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顯然沒有一人覺著這場比試完顏宗澤會勝出,故而眾人七嘴八舌皆極力促成這場比試。楊松之從進園子到現(xiàn)在一言未發(fā),此刻他雖覺這比試有些不公,可如今情景根本由不得他不比。 他依舊不語,任由事態(tài)發(fā)展,心中卻在想著旁的事。他那日在廖府碰到完顏宗澤,自然清楚完顏宗澤對錦瑟的一份心,可他卻一直鬧不明白錦瑟是如何想的,如今觀錦瑟的態(tài)度,難道她心中對完顏宗澤的糾纏是煩不勝煩的?還是,令有他不明之處…… 完顏宗澤被眾人圍攻倒也面色不變,半響才轉(zhuǎn)眸再度盯向錦瑟,道:“既然這位程公子都說本王是最憐香惜玉的,本王豈敢不應(yīng)姚姑娘此請,只是這既要比試總得有個彩頭方才有趣啊?!?/br> 完顏宗澤言罷,錦瑟便笑了,道:“是要有個彩頭,不若這樣,若然王爺輸了便自行離開柳府,并且答允以后再不前來打攪柳先生清靜?!?/br> 若然完顏宗澤當(dāng)真如此灰溜溜地離開柳府,那可當(dāng)真是顏面盡失了,眾人不覺嗤笑出聲,已然一副瞧熱鬧的神情。而完顏宗澤聞言卻兀自挑眉,冷聲道:“倘若本王贏了又當(dāng)如何?!” 錦瑟聞言做出詫色,接著才低頭一思,再抬頭時眸光流轉(zhuǎn),明媚一轉(zhuǎn),笑著瞧向西柳先生,道:“此處到底是柳宅,既是要比,小女斗膽想請柳老先生允個彩頭,武英王若然贏了,柳老先生可否答允他的拜訪,這樣這彩頭也算公平?!?/br> 柳老先生聽罷抿了一口茶,瞧了錦瑟一眼,錦瑟只覺他的眸子帶著一股直透人心的力量,引得她心一跳,籠在袖中的手指抖了下,這才勉強掛著天真無害的笑意。 好在柳老先生很快便收了目光,只笑著沖柳老太君道:“夫人瞧瞧,這丫頭連老朽都敢拿來當(dāng)彩頭,果真還是廖老太君最為了解她這外孫女啊。” 柳老先生自然指的是廖老太君方才說錦瑟蹬鼻子上臉的話,柳老太君聞言一笑,瞧向錦瑟的目光卻極溫和,道:“難得孩子們都有興致,老爺應(yīng)下便是,柳府倒許久未曾這般熱鬧了,今日也叫我和廖老太君一起開個眼界。” 柳老先生這才又瞧向錦瑟,點頭應(yīng)道:“今日老朽便賣小丫頭這個面子?!?/br> 錦瑟莞爾一笑,忙屈膝福了福,眾公子見柳克庸夫妻待錦瑟似極為親切,不覺一詫,而錦瑟已是笑著道:“這怎么比方好,小女卻是不懂的,便只等著瞧兩位大展身手了?!?/br> 眾人商議一番,便由柳府下人前去準(zhǔn)備弓箭等物,決定用比射銅錢的法子來分個勝負。大錦歷來有射銅錢方孔而比箭術(shù)的法子,很快柳府的下人們便用紅繩系著一枚枚銅錢,掛了二十枚銅錢在一顆梅樹上。 待銅錢系好,下人又拿給完顏宗澤和楊松之一人一把同樣的弓箭,和箭囊,大皇子便道:“這規(guī)矩很簡單,樹上如今系著二十枚銅錢,王爺和世子分別持有十只箭羽于兩百步外,將銅錢釘在梅樹上為準(zhǔn),射中最多者為勝,若然兩人皆全中,則用時最短者為勝。用時短,但卻射中少,自然也是要算輸?shù)??!?/br> 這規(guī)矩雖簡單,可銅錢的方孔極小,又被細線系著,那線隨風(fēng)而動,這便增加了射中的幾率,況且一般人射箭,射程不過是百步,能射一百五十步者已是了得,大皇子令楊松之和完顏宗澤站在兩百步外射這銅錢,只射中還不夠,還要將銅錢用箭釘在梅樹上,這難度便可想而知了。 