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夠了？”

    他的聲音冷然，繞著一抹陰森之意。

    說罷，舒思暕強(qiáng)掰著她身體轉(zhuǎn)過來，神色咬牙切齒，還沒來得及說話，看清她身上衣袍的一瞬狠狠怔住。

    那身淺灰色長(zhǎng)袍下擺則被暴力撕裂，隱約露出兩只小腿，再配上她披頭散發(fā)，眼睛紅腫的模樣，一眼看去叫人心悸。

    舒思暕握著雞毛撣子的手臂僵硬落下，聲音低啞發(fā)顫，“怎么回事……”

    第65章 “砰”的一聲

    夜色寂悄, 草蟲喓?jiǎn)骸?/br>
    “陛下駕到——”

    外面忽然傳來內(nèi)侍尖細(xì)的通傳聲。

    舒明悅心頭一喜，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掙開舒思暕的鉗制, 哭著跑了上去，“舅舅！”

    皇帝跨過門坎, 就被小姑娘撲了一個(gè)滿懷, 心頭一跳間, 連忙伸臂扶穩(wěn)她。

    瞧清她模樣后，皇帝瞳孔驟縮, 眼底掠過一抹深深陰霾, 他抬手輕輕擦去她眼角淚花，“別哭，別哭, 舅舅在這?！?/br>
    舒明悅淚如雨下，告狀道：“哥哥要打我。”

    皇帝聞言, 視線倏然落在舒思暕身上，又緩緩下移，定在他手上不動(dòng)了。

    舒思暕一驚, 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雞毛撣子, 連忙揚(yáng)臂扔到一邊去, “我沒……”

    “行了！”皇帝沒好氣地打斷，“朕有眼睛！”

    舒思暕：“……”

    他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揉了兩下鼻尖, 這個(gè)小祖宗。

    不過此時(shí)卻無暇計(jì)較舒明悅告狀, 因?yàn)樗砩系那闆r著實(shí)狼狽，舒思暕盯著她裙擺，眼神慢慢冷下來, “誰干的？”

    皇帝也看向她，微隆的眉頭也在問，怎么回事？

    一時(shí)間，偌大的屋室內(nèi)氣氛凝重，王大監(jiān)忍不住覷了舒明悅一眼又一眼，只有李枕河神色淡定，淡眉垂手，目不斜視，然而耳朵卻忍不住高高豎起了。

    舒明悅不安地低下頭，揪緊手指，眼眶里倏然蓄滿淚珠。

    皇帝見狀，眼底竄起一抹怒極的火苗，伸手撫住她肩頭，壓低了聲音輕哄，“別怕，萬事有舅舅給你做主，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如實(shí)道來。”

    “三表哥……是三表哥?！笔婷鲪偪耷浑y忍，豆大淚珠順著雪腮滾落，吧嗒一聲砸在地上。

    她仰起臉，用一種委屈至極的眼神看向眼前的威嚴(yán)帝王。

    皇帝的面色隨之一沉。

    雖然早就猜到是他兒子做下的好事，可當(dāng)瞧見小姑娘這般委屈哽咽的時(shí)候，心中那抹震怒和心疼便愈發(fā)強(qiáng)烈。

    “他做了什么？”

    舒明悅咬唇，哭著跪下，“舅舅……”

    皇帝一驚，皺起眉，連忙伸手扶她，“這是做什么？”

    舒明悅淚眼朦朧，哽咽道：“求舅舅，立刻派人去洛陽。”

    皇帝臉色微沉，“洛陽？”

    舒明悅頭如蒜搗，緊接著，潸然淚下，低聲抽噎道：“大、大表哥在洛陽，三表哥說、說我要是不依他，就……就……”

    說到這里，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唇瓣因?yàn)榭奁共蛔〉匚⑽⒊閯?dòng)。

    此情此景，屋內(nèi)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舒思暕臉上簇起憂心之意，李枕河的眼底充斥了震驚，皇帝則臉色鐵青，手指捏得咯吱作響。

    “這個(gè)畜生！”他怒急，氣得胸口猛烈起伏，立刻偏過頭，穩(wěn)聲吩咐道：“馬上派人去洛陽，去看時(shí)歸如何了！”

    王大監(jiān)連忙低頭揖禮，“是?！?/br>
    隨著話音落下，屋門“吱呀”一聲開了又關(guān)，夜風(fēng)打著旋卷進(jìn)來，舒思暕徹底呆怔在原地，不可置信方才自己聽到了什么。悅兒之意，是姬不黷在威脅她？

    霎時(shí)間，腦海里浮現(xiàn)了那日在蘅蕪居的一幕幕。

    “哥哥，三表哥會(huì)當(dāng)皇帝嗎？”

    小姑娘淚眼朦朧地問。

    “你打他，他記仇該如何？”

    小姑娘手忙腳亂地抱住他，不許他走。

    “哥哥，你別去找三皇子麻煩了？”

    小姑娘聲忍哭腔，紅著眼框，小心翼翼地勸。

    所有的畫面在腦海里匯聚又沖撞，舒思暕呼吸越來越急促，上前一步握住她胳膊，咬牙切齒問：“上次畫舫，也是他威脅你？”

    畫舫。

    萬事不關(guān)己身的李枕河耳朵動(dòng)了動(dòng)，倏然抬起眼。

    舒明悅深深埋下腦袋，恥辱道：“是……”

