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jié)
雍王這才收回神思來,道:“皇兄和六皇弟打交道倒比弟弟我要多些,依三皇兄看,如今為兄該如何扭轉(zhuǎn)乾坤?” 完顏宗璧聞言斂了面上的漫不經(jīng)心,細瞧雍王,見他神情嚴肅果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見,他便傾身過去,道:“為兄倒還真有一計,若此計能成武英王府必然生亂,到時候五皇弟只需稍稍推波助瀾,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哦?竟有如此好計,請三皇兄不吝賜教?!庇和趼勓阅抗庖涣疗鹆伺d致,也側(cè)身而去,完顏宗璧便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雍王聽的面露詫色,道:“世上竟還有這樣的蠱毒?” 完顏宗璧便笑著道:“自然是不常見的,為兄也是費了好大勁才得到,此蠱毒的母蠱乃是用世間最具毒性最兇猛的七種毒物撕咬養(yǎng)成,極是厲害。只要能取完顏宗澤少許鮮血喂食母蠱,為兄再選個合適的女子令其服下母蠱,再令子蠱進入完顏宗澤的身體,他便再離不開體內(nèi)存有母蠱的女子,必須于其陰陽交合才能維系生命,不然將會痛不欲生。如今武英王妃正有孕在身,正是行事的好機會。為兄因被完顏宗澤夫婦所害,故對他們的性情還是了解幾分的,那武英王妃看著是個柔弱大度的,實則極為強勢剛烈,她必不能容忍自己有孕其間,完顏宗澤卻背叛于她,和其她女子媾合。只要此技能成,他們夫妻定然反目成仇?!?/br> 雍王聽的心思微動,完顏宗璧便又趁熱打鐵,道:“完顏宗澤的性子難道五皇弟還不了解嗎?他對看重之人歷來重情義,對敵對之人卻極是陰狠,更能對自己下得去狠手。他對妻子那股熱乎勁便不用為兄多說,相信五皇弟也瞧的清楚明白,那武英王府到現(xiàn)在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說明武英王妃是極在意這種事兒的,六皇弟一著不慎做出對不住妻子之事,必定會對她心存愧疚,百般彌補,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做出自殘之事來,彼時五皇弟在其中推波助瀾,令夫妻兩人仇恨加劇,那武英王妃是個有美貌又有心機,還狠辣的女人,只她便能將六皇弟折磨地無暇他顧?!?/br> 完顏宗璧之前曾想害文青死在金家人的手中,從而離間錦瑟和完顏宗澤的關(guān)系,可誰知他計劃的好,可卻被文青識破,栽在了一個少年的手中,賢妃也因此折了進去,他自己更是身敗名裂,可這并不能打消他這個念頭,反倒因恨意的增長此念頭更加瘋狂和堅定了起來,以至于他瞧見錦瑟和完顏宗澤恩愛模樣便渾身抑制不住地發(fā)抖。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仇人過那樣神仙美眷的生活,非要親手毀掉他們的幸福才能甘心。 故而此刻他一得機會,便又毫不猶豫地攛掇起雍王來。