眾人聞言嘩然,連廖書敏幾個也自水榭中走了出來,興奮地盯著那隨風(fēng)飄蕩的銅錢嘰嘰喳喳個不停,文青近來正貪騎射,自然也湊到了前頭去。錦瑟和廖老太君站在一處,面上倒是一片宛然之色。 而那邊完顏宗澤和楊松之已同時應(yīng)聲表現(xiàn)接受這規(guī)則,大皇子這才發(fā)號施令道:“開始!” 他一言一落,楊松之和完顏宗澤同時抬手,兩人動作幾乎行同一人,自箭囊中取箭,搭箭,扣弦,左臂下沉,肘內(nèi)旋,用左手虎口推弓,手挽勁弓,瞄準(zhǔn),嗖地一聲破空之音傳出,兩箭同時射出,如兩道流星飛逝而出,只聞鏘的一聲響,兩支羽箭竟然同時射中銅錢,當(dāng)?shù)靡幌?,又同時將射中的銅錢訂在了梅花樹干上。 眾人不由驚呼一聲,而楊松之和完顏宗澤的動作卻毫不停頓,行云流水般已然開始第二波射擊,這回兩人的動作卻不再一致。 楊松之自箭囊中取出的分明是兩支箭羽,搭弓,扣弦,他竟是兩箭齊發(fā)!隨著破空之音響起,錦瑟只覺箭影激射,當(dāng)當(dāng)兩聲響,那箭再次滿中銅錢,再次將兩枚銅錢射在了梅樹上。 而完顏宗澤卻也絲毫不驚,已然也加快了動作,可颼颼兩聲響,接著已是當(dāng)當(dāng)兩聲,命中銅錢。他的動作雖快,可到底比楊松之兩箭齊射要慢了一步,而楊松之第三次取箭,竟一下取出了三箭,待他三箭齊發(fā),再次三箭皆中時,這比試幾乎已有了結(jié)果,眾人紛紛驚嘆歡呼了起來。 完顏宗澤卻似全然未察覺這一切般,依舊一箭箭如流星般飛射,轉(zhuǎn)瞬也已命中六箭,而此時楊松之已將僅剩的四箭同時搭在了弦上。 不管完顏宗澤的動作有多快,他此刻還有四箭要射,又怎能比得過楊松之四箭齊發(fā)?!而且楊松之既敢如此,那便定然有十足的把握全中,故而眾人已斂神屏息只待最后一刻到來。 可也正在楊松之瞄準(zhǔn)之際,完顏宗澤卻突然轉(zhuǎn)身,搭箭拉弓,一箭竟是對準(zhǔn)了盈盈而立的錦瑟,他手指輕動,那箭帶著一股流光飛掠而去,眾人皆被此景驚住,瞪大了眼睛,抽氣聲一片。 然那箭飛出卻射在錦瑟身側(cè)的一顆梅枝上,噶擦一聲,一支梅花自枝頭墜落,流光再至,又一箭飛掠而至,恰便打在那飄蕩在空中的梅枝上,梅枝竟便猛然轉(zhuǎn)了方向,被擊的沖錦瑟斜飛而去,接著便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那梅枝力道正好地?zé)o聲無息地打進了錦瑟的發(fā)髻中。 梅枝上的三朵紅艷艷的梅花剛巧并列開在她的烏發(fā)上,爭奇斗艷,于她立領(lǐng)上火紅的狐貍毛交相呼應(yīng),當(dāng)真是香腮染赤,云鬢浸墨,其艷若何人比花嬌。 眾人瞠目結(jié)舌,而楊松之也被這一幕震的心一顫,眼前凈是錦瑟頭上的兩三朵梅花和她盈盈而立的模樣,指尖一顫,那四指羽箭已然飛了出去,隨著當(dāng)當(dāng)兩聲響,兩只箭羽射中銅錢,兩支卻落了空,墜在了地上。 完顏宗澤盯著依舊亭亭而立的錦瑟半響,這才勾唇而笑,道:“此花甚配姑娘?!?