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臨出來，沃宗耀面上氣憤已不復(fù)存，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他坐上馬車，趕往他處，約莫半時辰過去，馬車在京郊一處大宅停下，他熟門熟路地隨著領(lǐng)路下人往里走，來到一書房似的地方。

    “甘大人?！?/br>
    “來了?！睂Ψ椒畔率种袝鴥?，從后頭走出來。

    “今日遇到杜家妻主了?！蔽肿谝灰?，直接道。

    “如何？”

    “尚試探不出深淺。”他答，接著將細(xì)節(jié)說詳盡：”杜家妻主個頭嬌小，出行打扮沒特別氣派，乍看不過尋常商婦。

    下官先以褒美之詞試探無用，想她性子溫，暗諷幾句，卻立即激起她脾氣，回以顏色。其人伶牙俐齒氣勢凌人，卻非罵街潑婦，言詞始終抓著分寸，應(yīng)當(dāng)是聰穎有心計的一人?！?/br>
    瞧來年約五十多，鬢發(fā)已灰的甘一文捻捻胡子。

    “東方小兒眼高于頂，能讓他瞧上之人，定不普通?！边@位沒奇怪?！倍耪莾捍蛱饺绾?？”

    沃宗耀搖頭?！眳^(qū)區(qū)民宅，如銅墻鐵壁，傳言怕是真。”

    杜宅不只一個錢清貴在。京里那個神仙谷親傳出入杜宅已是眾家皆知，近一年于江湖強(qiáng)勢崛起的烏月門，據(jù)聞也與杜宅關(guān)系密切。

    而今東方丞相入妻家，狄家那位宣武將軍不知怎地也給牽扯進(jìn)去。

    小小民宅，匯集江湖狠人與朝廷武將菁英，想偷摸進(jìn)去打探，去幾個折幾個，沒能僥幸。

    沃宗耀也是不得不在據(jù)說杜丹常出現(xiàn)的鳳臨守著，才給遇上交手。

    可他的目標(biāo)并非杜丹。

    甘一文稍蹙眉。他想起了某件事。

    “我這兒聽聞……先前探子在附近見的白虎影子，似乎不是偶然?！?/br>
    沃宗耀表情一驚。

    “這……難道真是那位？”

    “東方小兒入贅妻家一事奇怪，丞相肯定與圣上有交換，否則圣上怎可能應(yīng)允？要不，便是背后有人出力?！?/br>
    至于這個有”人”是誰，結(jié)合前面話詞，似乎不言而喻。

    沃宗耀臉色剎白。

    朝廷百官，多少人見皇上還能如常說話，卻沒幾個敢正眼對上手握白虎虎符的那位……

    “白虎軍和青龍軍曾在日前同現(xiàn)于鳳臨，雖然退得快，就不知東方小兒與六王間有無交易?！备室晃脑绞撬伎?，眉心便擰得越緊。

    甘家與東方家斗了幾代，把握分寸便不犯忌?？扇袅鯀⑴c進(jìn)來……

    沃宗耀急道：”說不得是命神之事。六王對東方穆謹(jǐn)命神一向看重。”

    甘一文點(diǎn)頭。”確有此可能?！?/br>
    “那我……”

    “適才鳳臨如何？”

    “已經(jīng)放出話，旁邊幾位大宅的子弟在，想來不日丞相贅入民間妻家一事，便能滿城皆知?！?/br>
    “如此，便按原計劃，暫且不動。府衙那兒給劫了大牢，此事若沒辦好，待皇上追究，咱們再下力氣。”

    “下官明白。”沃宗耀一揖?！卑谆⒛沁叀?/br>
    甘一文深吸口氣，道：”我再讓人注意。在此之前，先別妄動，讓人再打聽杜家妻主，東方小兒入妻家定得皇上應(yīng)允，此事有損他名望，卻難將他如何。錢家那個能鬧事，全城皆知，沒大著力處。最好是抓著他妻主把柄，妻主罪及，方能將私德有損之事坐大?！?/br>
    “下官明白?！蔽肿谝僖尽?/br>
    雖然對杜宅似有六王影子一事發(fā)虛，沃宗耀心里卻明白，打探皇家事是大忌，若給發(fā)現(xiàn)，不死也要去層皮。甘一文的注意，極被動。

    可話說回來，權(quán)衡之術(shù)，即便國師為了東方穆謹(jǐn)命神，多有保護(hù)，其他爭奪，當(dāng)不會插手才是。

    如此想想，沃宗耀心稍安。目標(biāo)僅東方穆謹(jǐn)一人，杜丹不過順帶，與六王無干系。

    從鳳臨出來后，杜丹直奔回家。

    天色仍早，宅里某處森嚴(yán)崗哨不減，杜丹穿過大片兵衛(wèi)，來到位于西邊角落的院子，在一內(nèi)侍迎上前時，她手一擺。

    “我自個兒進(jìn)去?！?/br>
    內(nèi)侍一愣，見杜丹沒顯喜怒的臉，不過一息，立即低頭，退了兩步。

    “遵夫上意。”

    人在宅內(nèi)，夫上為尊。六王的人，果然知進(jìn)退規(guī)矩。

    杜丹自個兒入了五爺院落。

    如曲禎逸自己所說，他宅男一枚，極少出門。杜丹踏入院里不久，便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涼亭里的白色身影。

    雪中白影，極夢幻。

    杜丹往涼亭去，靠近時才發(fā)現(xiàn)亭內(nèi)有碳爐，溫度不低。

    懶懶倚在涼亭內(nèi)看書的曲禎逸，聽見有人過來動靜，輕抬眼皮，見是杜丹，清淡的面容上，唇角輕揚(yáng)，慢條斯理理過衣袍，起身相迎。

    “見過夫上。”

    先前老忘記見禮，五爺進(jìn)步頗快。

    “說了只有你我，用不著這套?！倍诺ぷ詡€兒找了位置坐下。不等對方開口，她直接說明來意。”你昨兒與我說的事，我有頭緒?！?/br>
    “愿聞其詳?！蔽鍫斪卦唬栽趹?yīng)對。

    “農(nóng)事我不懂，可朝廷有農(nóng)官可用，依我前世聽聞，許能幫上點(diǎn)忙。”杜丹說。

    曲禎逸沒接話。他察覺杜丹今日說話情緒，和昨日不大相同。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想要你幫忙?！?/br>
    他眉微揚(yáng)。

    “我做生意，季敏幾人予我極大助力。而今要更上一層，我需要名聲?！?/br>
    曲禎逸發(fā)出輕笑?！狈蛏袭?dāng)真實(shí)誠?！彼溃骸狈蛏舷肴绾?？”

    “你見過我前世畫面，在食糧、天災(zāi)，即便我不懂，卻多有聽聞，腦中有思路。防洪之道，如河道拓寬、截彎取直。糧食如配種雜交、暖棚種植。細(xì)如農(nóng)事、工程得有各方之才，可在大方向或方法，我有思路。”

    隨著杜丹的話，曲禎逸清淡自在的表情，染上一絲嚴(yán)肅。

    他是見過杜丹前世畫面，卻不詳細(xì)，更不會知道她口中的河川拓寬或截彎取直等東西。

    大翼在治水，多是修建坡堤，可堤防修建有其限制。杜丹口中所言他沒見過，卻短短幾字，便教他多出許多思路。

    許多事往往不是沒人能辦到，而是在此之前沒人想到。

    她所言真實(shí)。

    “說詳細(xì)?！比旧险J(rèn)真，五爺語氣多了絲強(qiáng)硬，幸好杜丹也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