那些人都是吃糠的，連老兵殘將、區(qū)區(qū)婦孺都打不過嗎？”

    那漢子忙搖頭擺手道：“大伙兒也是這么想的，認(rèn)為水滸仙寨這次鐵定完蛋。哪知道他們的計(jì)謀多，每次過招都占了上風(fēng)，最后那次對峙，匪女神丐親自出馬，率領(lǐng)水滸仙寨全體成員，在煙嵐城眾多百姓的簇?fù)硐?，一起反敗為勝，從仙寨打入了賈府，賈府就是在那次激戰(zhàn)中被洗劫一空的，洗劫賈府的并不是丐幫的人，而是賈府自己的奴仆和涌進(jìn)去的許多老百姓，說來說去，是賈府失了民心??！”

    鄭文驚詫得無以復(fù)加道：“那……匪女神丐……在當(dāng)?shù)赜心敲锤叩耐麊?！?/br>
    那漢子的臉色多了層肅然：“她有能力，總是在……”他搔了搔頭想了一會兒，道：“就是戲文中說的，‘談笑風(fēng)生，檣櫓灰飛煙滅’中，就掌控了局面，給眾人帶來了精彩無比的好戲！百姓們對她更多的是崇拜！”

    鄭文心里有些明白了，再問道：“就算洗劫賈府的是家賊和百姓，賈府的那些頂尖打手呢？都被打死了不成？”

    鄭文想要知道七人的下落。

    那漢子道：“若說賈府，確實(shí)有幾個高手，聽說是從京城來的，要不然賈夫人也不可能那么有仗勢的囂張。但匪女神丐的身邊，有個神一樣的高手，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把那幾個高手生擒了！”

    “??？”鄭文呆了一呆：“怎么處置的？”

    “這個，還沒聽說?！蹦菨h子道：“水滸仙寨規(guī)定，打殺中盡量避免傷及了人命，只捉拿活的?！?/br>
    鄭文聽得越發(fā)悚然，只覺渾身冰寒，仿佛來到的這個煙嵐城，是龍?zhí)痘ue冰窟窿，一腳踏進(jìn)來就再也上不去了。

    看來，只有越發(fā)謹(jǐn)慎的行事。一個貿(mào)然，就可能斷送了身家性命。

    他抱拳問那壯漢道：“如今，臨時代管煙嵐城事務(wù)的幕僚李秀疏，見不見人？出了這么大事兒，府衙也沒個說法嗎？”

    “一切都很明了！”那壯漢道：“就是賈夫人不顧難民的生死，想要滅了水滸仙寨，把他們的銀兩財(cái)產(chǎn)歸為己有。得了報(bào)應(yīng)，連帶著賈府也遭了秧！賈府衙都?xì)w順了水滸仙寨，這還有什么好說的！”

    賈府衙歸順了水滸仙寨？！

    鄭文面色慘淡，心下空空惴惴。看來只能想辦法與李秀疏或賈府衙見上面，再旁敲側(cè)擊問一下他們的意思了。

    焉知是不是賈府衙迫于形勢、不得不與水滸仙寨周旋呢？

    說到底，賈府衙是官，匪女神丐是匪。

    但他隱隱又覺得，事情不像他所想的。

    畢竟，賈夫人一手鑄就了賈府的敗落，還在不知情中殺了賈府衙的親生爹爹！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這就更復(fù)雜了。

    鄭文尋著機(jī)會，與李秀疏遞上話兒。于是日夜守在賈府舊宅旁邊的一個小院門前，這是李秀疏居住的地方。

    李秀疏深居簡出，連個仆人都不見。

    鄭文守到了第三天，好不容易看到了個掉了牙的老仆，趕緊迎上去，塞銀子說好話的，讓他遞一封拜見函進(jìn)去。

    老仆遲疑了下，還是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