/br> 言罷,這才瞟了面色鐵青的楊松之一眼,自箭囊中摸出一只羽箭來,閃電般射出,嗖的一聲,他命中了。再次搭弓,出箭,這最后一支箭噗的一聲射過一枚銅錢,在眾人的盯視下竟再度穿過一枚輕蕩的銅錢,這才咚的一下釘在了梅花樹干上。 完顏宗澤勾唇垂下手臂,眾人已然面色皆變,這樣的話,楊松之便是射中了八枚銅錢,而完顏宗澤卻射中的九枚,很顯然,按規(guī)則完顏宗澤竟勝出了! 眾人齊齊愣住,半響那閆銳才怒喝一聲,道:“武英王怎可如此!” 完顏宗澤卻笑了,道:“兵不厭詐,有何不可?” 眾人還欲再言,楊松之卻沉聲道:“王爺說的對,兵不厭詐,愿者服輸,我輸了?!?/br> 錦瑟卻低了頭,那梅花枝飛入云鬢帶的她發(fā)髻微松,她手撫了下發(fā)髻,手指觸到那梅花花瓣,眸中明光微閃。 這人啊……怎就一刻也不忘戲弄于她呢,這樣的情景,這么些人瞧著,他竟也敢如此胡為。 只是,他想來是只惱了,也是用此舉在告訴她,她是屬于他的吧。在大錦,只有夫君方能為妻子插簪,而女子若然收下男子所贈發(fā)簪,也等同私定終身,他這算是當(dāng)眾為她插簪了嗎? 錦瑟這廂正低頭好笑,卻突聞一聲驚呼。 “武英王,這是作何?!” 錦瑟聞聲抬頭,卻見完顏宗澤竟不知何時又手挽勁弓,正藍眸微縮,猿臂拉弓,用箭指著大皇子,方才那聲大呼顯然正出自大皇子,而眾人皆已被此景嚇呆,四周死寂一片,似風(fēng)聲都被凍結(jié)在了半空,園子中瞬時被一股濃重的殺氣籠罩。 錦瑟秀眉一跳,只見完顏宗澤刀削般的唇角輕輕一勾,嗖的一聲,那箭應(yīng)聲而出,發(fā)出一道灼目的寒光呼嘯著沖大皇子直直飛去!眾人的驚嘩聲驟然而起,而大皇子已然被嚇得面色劇變,他可不是美人,當(dāng)然明白完顏宗澤不會是在為他插花,而且完顏宗澤身上的凌冽之氣太盛了,大皇子竟嚇得本能抱住了頭,雙腿也軟了下去,可他尚未倒下,那箭支卻帶著一道凌厲的寒氣自他身側(cè)飛掠而過,接著無聲地落入了水榭外的小湖中,掠起一陣波光來。 眾人方才見完顏宗澤一腳踢起地上方才楊松之射偏的羽箭來,隨即便直直瞄準(zhǔn)了大皇子,已被他的舉動驚住,哪里能想到他這不過是隨手空射而已,待那箭無聲落地,大皇子才知自己被耍了,氣得一張臉紅白交接,而完顏宗澤卻哈哈大笑,甩手扔了烏木長弓,只回身隨意地沖西柳先生拱了拱手,道:“本王來日再登門拜訪,告辭?!?/br> 言罷又行了一禮,方轉(zhuǎn)身,竟是揚長而去了,待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園子中,大皇子才冷哼一聲,直覺顏面盡失,沖西柳先生和柳老太君說了幾句,便也告辭而去了。 經(jīng)此一鬧,眾人只當(dāng)完顏宗澤最后嚇大皇子那一下是故意在掃大錦的臉面,錦瑟卻知他這是為何,一來為著他的飛醋心中好笑,再來也未他的細心和保護而微微感動,心里暖意融融的。 是的,他這是保護。方才他也曾對著她射來一箭,而她未曾躲開,大皇子的那一躲,使得他丟盡了顏面。她瞧見了大皇子的丑態(tài),便也成了大皇子厭惡之人,任何男子都不會執(zhí)意一個見證了自己丑態(tài)的女子,只怕今后大皇子只會對她姚錦瑟避之而唯恐不及。 錦瑟心里清楚,完顏宗澤,他是瞧出了大皇子今日的不妥方如此防范未然的呢。 