    聞言，舒思暕雙目猩紅，“爭(zhēng)”一聲抽出了腰間長(zhǎng)劍，起身往外走。

    王大監(jiān)反應(yīng)快，三兩步上前抱住他腰，使了吃奶的勁兒去攔人，“定國公！萬萬不可！趕快把劍收起來！”

    圣上面前拔劍，不要命了？

    李枕河的瞳孔亦是一縮，三兩步上前，配合著王大監(jiān)奪下他手中劍，抬高聲音斥道：“舒副統(tǒng)！”

    舒思暕手指一根根攥成了拳頭，青筋暴起，粗重地喘息著，勉強(qiáng)平靜了下來。

    原本他以為meimei和三皇子情誼相通，所以雖然心中不滿姬不黷不知分寸地親他meimei，但也沒憤怒到想取他性命。畢竟，他是舅舅的親兒子，也是他血脈相連的表弟。

    此時(shí)此刻，他卻恨不得削下姬不黷腦袋！

    然而令人更震驚、更憤怒的話語永遠(yuǎn)在下一句。

    舒明悅站在皇帝面前，聲音斷續(xù)抽噎，“上次在畫舫里，三表哥給我下了藥，我躲不掉，一直哭著求他放過我，可是他咬我……”

    皇帝額角青筋直跳。

    李枕河震驚地抬起眼。

    而接下來的話，顯然不再適合別人聽了，皇帝轉(zhuǎn)頭，目光冰冷地梭過李枕河，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他立刻雙手合實(shí)行禮，后退兩步，然后轉(zhuǎn)身快步離開，并將屋門關(guān)好。

    山間的風(fēng)兒很涼，已經(jīng)卷了絲絲寒意，李枕河被風(fēng)兒一吹，清醒了，深深吐出一口氣，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回想著剛才舒明悅所言，他伸手狠狠地揉了兩下眉骨。

    這都叫什么事？

    三皇子強(qiáng)迫舒明悅？他還就在一邊看著？

    李枕河的頭頂烏云籠罩。

    他是世家風(fēng)骨的男兒，容貌又生得清雋，雖然唇角常掛三分笑，卻又讓人覺得疏離不可攀，有一種高深莫測(cè)之感，此時(shí)，卻將情緒明白地顯露在外面了。

    這五年，李枕河外事青州，見過的人多了去，稀奇古怪的有，扭曲變態(tài)得也不少，很快，他就明悟了三皇子那日的意思。

    恐怕那日大開的窗戶，是故意給他看的吧？

    李枕河的眼神冷了下來。

    王大監(jiān)伸手抹了把額角冷汗，平息了好一會(huì)兒，偏頭看向李枕河，小心道：“李侍郎，今日之事，萬不可再泄露他人，不然你我性命不保?！?/br>
    李枕河臉色略沉，頷首，“知道?！?/br>
    兩人并肩站在院子里，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哐當(dāng)”一聲巨響，紛紛轉(zhuǎn)頭看去，便見皇帝臉色鐵青，震怒至極，額角青筋繃起了一片，咬著怒氣大步往外走。

    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一閃，就出了院門，朝另一個(gè)方向走去。

    王大監(jiān)和李枕河互看了一眼，匆匆抬腿跟上。

    左三院離舒明悅所在的客院不算遠(yuǎn)，走路不過盞茶時(shí)間，此時(shí)周圍護(hù)衛(wèi)層層駐守，見皇帝來，紛紛低頭行禮：“參見陛下……”

    話音未落，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就晃了過去。

    “砰”的一聲，屋門被踹開了，緊接著，傳來皇帝的吼聲，“都出去！”

    屋內(nèi)的兩名太醫(yī)斜挎著藥箱就跑了出來。

    “砰——”

    又是一聲巨響，屋門緊閉。

    兩位太醫(yī)心有余悸，忍不住互看了一眼，皆從對(duì)方眼底看出了不明所以，再抬眼梭視一圈，周圍的護(hù)衛(wèi)們臉上也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王大監(jiān)，這是……怎么了？”

    一名太醫(yī)上前，小心翼翼問，心中唯恐陛下遷怒自己。

    王大監(jiān)微微一笑，安慰道：“無事，與兩位大人無關(guān)。”

    有事的人，是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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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巨響，門框和窗戶仿佛承受不住雷霆之怒，止不住地微微顫動(dòng)。

    那道明黃色的身影挺拔，往門口處一站，不怒自威，屋室內(nèi)重歸寂靜，光線透過檀木屏風(fēng)垂下細(xì)碎光影，四下濃郁的藥香彌漫。

    姬不黷看向他，“父皇?！?/br>
    皇帝沒應(yīng)，撩袍在椅子上坐下來。

    姬不黷恍若不察，開口又道：“兒臣有傷在身，無法下床，不給父皇行禮了?！?/br>
    他運(yùn)氣好，肋骨沒有傷到心肺，但醫(yī)師在他胸口處綁了木板，囑咐他臥床休息幾個(gè)月才能大好，面上的傷口青青紫紫，看起來也頗為駭人。

    “別喊我父皇。”皇帝淡聲開口，已然沒了剛才“砰”的一腳的盛怒情緒，抬眼看向他時(shí)，神色冰寒徹骨，“以為朕非你不可，無法無天了？”

    姬不黷垂眸，“兒臣不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