雍王聽罷,覺著完顏宗璧說的有些道理,卻不甚放心地道:“朝廷可是嚴令禁止巫蠱之術(shù)的,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使用巫蠱之術(shù)謀害人,那可是無論身份貴賤,一律極刑處死的……這會不會太冒險了些?!?/br> 完顏宗璧卻道:“只要行事謹慎,萬不會被發(fā)現(xiàn),世人忌憚巫蠱厭勝之術(shù),一旦發(fā)現(xiàn),那中蠱之人也是不得好果的,只要能成功下蠱,完顏宗澤才是有苦說不出,除掉了完顏宗澤,太子便不足為慮了。” 雍王聽的動心,卻依舊有些猶豫,道:“當真有此蠱?我從未聽說過此種子母蠱,總覺巫蠱之事太過詭秘無蹤,未必可信,莫叫我們冒險籌謀一回,這蠱毒卻毫不起作用啊?!?/br> 完顏宗璧便笑著道:“這點五皇弟但請放心,為兄機緣巧合得到了一位制蠱高人,已見識過蠱毒的厲害之處了。其實閔人制蠱已傳承數(shù)百年了,沒什么可質(zhì)疑的,這移情蠱也是閔女常用的一種蠱,閔女多情,山中的女兒單純,熱情,天真,也敢愛敢恨,卻不知人心險惡,虛情假意的山盟海誓也能叫她們?yōu)榍槔商托耐诜蔚?,長久以來,閔女為了防止情郎始亂終棄,用情不專,為保護自己便流傳下來許多傳女不傳男專門為情而制的蠱,這移情蠱早便被不少閔女用過,就是為了防止情郎變心的,為兄得到的此移情蠱不過是更為厲害些罷了,在閔人的深山中其實是很常見的,一定會有作用,不會白費了安排的?!?/br> 雍王見他說的肯定,極有信心,便點頭咬牙道:“好!只是此事萬不能cao之過急,得細細籌謀,萬不能出一點差錯才行,再來六皇弟的血卻也不是那么好取用的?!?/br> 聽他答應(yīng)了,完顏宗璧心頭一喜,連眼瞳都因興奮而收縮了下,忙笑著點頭道:“那是自然的?!?/br> 翌日,雍王剛在外書房中起身,外頭便是一片嘈雜,依稀傳來雍王妃的聲音,他昨日就是為了恐雍王妃找他鬧,這才躲在了書房入睡,還令府中嚴密封鎖恩義侯出事的消息,不想雍王妃這么快還是知道了消息,一時一陣頭疼煩躁。 他披上單衣雍王妃已沖了進來,哭著道:“王爺,恩義侯可是我父親啊,王爺為什么不保他?!王爺明明知道父親他是被人冤枉,陷害的!” 雍王耐著性子道:“昨日人贓并獲,父皇已經(jīng)相信事情是恩義侯做下的,六皇弟又死咬著他不放,我若再堅持不但救不了恩義侯,王府也會被拖下水,你當本王樂意自己的老丈人下大獄不成?!” 雍王妃便跪下,又道:“王爺快想想法子吧,祖母聽說父親入獄昨夜舊疾便犯了,到今日都沒清醒過來。父親是糊涂,這才被人尋到機會陷害于他,妾身知道父親他拖了王爺?shù)暮笸龋赏鯛斎暨B父親都保不住,下頭人豈不要質(zhì)疑王爺?shù)哪芰Γ亢螞r父親手中還握著西銳軍的軍權(quán),如今那三姨娘已死,父親的罪名便算死無對證被坐實了,妾身沒指望王爺能讓父親官復原職,只要父親他能活著出獄就成,人在軍中的影響力就在,對王爺也算是一種助力啊?!?/br> 見雍王妃痛哭流涕地跪在腿邊苦苦哀求,楚楚可憐卻又通曉事理,并不一味地責怪他沒有死保恩義侯之舉,還處處為他著想,雍王心中愈發(fā)歉疚,親自扶起她來,道:“你放心,眼見便要年底了,即便要處決恩義侯,也是年后之事,我們還有時間,獄中本王會打招呼,不會叫恩義侯難過的。恩義侯這次謀害的是六皇弟,罪名雖是嚴重,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可想的……” “王爺當真有法子?