140 眾人皆離去,錦瑟才隨著廖老太君辭別柳老太君,柳老太君似極喜歡錦瑟和廖家?guī)孜还媚铮B聲叫她們下次來玩。錦瑟心道不虛此行,待出府登車時,文青卻靠了過來,低聲道:“jiejie,方才蕭大哥說武安侯府今早出事了……” 昨日文青未曾在京中,盡早剛剛回京便一路回了廖府,并不曾聽聞武安侯府之事。武安侯府被抄家,他卻是方才才在蕭蘊口中得知。錦瑟聞言見文青面上帶著一股喜色,不覺拍了下他的肩頭,道:“是有此事?!?/br> 文青便笑了起來,道:“惡有惡報,今后jiejie和我便無需日夜防賊了,只是方才蕭大哥說他今日一早曾去武安侯府瞧過,侯府抄家,那謝少文卻未在府中,似是潛逃了,蕭大哥叫我提醒jiejie一句,這些時日無事便莫出門,他已吩咐人去找尋謝少文了?!?/br> 錦瑟聞言一詫,心中卻也咯噔一下,浮起一層陰云來,不知為何便想起了那日在廖府門前,謝少文陰鷙的神情來。那眼神在腦中晃著,叫她有股如芒在背,陰嗖嗖的感覺。 若武安侯府這般被削職為民,要發(fā)回原籍的,官府會先將犯人和家眷都押入大牢,等案子落定,方由官差親自押送了罪犯回其祖籍,再交由地方的官府安置。 既然抄家時便不見了謝少文,那么他一定是早一步便跑了,謝少文對她的恨意錦瑟心中是一清二楚的,她秀眉微蹙,見文青亦面露擔(dān)憂,這才笑著道:“沒事,jiejie這些日不出門便是,何況,那謝少文既已逃了,又怎敢再現(xiàn)身,如今他已經(jīng)一無所有,奈何不了jiejie的?!?/br> 文青聞言這才又露出笑意來,倒是廖書香見錦瑟和文青站在車前說話,又隱約聽到武安侯府,便以為他們姐弟有話要敘,本已登上了馬車卻又跳了下來,道:“茂哥兒一早從京郊回來只怕也累了,便陪微微meimei做馬車回府吧,我也陪老太君說話去?!?/br> 她言罷也不待錦瑟二人推辭便笑著往前頭馬車而去,前面馬車中廖書敏,廖書晴陪著廖老太君。錦瑟原是拉了廖書香,想和她說方才在柳府的事情,見廖書香又生了誤會一溜煙已爬進了前頭馬車,便只得和文青也上了車。 文青和錦瑟說著他方才在柳府中柳老先生考究他學(xué)問的事,錦瑟靜靜聽著,見他回答的都極得體,有兩個問題還答的頗有幾分見解,便愛憐地給文青理了理微亂的發(fā),道:“jiejie給你新做了一個指套,一會子回去叫白芷給你送去?!?/br> 文青正癡迷弓馬,方才在柳府中又見了楊松之和完顏宗澤百步穿楊之技,對楊松之是一心的崇慕之心,聽聞jiejie給自己做了新指套,自然是滿心歡喜,又說起方才柳府之事來,道:“想不到那北燕質(zhì)子當(dāng)真如同傳言一般囂張,還太是卑鄙,若然他不使詐,如何能贏得了楊大哥!jiejie被嚇壞了吧?堂堂王爺沒想著竟如此氣量狹小,就因jiejie辯駁于他,又提出比試之事來,他便如此恐嚇jiejie,實在叫人氣恨!” 錦瑟聞言心生一嘆,這才道:“倘若jiejie是楊世子,你猜那箭羽不慎落空,jiejie會如何做?” 文青一詫,卻又搖頭,錦瑟便道:“jiejie會出手去搶武英王箭囊中的余箭,即便不能兩支皆搶到,卻也定然是能搶到一支的,多出這一箭來便是必勝無疑。” 文青愕住,錦瑟這才又道:“兵不厭詐,能夠贏得勝利方是真本事。