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一輛擦得蹭亮的紅色電驢駛?cè)胄玛柺械谝恢行尼t(yī)院。

    闕道德摘下頭盔，掏出西裝胸前口袋里的橙色手絹擦了擦汗，匆匆來到急診觀察室。

    胡克儉孤零零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繃帶，察覺到有人進來，他吃力地側(cè)了側(cè)頭。

    闕道德拿起他枕邊的手機看了看，說：“沒電了。”

    胡克儉道：“也好?！?/br>
    闕道德知道他說的“也好”是什么意思，道：“我跟你老婆說你去外地談生意去了。”

    胡克儉點了點頭。

    “我還通知了你兒子。他說再過一會兒就到?！?/br>
    胡克儉心情復(fù)雜地再次點了點頭。

    “盤龍洞那邊我也去過了，龍頭提了兩個要求：第一個是讓我們別再摻和他們的生意；第二是賠償損失?！?/br>
    “賠多少？”胡克儉虛弱地問。

    “三千?！?/br>
    胡克儉嘆道：“厚顏無恥。明目張膽違法，還敢要賠償。”

    闕道德趴在病床上磕了個頭，苦著臉道：“大哥！家有家法，行有行規(guī)。人家往廢品里摻水加磚頭不是一天兩天了，怎么可能因為你一個人就變規(guī)矩？再說，你跟著這么做也不吃虧?。　?/br>
    胡克儉道：“這是騙取國家的錢，是違法的。違法的事我不做。”

    這時，觀察室的門被粗暴地踢開了。

    兩個身穿深色夾克、染著黃發(fā)的男子闖了進來。

    闕道德說：“你們能不能小點聲？”

    兩名男子毫不理會，徑直對胡克儉說：“時間到了，交錢。”

    胡克儉厭惡地把臉轉(zhuǎn)向另一邊，說：“我沒錢給你們?！?/br>
    其中一人抓住他的衣領(lǐng)，威脅道：“沒錢就斷一只手?！?/br>
    另一人掏出一把錘子，說道：“為了三千塊，何必呢？”

    胡克儉道：“是啊，為了三千塊，你們又何必呢？”

    闕道德連忙勸道：“大家都消消氣。現(xiàn)在這樣對大家都沒好處。”

    依然沒有人理他。

    沒有語言交流，就沒有律師生存的土壤。

    闕道德感到自己身為律師的尊嚴(yán)受到了侮辱，所以他徒勞地大呼小叫，充分表達了憤怒。

    這時，觀察室的門再次被“砰”的一聲撞開，兩個穿著骯臟的男子似乎是用屁股開的門，一路倒退，最后坐倒在地。

    闕道德叫道：“難道沒有人會好好開門嗎？”

    兩名黃發(fā)男子扔下胡克儉，掉頭望向門口，一個捏緊了錘子，一個掏出了碎玻璃改造而成的尖刀，眼中充滿了警惕。

    當(dāng)他們看到走進來的不過是個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人，不禁心生輕蔑。

    年輕意味著缺乏經(jīng)驗，更何況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怒氣沖沖，生氣的人打架通常沒有什么章法，在老手面前毫無勝算。

    剛好，這兩個黃發(fā)男子都是老手。

    “是他們干的？”胡周問闕道德。

    闕道德往旁邊挪開一步，道：“大家能坐下來談嗎？”

    拿錘子的黃發(fā)男子道：“沒什么好談的。要么留下錢，要么留下手，你們看著辦?！?/br>
    拿玻璃刀的黃發(fā)男子問道：“這毛孩跟他什么關(guān)系？”

    闕道德道：“我想龍頭要的是錢，而不是人體器官?！?/br>
    胡周捏了捏拳頭，對兩個黃發(fā)男子說：“他是我爸，我是他兒子。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把話說說清楚，你們誰先來。”