不管是什么法子總要試上一試?!庇和蹂计鹣M麃?。 雍王便抓了她的柔荑將她壓在了榻上,道:“本王一直無嗣,倘若你如今能爭氣,懷上子嗣,那便是有功之人,母妃以此事懇求父皇饒恩義侯一命,父皇定然會允準的?!?/br> 雍王說著便俯頭親吻起來,雍王妃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推了下他,道:“王爺,妾身如今沒心情,王爺別……” 雍王卻抬頭,蹙眉道:“你當本王就有心情?你好好想想如今還有什么法子救下恩義侯的?!六皇弟可不是好糊弄的,只有你有孕,皇上格外施恩,他才不得不讓步吃下這個悶虧?!?/br> 雍王妃聽罷一想果真也只此一法可試,便松開了抓著雍王的手。 ☆、二百三五章 待雍王妃離開,雍王整衣而出,念著現(xiàn)在連生孩子這樣的事都成了任務(wù),不覺憋屈地咒罵一聲,愈加對完顏宗澤記恨起來。卻于此事下人稟報他的幕僚年先生請見。這年先生也算個智謀之人,給他出過不少力,他此刻正心煩,聞報忙將人請了進來。 年先生正是對昨日恩義侯入獄一事有些自己的見解,這才來拜見雍王的,他道:“屬下倒不覺著恩義侯是遭武英王陷害,王爺您想想,武英王何等性情,此刻太子妃新喪,太子勞神傷體,武英王和太子兄弟情深,此刻顧著東宮才是第一要事,哪里還有心情和精力去陷害恩義侯?” 雍王想到昨日完顏宗澤的態(tài)度來,也覺此事并不簡單,他便沉思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年先生便擼著胡須道:“王爺,那金鑾殿上的龍椅誰都想坐,皇上可不只王爺和武英王,太子這三個兒子啊……” 雍王聽的洞孔一縮,聲音發(fā)緊,道:“先生是說有人在挑起本王和太子一系互斗,坐享其成?” “王爺英明,屬下細細了解了昨日情況,發(fā)現(xiàn)京兆尹前去侯府搜人的動作實在是快的出奇,那吳炳生倒好像早知姿茹藏身之處,屬下想法子買通了吳炳生乳娘之子,倒真打聽出了些事?!蹦晗壬谅暤?。 雍王目光專注起來,年先生又道:“前日夜里吳炳生便曾和其夫人說過兩句頗有深意的話,他說,‘你還莫小看我這個小小的京兆尹,別看今日有人位尊公卿,轉(zhuǎn)眼便可淪為階下囚,這也不過都是爺我翻手間的事兒?!?/br> 雍王聞言恨聲道:“可恨!一個小小的京兆尹竟敢和本王玩陰的!本王昨日便覺吳炳生有問題,怎么?他莫非不是六皇弟的人?” 年先生卻搖頭,道:“一個京兆尹還入不了武英王的眼,據(jù)屬下探知這吳炳生曾兩次和翼王府的管事私密見面,他早便投了翼王?!?/br> 雍王顯然沒料到是這個結(jié)果,他的那個四哥因生母出身卑微,又不招皇帝待見,即便如今在民間傳起賢名來,但因他處事低調(diào),雍王早已習慣了忽視他,更從不將他放在眼中,他不覺道:“四皇兄……他憑什么……” 年先生見雍王愣住,便沉聲道:“王爺,翼王可是太后親自教養(yǎng)大的,如今翼王妃的父親云英侯又被皇上委以重任,負責賑災事宜。這些都沒什么,不足為慮,可若連安遠侯左氏也是支持翼王的呢?” 雍王聞言心一跳,是啊,他那四皇兄可是太后養(yǎng)大的,太后是左家人啊,若連安遠侯左家也支持翼王,他那卑賤的四哥還真有資格爭上一爭。再想到昨日翼王的表現(xiàn),雍王越發(fā)覺著這個四皇兄有問題,恨聲道:“難道安遠侯左云海竟只是假意對本王投誠?!” 