相較世子的君子之風(fēng),jiejie倒更欣賞那武英王,該出手時便出手,不擇手段也是一種果決?!?/br> 文青愣住,他原便是極敬重楊松之的,更對完顏宗澤這個異族人沒有半點好感,今日再見完顏宗澤囂張之態(tài),便覺他狡詐實令人厭惡,更有完顏宗澤拿箭對著錦瑟那一幕,文青便更惱恨交加了。他原想jiejie被嚇那一回,定然也和他一樣,卻沒料到錦瑟會說出這番話來,文青雖一時難以贊成,可他一向是極聽jiejie話的,便嘟著嘴仔細思索了起來。 馬車又行一段,外頭卻傳來白芷的聲音。 “姑娘,到劉記成衣鋪了,姑娘不是說想瞧瞧最近京中都流行什么花樣子嗎?!?/br> 錦瑟聞言心生一詫,她可從未說過這話啊。她隔著紗窗去瞧,隱隱約約地正見一家成衣鋪子開在路邊,而那店鋪門口一晃進了旁邊酒樓的身影正是影七,錦瑟目光閃了下,這才應(yīng)了一聲,回頭沖文青道:“jiejie去店中瞧瞧就來?!?/br> 文青忙道:“成衣鋪子人雜,我陪著jiejie吧。” 錦瑟卻是一笑,道:“jiejie不過瞧個花樣子,白芷陪著便好?!?/br> 文青聽罷只以為錦瑟要選些女子貼身衣物的花樣子,這便未再堅持,只笑著點頭眼瞧著錦瑟下了馬車。 而錦瑟帶著白芷進了那成衣鋪子,便有掌柜熱情的迎了上來,說了兩句便將錦瑟帶向了大堂東側(cè)的一間套間,里頭專門經(jīng)營些女子衣物,尋常是不允男客進來的。 大戶人家是不會在外買成衣的,多是買了布料由家中的針線房做,或是委了錦衣店量身專做。那小門寒門為了剩些銀錢自也不會買這成衣。成衣鋪子原便是做哪些客居他鄉(xiāng)之人的生意,尋常生意便冷情的很,如今也不知是早便打理過,還是大過年的生意越發(fā)清冷,故而套間并沒有客人。 錦瑟令白芷守在門口,進了套間卻也不見完顏宗澤,誰知她剛走了兩步,正欲去瞧東柜上擺放的衣物,卻有一只手也不知從哪里伸了出來,緊緊箍住她的腰,一拉一收,錦瑟被帶地轉(zhuǎn)了個圈兒又急退兩步,只覺眼前光線一黯,再回神時已被拉進了一間窄小的密室,背緊緊貼著一面墻壁,而她的雙臂也被人死死壓在了墻上不能動彈。 她尚沒瞧清眼前人影,那黑影便猛然壓了下來,這大白天的,又在這鬧市之中,隱約還能聽到街頭的喧囂聲。錦瑟嚇得一驚,忙本能地偏頭,可幾乎同時兩根手指卻如鐵鉗般箍住了她的下頜,完顏宗澤炙熱的氣息噴撫在臉頰上,接著她的唇便被覆上。 幾乎是急切的,涼涼軟軟的嘴唇瘋狂地磨蹭著她的,放肆地吸允舔弄,帶著一股強烈的惱怒,懲罰和渴望。錦瑟先是蹙眉,死死地禁閉牙關(guān),完顏宗澤便似惱了,錦瑟只覺下頜上的兩根手指驟然加大了力氣,直叫她吃痛欲喊,唇微啟,完顏宗澤柔軟滑膩的舌頭便順勢探了進去,恣意地舐舔吸吮,強勢地要和她糾纏不休。 錦瑟從沒覺著自己做了什么錯事,方才在柳府中察覺到完顏宗澤的怒火,她心知他為何那般,只覺心里甜甜的還有一絲好笑。可她卻也不擔(dān)憂完顏宗澤會誤會于她,只因完顏宗澤是很清楚她接近柳老太君的目的的,既然這樣,他也定然明白她和蕭蘊沒什么。 完顏宗澤吃些味兒錦瑟自然不在意,他因嫉妒而鬧些小脾氣,錦瑟也當(dāng)小情侶間的趣味樂得享受,可這不代表他可以明知一切卻還將他的惱怒情緒毫無顧忌地發(fā)泄在她的身上。 