    兩個黃發(fā)男子互相看了一眼，咧開嘴笑了。

    兒子的手肯定比三千塊值錢，看樣子這件事很快就能了結(jié)了。

    拿錘子的黃發(fā)男子說：“我先來?！闭f著就朝胡周腹部一錘子捅過去。

    然而，他眼前一花，撲了個空，腳下還不知被什么絆了一下，跌跌撞撞跑了兩步撲倒在地。

    拿玻璃刀的男子沒有動，朝坐在地上的兩人使了個眼色。

    兩人顯然已經(jīng)在胡周手里吃過虧，有點膽怯。但是迫于某種壓力，又只能硬著頭皮朝胡周撲去。

    砰地一聲，兩人的頭撞在一起，當(dāng)即抱頭倒地不起。

    那柄錘子趁機從胡周身后當(dāng)頭砸了下來，胡周像是背后長眼睛似的，往后一個撤步，狠狠一肘搗在黃發(fā)男子胸口，那錘子也脫手落下。

    就在這時，白光一閃，那柄玻璃刀朝胡周的腹部急速飛來。

    這一擊的時機，選得恰到好處。

    但是，在一腿之遙，胡周一個速度超乎常人的彈踢，將刀踢上了半空，然后順勢接過落下的錘子，狠狠朝扔飛刀的黃發(fā)男子甩了過去。

    “??！”

    那人捂住右肩痛呼一聲，右臂無力地垂了下來，剛好落在胡克儉的臉上。

    這是這起沖突之中，他受到的最嚴(yán)重的打擊，好在連個紅印都沒有留下。

    觀察室里沉寂了下來。

    叮地一聲，玻璃刀落在地上，碎成幾片。

    神志還不太清醒的胡克儉奮力轉(zhuǎn)過頭，努力喊道：“有事沖我說，別牽扯孩子！”

    那四人哭喪著臉朝他看了看，沒吭聲。

    胡周上前安慰了父親幾句，問了問傷情。

    父親道：“沒什么，就縫了幾針。你快回家去！”

    胡周沒有再往下問。在他踏進醫(yī)院的那一刻起，艾維利提亞就弄到了醫(yī)院癥療系統(tǒng)的診斷信息，全部投到了胡周的視網(wǎng)膜上。

    軟組織挫傷和皮外傷，確實不是很嚴(yán)重的傷，但足夠構(gòu)成輕傷，而且很痛。

    這件事絕不能善罷甘休。

    “闕律師，麻煩你照看一下我爸?！焙艿?，“你們幾個給我出來。出不來的，我?guī)湍銈??！?/br>
    于是四個人緊緊跟在他身后魚貫而出。

    一到門外，胡周就問：“你們幾個，誰說了算？”

    沒有人吭聲。

    “如果都說了不算，就帶我去見你們的老板?！彼а赖?。

    軍用機甲都斗過了，還怕幾個混混？

    不過，體力是需要補充一下的。

    胡周的視野中，一些紅色的數(shù)據(jù)在閃爍。

    艾維利提亞說，先前連續(xù)高強度的運動使他的體力大幅透支，這些數(shù)據(jù)都是急需補充的能量和營養(yǎng)物質(zhì)。

    “開你們的車，我先去吃點東西。”他說。

    ……

    ……

    雖然24小時便利店在新陽市已經(jīng)比較普及，但對于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中下層市民來說，路邊早餐鋪的豆?jié){油條仍是首選。

    現(xiàn)在，早餐鋪大娘的生意就不錯。

    她樂呵呵地跟顧們說：“你們是不知道。我這兒有個熟，看起來神神叨叨，經(jīng)常自言自語，有點不正常，但是，人家現(xiàn)在發(fā)達了，有車，有四個伙計?？扇思疫€是專程開著車來我這兒買豆?jié){油條。”

    但是她發(fā)現(xiàn)顧們的臉都望向另一邊，這令她心生不快。

    “都瞅什么呢！”

    大娘也跟著朝那邊望去，看到一裹著夾克的高挑姑娘，兩眼頓時一亮。

    這姑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