年先生便道:“人心險惡,王爺不可不防啊,需知老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蟄伏在暗處的毒蛇,因為你永遠不知它會何時在何地咬上你致命的一口啊?!?/br> 雍王起身來回走了幾步,站定,目光清銳地道:“先生說的對,翼王他害地本王岳丈入獄,倘使他那岳丈云英侯賑災有功,豈不是既得民心又得厚祿,一夕回朝便會成為翼王的左膀右臂?!本王要以牙還牙,令云英侯這次賑災有去無回!” 他言罷,年先生便笑了,點頭道:“王爺所慮極是?!?/br> 雍王便也有了幾分笑意,道:“先生真是及時雨,若非先生本王此刻還被蒙在鼓里呢,想不到本王這個四皇兄竟是如此的陰毒人物。依先生看,恩義侯可還有救?” 雍王自然不知這位年先生會懷疑到翼王,那也是完顏宗澤兜了幾個彎子想法子提醒的年先生。而這年先生自然也沒察覺其中蹊蹺,他被雍王所贊倒也寵辱不驚,老神在在地又擼了擼胡須,沉思片刻道:“恩義侯如今可是被關(guān)在刑部大牢中?” 見雍王點頭,年先生便又道:“刑部尚書余決乃是太子的人,這個人也算個能人干吏,這些年兢兢業(yè)業(yè)將刑部籠地是滴水不進,不過想必王爺想疏通兩個牢頭往恩義侯的牢飯中下點料還是有法子的吧。” 雍王聽罷細思年先生的意思,道:“先生的意思是?” “王爺令人往恩義侯的牢飯中下些毒藥,只要令恩義侯出事再及時被救回來,彼時這個案子便又有了疑點,恩義侯成了受害人,加之此案本就有些證據(jù)不足,恩義侯這一遇害,案子就必須重審,到時候是不是武英王懷恨在心,動用私刑殺害恩義侯,這又有誰能說的清???” 年先生言罷雍王眼前便一亮,只覺這個主意可要比他想令雍王妃受孕要高明的多,他思謀著行事的可能性,道:“計是好計,只是,即便有牢頭不檢點收拾賄賂,往恩義侯的飯菜中下了料,只怕僅僅以此便想潑臟水在余決和六皇弟身上,還是顯得份量太輕了些。到時候六皇弟和余決抵死不認,本王也奈何不了他們啊,而且,就算是武英王狹私報復,也不能洗清恩義侯謀算在前的事實,倘使查無實證,也照樣還是救不出恩義侯,翻不了案啊?!?/br> 年先生吐了一口氣,蹙眉點頭道:“王爺說的是,容屬下再想想……”他說著嘴角有了笑意,又道,“王爺可想過那對武英王下毒的直接兇手姿茹可是北罕人,興許此點王爺可以加以利用,來個禍水東移!” 見雍王不解,年先生又道:“北罕老國王剛剛過世,新國王乃是前國王的堂叔,新國王興許并不像老國王一樣臣服于燕國,也許還在記恨當年武英王領(lǐng)兵蕩平北罕一事,他令姿茹和三姨娘謀害武英王嫁禍恩義侯,一來除掉北罕國的滅國仇人,再來也挑起燕國朝廷內(nèi)亂,事成之后他又恐恩義侯不死會有機會翻案,再被我皇發(fā)現(xiàn)了真相遷怒于他,便又欲殺死恩義侯一了百了,這并不是不可能的?。慷乙埠苡姓f服性啊,這樣一來,恩義侯便不是殺害武英王的罪人了,相反成了為國被異族人所害的忠臣,不僅能安然出獄,官復原職,而且還必定受到皇上的補償。而余決,令北罕人有機會對獄中的恩義侯下手,雖不能被按上一個通敵之罪,但玩忽職守的帽子他卻是被扣定了!” 雍王一聽眼前大亮,朗聲而笑,當即拍手附和著道:“先生妙計,解本王之困?。 ?