錦瑟素知完顏宗澤性子中的跋扈和霸道,如今被他如此對待,見他如此地不顧她的感受,只一徑宣泄他的嫉火,錦瑟雖理解卻不能縱容。只因她覺著完顏宗澤有些情緒太過了,這叫她覺著自己被懷疑,被不信任,不被尊重了,這種感覺令她不舒服。 錦瑟欲去推完顏宗澤,偏他察覺到她的掙扎竟傾身壓了上來,高大的身體,修長而有力地雙腿將錦瑟死死壓在了墻上無法動彈,錦瑟無奈一口咬上完顏宗澤的舌頭,登時兩人唇齒間便有了血腥味。 完顏宗澤這才身子一僵,睜開眼眸對上錦瑟清沉如同秋湖一般的眸子,他藍眸中翻涌的色彩方緩緩平靜下來,嫉火中燒的頭惱也漸漸清晰了起來,眸中懊惱和歉意一閃終成委屈,他的唇緩緩?fù)碎_,可身體卻也未曾稍離依舊死死壓在錦瑟身前。 錦瑟見他平靜下來,秀眉才舒展,沉冷的眸色溫柔起來,輕輕掙開被完顏宗澤固住的手,抬起手來輕輕地?zé)o限溫柔地去撫他額際散落下來的黑發(fā)。這個小密室想來是為客人提供方便,試衣所用,極為窄小,也未曾開窗,光線很弱。 微弱的光影下,完顏宗澤俊面輪廓顯得更深,依稀有刀削斧鑿的冷峻,錦瑟手指滑過他寬闊飽滿的額頭,刀裁般的劍眉,他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這才深深瞧進他的雙眸,輕聲道:“你這是怎么了?” 完顏宗澤被錦瑟輕輕撫過面頰,又見她目含春水,柔光明媚,心中那些嫉恨早便去了。他不過是自柳府出來便難以將錦瑟和蕭蘊并肩而跪琴簫和鳴的那一幕拔除,更加之他早便識得蕭蘊,心知蕭蘊和錦瑟多處喜愛皆同,又素覺蕭蘊其人實不在他之下,再念著錦瑟和蕭蘊同是書香望族門第,思著方才有公子竊竊私語說兩人真是一雙璧人的那些話,他竟越想也該死地越發(fā)覺著兩人該是一對璧人,這個念頭令他心緒大亂,越想越是無法控制情緒。 如今平靜下來,又被錦瑟如斯對待,瞧著她明亮的眸子倒一陣堵悶,不覺啟口道:“我不會弄簫……” 錦瑟聽聞他語氣中幾分失落和煩悶,不覺笑意爬上唇角,眉眼微彎,挑眉道:“所以呢?” 完顏宗澤便又道:“以后我也無法和你琴簫和鳴,更不能于你一同譜曲,也不懂岐黃之術(shù),不識草藥,那些子史經(jīng)略我也并不精通,蕭蘊……” 完顏宗澤的話尚未說完便驀然頓住,瞪大了眼睛,卻是錦瑟突然抬手環(huán)在了他的脖頸上,接著她竟踮起腳來,主動吻住了他的唇,花瓣一般輕柔的唇瓣輕輕磨蹭著他的,用小巧柔軟的舌尖不停地在他的唇齒間勾畫挑逗,完顏宗澤大震,竭力忍住悸動,這才沒將錦瑟拆吞入腹,卻覺有些暈暈乎乎,仿似在做夢。 錦瑟何曾這般主動過,平生也是頭一回做這樣大膽的事情,無奈她親了幾下完顏宗澤竟似傻了般,半點回應(yīng)都沒,錦瑟心中有些慌,面頰的熱度一點點升起來,卻又不愿就此露了怯意,便又睫羽閃動著緊閉了眼睛,硬著頭皮將舌頭探了進去,雙手也改兒圈在了完顏宗澤精瘦的腰上。 完顏宗澤的回應(yīng)火熱而溫柔,錦瑟感受到他克制下的激動和喜悅,心跳便越發(fā)不受控制,唇舌廝纏,完顏宗澤一只大掌撫在錦瑟的腰后將她用力地攬進懷中,急促的喘息聲在靜謐的空間中似炸雷一般,帶著誘人的蠱惑,似能將人心底的**都勾起,錦瑟清晰地感受到完顏宗澤掌心guntang的溫度,更能感受到他的身體也在因自己的回應(yīng)和迎合而變得灼熱堅硬,似竭力壓制著什么,而吻舒緩悠長,溫柔卻又神情,似能直取她的靈魂。 