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地下密室
次日,薛海娘又是頂著一雙熊貓眼來到御前侍奉,盡管今早已是將蜜粉厚厚地上了一層,可眼窩處仍是瞧得出些許烏青。 幸好,今兒南久禧倒是格外‘厚待’她。 整整一日下來,他除了埋頭苦批奏疏,就是乏倦之余抿口茶吃些點心便再無其他動作。 少了南久禧時不時sao擾的薛海娘,猶如得了恩賜般,覺著身心格外舒暢。 不知不覺,一日辰光已是悄然流逝。 她并未即刻回房洗浴歇息,而是改道去了乾坤宮想向花卉探知是否已查到采熙的蹤跡,然而卻是未果。雖說心下仍是忐忑,可薛海娘也深知這事兒急不來,是以也未曾催促,笑著告辭。 回御前女官居所途中,薛海娘一方面想著采熙失蹤一事,一方面又對南久禧今兒愁眉苦臉的事起疑。 按理說,如今四海升平、邊境安定,再者因著薛巧玲身懷龍嗣一事,朝中漸趨安穩(wěn)。這個時候,南久禧該是無多大煩憂才是…… “薛姑娘可是有煩心事?” 恍惚間,一溫吞低啞的嗓音傳入耳際。 薛海娘一怔,登時滯了腳步,因方才思慮而未來得及舒展的眉仍是輕擰著,唇輕抿著,瀲滟明朗的眸仍是醞著些許迷惘,這副模樣落入旁人眼里自然就是一副憂思的模樣? 薛海娘見是總管大人,忙欠身施了一禮,“奴婢見過總管大人?!?/br> 總管大人揚唇笑笑,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今兒我見著薛姑娘神色憔悴,如今又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樣……若是有憂心之事還是盡早解決的好,近日來皇上亦是因朝堂之事愁困不已,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不能也板著一張臉才是。你又是在御前侍奉的人,平日的形象極為重要?!彼Z重心長地提點著。 薛海娘連連頷首,眼前這大她不多的總管大人,素來一副老成模樣,可心地卻是不壞,前世她為妃時,便得了他諸多提點。 “奴婢今兒來侍奉時亦是瞧見皇上他愁容滿面,今兒可是揣著腦袋侍奉著,生怕一時言語失察便觸怒龍顏,大人您在皇上跟前伺候,又是皇上最親近的人,不知能否提點一二……”薛海娘壓低著聲音問。 總管大人先是一陣沉默,隨后擰了擰眉,遲疑了好一番才輕嘆道“乃是偏西南地帶近段時日似是流竄著一伙賊寇,先前雖也是鬧出了些事,卻也是無傷大雅,皇上派些兵馬剿了便是,可近段時日不知為何,那伙賊寇似是凝結(jié)了一股勢力般,聚在西南地帶,擾亂百姓安居,故而皇上因此煩心……” 他雖是說得長了些,可到底沒說到點子上。薛海娘心下暗忖,不愧是皇上跟前伺候多年的老狐貍。 面上卻乖順地點頭,“多謝大人提點。既是曉得事情始末,奴婢便有些分寸了。” 總管大人也不曉得她是否將自己的一番告誡聽進(jìn)去,也深知有些事強求不得,便擺手示意她離去。 薛海娘回到居所時已近酉時,放了一桶熱水,撒上些許曬干花瓣,便褪了衣裳跨入木桶閉目養(yǎng)神,光裸玉背倚靠在桶壁上,她猶如xiele氣般,徹底癱軟。 她神色恍惚,容色乏倦,亦是不知過了多久。 倏然間,一道叩門聲傳入耳畔,雖是微弱,卻足以將素來警醒敏銳的薛海娘驚醒。 急匆匆地起身擦干身子,套上衣物以及擋風(fēng)斗篷后疾步往外走。 她自被調(diào)升為御前侍女后,便少與先前茶水間的宮女們聯(lián)絡(luò),均是無深交之人,能在這個點來尋她,多半便是——花卉。 迫切地打開門,果不其然映入視線的就是著宮裝的花卉,她背對著月光,及其微弱的燭光灑在她臉上,以至于薛海娘瞧不清她面上神色。 “你這個時辰來尋我,可是有了采熙的消息?” 薛海娘也忘了寒暄,忙不迭便問。 “你且隨我來吧?!被ɑ艹谅暤馈?/br> 心頭不安愈發(fā)強烈,薛海娘斂下心神,轉(zhuǎn)身將門掩住,方才隨花卉一同離去。 花卉并未告知她去往何處,只一味繞著無人的幽徑走,薛海娘本欲問詢,可欲言又止多次,卻是始終不敢將話出口。 關(guān)鍵時刻,她卻是連求證的膽量也無,慘白著一張臉,亦步亦趨地跟隨著。 花卉將她帶到太醫(yī)院。 事實上也稱不上是太醫(yī)院,頂多是太醫(yī)院一地下密室。 薛海娘前世為妃為后,身居后宮十余年,怎會不曉得太醫(yī)院地下密室作何用處。 一來藏匿不得見光的病人,二來作隔離之處,以防身帶傳染疾病的病患感染宮中他人,三來—— 她曾聽聞太醫(yī)院地下有一隱蔽通道,通往一處詭異密門,而密門后則是宮中些許見不得光、卻又能將尸身及時運往‘宮人井’的宮人尸首。 時間在薛海娘的忐忑中悄然流逝,二人終是來至一密門前面。 密門并未上鎖,足以證明里頭尸首如草芥般,不值一文。 花卉輕輕將門打開,薛海娘瞧著她并不算生疏的舉動、以及火光隱隱約約下,她未見慌亂的面容,便曉得此處她即便不是常來,卻也并非頭一回。 將門打開后,花卉便舉起火把,走向角落,將燈盞點上。 室內(nèi)登時亮起了熹微燭光。 薛海娘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反倒莫名定了下來,屏著呼吸,直直望去。 誠然,一路走來她已是作了諸多假設(shè)。 譬如,采熙遭人擄掠禁錮,精神失常,如今只能被關(guān)在這兒不見光之處修養(yǎng);再譬如,采熙那日與看守重華殿的禁衛(wèi)軍起了爭執(zhí),推搡之下受了傷,為免惹人非議,蕭貴妃才將她安置在這兒請?zhí)t(yī)診治…… 又或者,最悲慘時成為一具枯骨。如此一來,再親近之人,再痛不欲生,也只能隨著辰光流逝,逐漸沉淀、逐漸風(fēng)干成疤。 當(dāng)然,這是最壞的假設(shè)。 薛海娘已經(jīng)在心里頭作足了最壞的假設(shè),給自個兒強作了諸多心理暗示,這才能在這個時候,強撐著、面容極為鎮(zhèn)定安然的站在這兒。 許是長久未見光的緣故,這地下密室與外頭相比顯得極為濕冷。 放眼望去,雜草竹篾湊合制成的草席被井然有序地擱在那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