/br> 翌日,錦瑟再次令半月院的三位姑娘前來請安,姿茹昨日已被皇帝下令腰斬于市,此事她們?nèi)私砸阎獣?,今日又被錦瑟召見,她們個個心神不寧,忐忑不安,早沒了昨日梳妝打扮的興致,一個個顯得極黯淡驚惶,生恐因姿茹而被連累,更不知錦瑟叫她們來不是要將她們也推出去杖斃。 錦瑟依舊端坐在太師椅上悠然呷著茶,下頭一點動靜也沒有,她潤了喉,這才緩聲道:“想必姿茹的事情三位姑娘也都聽聞了吧?!?/br> 她一言那三位姑娘聽今日尋她們前來果真是為姿茹謀害完顏宗澤一事,這謀害王爺可是大罪,她們那里能不恐慌,忙噗通通地跪了一地,道:“王妃明察,此事和奴婢們真的沒有任何關(guān)系啊?!?/br> “王妃,奴婢們雖是和姿茹住在一個院子中,可姿茹性格孤傲,和奴婢們并不熟悉,奴婢們?nèi)徊恢鲋?,奴婢們都是無辜的啊?!?/br> 她們言罷錦瑟便笑了,點頭道:“本妃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自然也知道此事和你等無關(guān),只是發(fā)生了這種事,本妃也是不敢叫你們再接近王爺了,本妃為你們安排了兩條路,一條是放你們出府,給你們自由,但你們既被送到了大錦,再回北罕去卻是不能了,燕國境內(nèi)你們卻可隨意去向。只是你們需保證出府之后便和王府脫離任何關(guān)系,你們所作所為也莫攀扯王府。第二條,本妃給你們安排去路住所,你們出府后在本妃安排的鋪子中憑雙手自謀生計,雖清寒了些,可卻也不至短了吃穿。你們好好想想,選哪條路。” 錦瑟原便不喜府中有這幾個等同侍妾的女子存在,只因她們是皇帝賞賜不好處置罷了,此次姿茹謀害完顏宗澤,她即便將這剩下的三個女子皆打殺了,也無人敢表示異議。 三女原本也以為這次必死無疑了,聞錦瑟竟給她們了一條生路舒了口氣,便紛紛表態(tài)。她們不能回家鄉(xiāng)去,在燕國她們舉目無親,出了王府便沒有去處,兩名女子表示愿意聽從錦瑟的安排,只有一女欲自謀生計,錦瑟賞了三人各白兩銀子這才將人打發(fā)了出去。 待幾人退下,王嬤嬤便忍不住地道:“王妃如今有孕在身,有她們幾個在還能當個擺設(shè)替王妃稍擋些麻煩,如今王妃將她們都遣出府,這王府連個備做侍妾的女人都沒有,這不是招著下頭人給王爺塞女人嘛,更何況,府中沒侍妾傳出去于王妃面上也不好啊。” 錦瑟聞言卻嘟嘴,半是撒嬌地道:“我知道,可人家就是不想瞧見她們嘛,心里不舒服,嬤嬤不也說了,女人有孕心情是很重要的,心情好才能生出健康漂亮的孩子,我這也是為寶寶好呢。” 錦瑟自有孕對完顏宗澤的依賴便更重了,雖大婚沒多久,然夫妻一體,榮辱與共,這種感覺美好的令人動容,而他的影子也已那樣深刻的鐫刻在了她的心底,隨著大婚,隨著有孕愈染愈濃。也許是女人一有孕醋勁和占有欲便都會增強,原先能隱忍的,此刻竟半點也不愿讓步了。 王嬤嬤難得見錦瑟任性行事,見她笑的高興,便也不再多勸,也搖頭一笑。 ☆、二百三六章 太子妃之死,皇帝令大理寺,宗人府和刑部共同查案,大理寺官員負責去查陳公公的家鄉(xiāng)事宜,但錢永得了皇帝的指示,卻隱瞞了陳公公在家鄉(xiāng)過繼過一孫的事情,陳公公的家鄉(xiāng)本便是偏遠之地,若非刻意前往查察,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會被人所查知的。 