錦瑟的心一點點飛升,有些令人害怕又期待的情潮不受控制地翻涌出來,叫她覺著口干舌燥,整個身體都有些蠢蠢欲動,這種情潮很陌生,分明已在他懷中卻渴望更加靠近,分明已是如此的親密無間,卻似不能滿足這樣的接觸,這是一個叫她無比震撼的熱吻,身體中被勾起的激情叫她羞怯卻又無能為力,難道是這地方不對,更容易引人興奮和刺激? 錦瑟迷迷糊糊想著,待察覺完顏宗澤的身體越來越不妥時,兩人才極為默契地分開。完顏宗澤猛然退了一步,卻只將頭枕在錦瑟的肩頭,兩人皆閉著眼睛,黑暗中唯剩下兩道喘息聲交織響起。錦瑟感受到完顏宗澤呼出的灼熱氣息劇烈地噴在她的脖頸上,自衣領(lǐng)鉆進去,她渾身的毛孔便也變得敏感無比,在他氣息反復(fù)收放間,似是全張開了,一股股方才便不停涌動的莫名顫栗從脖頸傳遍全身。 她面紅耳赤,半響才緩緩睜開眼睛,舒了一口氣,完顏宗澤這將頭整個埋入錦瑟頸窩,又過了良久才漸漸平息了喘息,卻依舊悶聲道:“我都不知微微的琴彈的那般好呢……” 錦瑟聽他張口還是一股子酸意,不由噗嗤一笑,接著才道:“琴彈得好,難道是過錯嗎?” 完顏宗澤這才抬起頭來,眸中藍色沉浮,悶聲又道:“可我不會彈琴,更不會鼓簫?!?/br> 錦瑟揚眉,輕挑唇角,點頭道:“可巧這兩樣我都會呢,譜曲我自己便能,又何勞他人?你不會彈琴,以后想聽時,我彈于你聽便是,又有何難!” 完顏宗澤聞言再次怔住,藍眸宛若世上最名貴的寶石,眼波流轉(zhuǎn)光彩四溢,美得令人炫目,錦瑟便又道:“我是個懶人,更是個冷人,不喜歡去猜他人的心思,除此之外,我還是個自私的人,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管前路多少磨難,我也愿陪他闖上一闖,可若然換做不喜的,我卻是半點也不愿遭罪付出的。” 完顏宗澤聽罷眼波便流露出忽明忽暗的光彩來,明眸越發(fā)如寶石閃爍,錦瑟被他炙熱緊迫的視線盯得有些面紅,佯怒地抬手拽了完顏宗澤的襟口,卻是嘟嘴擰眉地道:“以后你抱著我時,我不愿在你口中聽到他人的名字,男的女的都不行!” 完顏宗澤想到剛才他方提到蕭蘊便被錦瑟堵了嘴的情景,唇邊就綻放起了愉悅的笑意,眼眸明亮中也透出幾分醉人的溫柔來。 那耀眼的笑容使他整個面容看上去神采飛揚,還憑添了一絲俊逸出塵,接著他又抬手輕撫著錦瑟發(fā)間依舊別著的那朵梅花花枝,眨著眼睛道:“微微怎知我會贏?” 錦瑟知他說的是和楊松之比箭之事,便揚唇而笑,道:“因為我知人家楊松之沒你那般卑鄙啊……” 方才她在柳府中卻是料定了完顏宗澤不會輸,這才提議比試的。柳老先生的態(tài)度對大錦讀書人極為影響,完顏宗澤前往拜訪多次卻皆被西柳先生擋在門外,錦瑟豈有不相幫的道理? 她言罷,完顏宗澤便又是一笑,抬手輕撫她花瓣般嬌艷的唇,低聲道:“我們扯平了,以后我和微微親熱時,再不提旁人了,男的女的都不行!” 錦瑟正是此意,只不好說親熱二字,如今聽完顏宗澤說出此話來,想到方才自己的主動面上就又是一陣火熱,她抬腳踢了下完顏宗澤,惹得他歡聲笑了起來,低頭在她耳邊念道:“原來我的微微也是個小醋壇子呢。” 【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