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

    嗓音啞得不成樣子。

    彼得沒有精力思考亞爾林趕到他身邊的理由。一看到“憧憬”著的人，他心中的悲傷就越發(fā)洶涌，以勢不可擋的姿態(tài)擊垮了他的偽裝。

    “……都怪我?！?/br>
    他磕磕絆絆的、語調(diào)破碎的說：“我可以救下本叔叔的，為什么我沒有提前攔住那個人——我明明遇見過他，我明明見過他搶劫！”

    “都是我的錯?！?/br>
    “我提前攔住他的話……”

    彼得哽咽著，揪住了自己的頭發(fā)。他仿若瀕臨絕境的小獸，發(fā)出了凄慘的哀鳴。

    ——“都是我的錯?！?/br>
    亞爾林注視著他，不禁恍惚。

    ——好像。

    此刻的彼得·帕克，與初到地球，整日躲在漆黑的房間里，不停哭泣著、怨恨自己的他，實在太像了。

    同樣一無所有，一身狼狽。

    ……仿佛丟掉了全世界。

    “……不是。”

    他的思緒回到了鮮血淋漓的戰(zhàn)場上：劇烈的疼痛、遍地的殘骸、連綿不絕的尖叫、接連倒下的護衛(wèi)……

    亞爾林難過得快要窒息。

    他擁抱住彼得·帕克，漸漸的收緊力道。彼得的脖頸處多了些溫熱的、透明的液體。

    “肯？”彼得不敢回抱他。

    少年模糊的感覺到：假如擁抱了肯，那他一直妄圖掩飾的，妄圖壓制的情感，便會徹底爆發(fā)。

    ——“不是你的錯?！?/br>
    他聽見亞爾林的聲音。

    含著哭腔，喑啞著。

    亞爾林緊緊的抱著他，卻像是抱住了他不認識的某個人，掏心掏肺的沖那個人傾訴。

    “不是你的錯，帕克?！?/br>
    “錯的不是你。是那個殺人犯——毀掉一切的是他。不要再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了?！?/br>
    “會有人擔心的?！?/br>
    少年的眼淚陸陸續(xù)續(xù)的砸到他的脖頸處，打濕了他的衣領。彼得按捺住擁抱亞爾林的欲望，仰起頭，感受著他的冰涼的體溫。

    聽著他如泣如訴的話。

    “……我都知道的?！?/br>
    “這些道理，我明明全都知道。”亞爾林的銀發(fā)掃過彼得的側臉，勾起些癢意。

    他的心跳傳入彼得的胸膛。

    “可是，我都跟傻子一樣，瘋狂的懲罰自己了……為什么，那些會擔心的我人都不回來？”

    “他們?yōu)槭裁床换貋恚　?/br>
    他的音量很低，卻流露出歇斯底里的意味，淚水更是“啪嗒”、“啪嗒”的掉。

    彼得·帕克的手不斷張合。他掙扎許久，彷徨不定，最終還是緩緩的抬起胳膊，環(huán)住了亞爾林的腰。

    少年的側臉貼著亞爾林的發(fā)。

    “……我找不到他們?！?/br>
    “哪里都找不到……他們不要我了。不管我過得有多痛苦，他們都不會回來了?！?/br>
    “……我好想見他們?！?/br>
    彼得望著從窗簾的縫隙間鉆出來的一縷微光，和被微光照亮的塵埃，半闔下眼簾。

    “我明白?！?/br>
    他撫摸著亞爾林的發(fā)絲，心跳的頻率與少年重疊。從亞爾林的嘴里拼湊出的真相，是他曾經(jīng)不敢探究的，屬于亞爾林的傷口。

    靠著“同病相憐”……

    他獲得了許可。

    ——真荒唐。

    彼得·帕克倚著墻，承受著亞爾林的體重，指尖劃過少年的眉眼，停在他的下顎。

    “我們會好起來的，對嗎？”

    懷里的人沒有給他回應。

    少年不管不顧的把臉埋在他的脖頸處，鼻息灑在他的肌膚上，還時不時的掉下一滴淚，暈染他的襯衫。

    良久。

    漆黑的房間內(nèi)，響起了微弱的聲音。

    如互相舔舐傷口的小獸一般——

    “……嗯。”

    有人低低的、茫然的應了一下。

    第19章

    01獨自下了樓。

    它看著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的梅·帕克，語調(diào)平仄的匯報：“小主人和帕克先生睡著了。您需要我?guī)兔?？所有的家務我都能做?！?/br>
    “……”

    梅面露驚詫。

    女人端詳了超智能AI一會兒，試探性的吩咐道：“我去看看他們。你幫我煎個雞蛋？”

    “好的。”01點頭。

    梅與土黃色的機器人擦肩而過。

    她上了樓，推開門：

    窗簾遮住了外界的日光，為室內(nèi)增添了幾分靜謐。彼得靠著墻，頭壓著亞爾林的肩膀，眼眸閉合；亞爾林則蜷縮在他懷中，銀發(fā)微亂。

    兩個少年的臉上都有淚痕。

    “……”

    梅不由得彎下眉眼。

    還是孩子啊。

    哭累了就會困，然后以抱團取暖的姿態(tài)共同步入夢鄉(xiāng)，釋放掉過于龐大的悲傷。

    而注視著他們的睡顏……

    疲憊的大人亦會獲得繼續(xù)走下去，為他們扛起一片天的勇氣、毅力及堅韌。

    梅·帕克百感交集。

    她站了幾秒，才輕手輕腳的走進浴室，浸濕毛巾，替酣睡的少年們擦干凈臉。

    正值盛夏，陽光熾熱。不開空調(diào)的話，就算不蓋薄毯，兩個小年輕也不會生病。

    但是……

    “好冰?！泵访嗣啝柫值膫饶槪櫰鹈?，“這么冰……還是蓋一條比較好。”

    她收起毛巾，攤開薄毯，細心的蓋住精致無瑕的少年，再盡量避開體溫正常的彼得·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