又刑部和宗人府在太子妃所中的虎鎖喉劇毒中發(fā)現(xiàn)其中還參雜了一種碧波草的毒汁,而這種碧波草只生長在北罕國的雪山之上,故刑部,大理寺并宗人府便一致認定太子妃之死和北罕興許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也許正是北罕國想要謀害太子,從而引起燕國內(nèi)亂,這才買通了陳公公,而太子妃卻不幸做了太子的替死鬼遇難了。 這個猜測在這日下午便得到了印證,東宮陳公公收的徒弟招供吐口,說他曾經(jīng)見過陳公公秘密地和北罕的富商見面,還說自那之后陳公公便出手極是闊綽,其后刑部等又在陳公公的住所翻出了塞在墻縫和地縫中的大量銀票,幾方會審后便將太子妃之死案為北罕國謀害,此事報于皇帝,皇帝震怒,翌日早朝便將此事公諸于眾,并且遣派了使節(jié)立刻趕往北罕興師問罪。 雍王不明其中的蹊蹺,只以為真是北罕國派人來謀害太子,結(jié)果太子妃卻誤中劇毒送了性命。想著年先生剛剛給他出了禍水東移的主意,沒想到太子妃之死便牽扯到了北罕國。這樣的話,北罕國既然可以謀害太子,自然也是可能對完顏宗澤這個北罕煞星也下毒的,那么他將謀害完顏宗澤一事也栽在北罕國的頭上豈不是更順理成章,令人相信了? 雍王覺著這是老天都在幫他,籌謀著等風頭一過,刑部大獄那邊對恩義侯的看守放松下來,他便落實此事救出恩義侯來。而完顏宗澤自然清楚皇帝已知曉東平侯夫人下毒手謀害太子一事,見皇帝最后還是替她開脫了,還找到了北罕這樣一個替罪羊,完顏宗澤對皇帝算是徹底寒了心,對這個父親也再不抱一絲希望。 太子妃停靈四十九日下葬,日子一晃而過轉(zhuǎn)眼便已入冬,而入冬之后竟便落下雪來,今冬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持續(xù)下了幾日方停。 民間有諺語,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一場大雪像是給農(nóng)作物蓋上了一層御寒的棉被,又能凍死地表的害蟲,預示著來年有個好收成。加之自蝗災去后,因餓殍滿地,戰(zhàn)事剛過,不少地方都鬧起了瘟疫,這一場雪下來對控制疫情蔓延也是極有好處的。 冬雪下來,滿城歡喜,待得雪停的清晨,靜謐的大地紛紛攘攘覆了一層素白,大雪壓松,映著陽光銀裝素裹,顯得天地也敞亮了起來。錦瑟裹著厚厚的白狐斗篷,狐毛色澤柔順堪和雪光爭鋒,襯的她肌膚越發(fā)如美玉散出瑩瑩淡淡的光輝來。 她雙手cao在豹紋護手中站在廊下觀雪,琴瑟院錯落起伏的琉璃碧瓦上厚厚地覆著一層雪,微風下?lián)潴負P起漫天飛舞的銀色細沙,清晨的陽光雖白花花沒有半點溫度,然而透過殘枝照在落葉殆盡的枝椏間卻依舊消融了一些冰雪,淅淅瀝瀝滴滴答答的雪水落下來,敲打著青石板地面,用心聆聽,清越動人,白雪似掩蓋了先前京城的緊張和風云涌動,也似帶走了一切骯臟傷悲,錦瑟的心情好容易被這一場大雪揚的喜悅透亮起來。 一陣風起,不及清掃的積雪被揚起卷了錦瑟一身,錦瑟攏了攏斗篷,手指觸過柔順的狐毛卻勾起了笑來,這斗篷所用狐貍皮是完顏宗澤多年所獵,積攢起來的,皆是少見的白狐整皮拼湊而成,穿在身上暖暖的,亦如他給她的感覺,溫暖而安寧,即便面對風雪寒意刺骨,一顆心也是暖意融融,無所畏懼的。 見錦瑟迎風而立,白芷不由上前一步替她擋住了風,道:“王妃也站有一陣了,還是快回屋吧,若是著了涼便是再好的雪景也瞧不了了?!?/br> 兩個月前錦瑟便在府中辦了個小宴,認了白芷為義姐,其后她便堅持不讓白芷還像以前一樣伺候在跟前事事躬親,白芷先還有些不習慣,后來見白蕊和白茹幾個將錦瑟照顧的極好,這才隨了錦瑟的意。 白芷五歲時進的姚府,是因家鄉(xiāng)遭了洪災,一家人就獨活了她一個,她被舅舅家領(lǐng)回鄰村去,后因舅舅家里也生計困難便將她賣給了人牙子,她自被帶至鳳京進了姚府,她便再沒回過家,也從未打聽過家中情況。如今錦瑟不讓她在跟前伺候了,她一閑暇起來便動起了回去家鄉(xiāng)看看的念頭。 她那家鄉(xiāng)原在云州,離明城也就大半月的車程,錦瑟原想著她這一去見了親人,少說也得住上半年一年的才能回來,卻不想她只在家鄉(xiāng)住了幾日給父母修了墳,便未再多呆趕了回來。錦瑟料想她幼年離鄉(xiāng),一個村子都被洪水給沖走了,直系的親人原便只剩一個舅舅,她還是被舅舅所賣,這些年人情只怕更加淡漠,便也未多問她。 聞言錦瑟沖白芷眨巴著眼睛一笑,轉(zhuǎn)身往屋中走,嘴上卻道:“好好,這便聽jiejie的回屋去,我們白芷姑娘這么愛管人便該早早地嫁出去當個管家婆!那誰誰誰也真是的,怎就不知道來提個親呢,他再磨磨蹭蹭的,我可就將我的好jiejie嫁給別人了?!?/br> 白芷這次回鄉(xiāng),他那舅舅似有些不仁義,瞧白芷如今不同一般了,便強硬著要白芷拿出一千兩銀子來給他做生意,她那舅母也要白芷給她兩個兒子弄個小官當當,白芷不依自免不了受氣,忍無可忍便將她那舅舅一家給臭罵了一頓,帶著行李便折返了京城,巧的很,她這趟回京路上竟和從南方戰(zhàn)場回京的李云琦撞了個正著。 李云琦正是影七的本名,兩人原便有過幾面之交,今次回京結(jié)伴,一個是云英未嫁,待字閨中,一個是事業(yè)初競,只待成家,這一路一來二去地倒生出了幾分旖旎情意來,進城后白芷便是李云琦親自送回來的,他還細心地和錦瑟提了兩句白芷回鄉(xiāng)之事,言辭間大有白芷只怕心情不暢快,叫錦瑟勸說關(guān)心她的意思。 見錦瑟打趣自己,白芷難得地紅了臉,恨得跺腳道:“我關(guān)心你,你倒不識好人心還借機排揎我,懶得管你了!” 她說罷扭身便自進了屋,錦瑟見她的面龐被雪光一映,白瓷的兩頰如同落了煙霞,又仿若嫵媚的花盛開在冰雪間,異常動人,卻分明是害了羞。錦瑟瞧著唇邊笑意愈發(fā)高揚,念著皇帝的身子出了問題,只怕大限也就這一年兩年,倘使再不將白芷給嫁出去,她便又要因大喪而耽擱三年,而白芷如今的年紀可再耽擱不起了,錦瑟便籌謀著這兩日就和完顏宗澤提提李云琦和白芷的事兒。 她見白芷一扭腰身影消失在簾后,便揚聲道:“嗨,別走啊,你倒是給meimei我表個態(tài),也好叫meimei我莫好心之下亂點了鴛鴦譜??!” 廊下白蕊幾個丫鬟見錦瑟打趣之下羞跑了一向爽朗潑辣的白芷便皆掩唇而笑,錦瑟便眸光流轉(zhuǎn)地瞧了她們一眼,道:“你們幾個也一樣,若是看上了什么人可都盡早和我說,若不然我點錯了鴛鴦譜,瞧你們尋誰哭鼻子去?!?/br> 她一言見幾個丫鬟含羞面紅,這才笑著挑簾進屋,和白芷又笑鬧沒片刻,白茹進來手中還端著個鎏金雕花平底盤,其上白玉蓮花的果盤中盛著一大碟去皮龍眼,個個顆粒飽滿,龍眼被透窗而過的陽光一照,晶瑩剔透,散發(fā)出明潤的光澤,連里頭包裹著的紅黑色果核都清晰可見,和白玉盤相映成輝,異常誘人。 白茹將果盆放下,道:“這是從汝南王的番地八百里快馬今早才送進宮的,統(tǒng)共才有八框,宮中留了四筐,皇上賞賜給各王府大人們四筐,王爺也得了些,只是少的很,皇后娘娘知道王妃愛吃這個,又知王妃因害喜食欲不振,便特將分到寧仁宮的那大半框都送來了王府。” 錦瑟聽罷感念皇后的一份關(guān)愛之心,便迫不及待地挑起一顆入口,濃郁的蜜甜之味在唇齒間散開,她彎了眉眼,道:“這時候竟還有如此新鮮的龍眼可食,這汝南王倒是對朝廷盡心?!?/br> 汝南王之前一直是觀望態(tài)度,前不久才在蕭蘊的勸說下向朝廷投誠,現(xiàn)在他顯然是怕朝廷再追究他之前的舉棋不定,隔岸觀火,盡力地向皇帝表忠心呢。 白茹并不懂這些,見錦瑟又捻起一顆吃的高興,只笑著又道:“皇后娘娘特意交代了,龍眼雖可治厭食,又是強身健腦的良品,可有孕的女人吃多了卻并不好,叫奴婢們好生伺候,莫叫王妃貪味吃多了,王妃再吃兩顆便罷了,吃多了胃涼也是難受?!?/br> 錦瑟聽罷郁結(jié),笑道:“瞧啊,這一個個都管起我來了,懷孕的女人真是要不得,不讓我吃,偏又收拾了這一大盤子來勾人,白茹也學壞了?!?/br> 言罷她見白芷二人皆笑,便又道:“去瞧瞧黃師傅可給文兒授完課了,若是還沒便收拾一碟送過去,倘使黃師傅已離府,便接文兒過來。那些剩下的,挑了好的,趕著新鮮往姚府和江淮王府送些,莫擱壞了?!?/br> 白茹應(yīng)下,道:“王妃不用吩咐,柳嬤嬤也已叫人給老太君和世子妃送去了,奴婢這便去前頭瞧瞧皇孫下學堂了沒。” 自太子妃出殯大葬,完顏廷文便住進了武英王府由錦瑟和完顏宗澤親自照顧,錦瑟因完顏廷文年幼失母,念及太子妃臨終之托,還有自己也年幼喪母的經(jīng)歷,對完顏廷文極為憐惜,文青也算是錦瑟一手帶大的,對付小孩她也算得心應(yīng)手,加之完顏廷文原便極喜歡錦瑟,沒多久兩人感情便已極好。 白茹出去,錦瑟又吩咐人準備了幾樣完顏廷文愛吃的糕點,剛擺上,白茹便帶了完顏廷文進來,他今日穿著一件織錦夾棉的紅色繡玄金福紋袍子,腰間系著扣玉環(huán)帶,頭發(fā)束于鏤空金冠,外披一件紫貂斗篷,一身精致出彩的衣裳襯得面如美玉,臉龐圓潤,倒比前一陣子面黃肌瘦,哀哀切切的模樣瞧著精神了許多,也健康壯實了些。 錦瑟瞧的高興,招手令他坐在身邊,招呼他用糕點和龍眼,道:“今兒黃師傅教的什么,文兒好似上課上的很愉悅呢?!?/br> 完顏廷文送了一塊蓮子糕入口,這才道:“先生教了文兒治國之道?!?/br> 錦瑟見完顏廷文眉飛色舞,便揚眉道:“哦,什么治國之道???” 完顏廷文卻道:“先生說,治理國家要先學會治理自己,要做到虛懷若谷,海納百川,不能以一人之智為智,而要以眾人之智為智,要謙卑處下,寬容包納……” 錦瑟含笑聽著,白芷幾人見錦瑟和完顏廷文坐在一起挨的極近,一問一答非常融洽,便都悄然退出了內(nèi)殿。豈知她們剛到廊下沒多的一聲驚呼。 “皇嬸嬸!皇嬸嬸,你怎么了?!快來人??!” 白芷幾人原在廊下觀雪曬太陽,聞聲大驚,幾人沖進殿中便見原本還好好坐在太師椅上和完顏廷文說笑的錦瑟此刻正手捂小腹躺在厚厚的絨毛地毯上,面色已變得極白。 ☆、二百三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