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原路把冰棍推回來。

    這回劉桂新不能只跟著走了，六百根冰棍一百二十多斤，加上轱轆沒有彈性，張清之一個人推著也是相當(dāng)吃力。

    “看吧？叫你懶，我就知道這樣?！眲⒐鹦掠悬c(diǎn)埋怨。

    張清之裝孬不吱聲。

    回來的路比去的時候遠(yuǎn)，要推到糧站這邊。

    劉桂新被分配的攤位就是糧站正門口的公路邊，公交車站。

    雖然這會兒南墳的交通主要是小火車，但公交車也不少。小火車在早晚上下班時間比較集中，白天車次少，還要運(yùn)礦石和鐵粉呢。

    終于回到糧站門口，把冰棍車就擺在馬路邊上，找了兩塊石頭眼住轱轆防止跑動，把放在車上的木頭板凳拿下來放在車邊，張清之拍了拍手：“那我就回了？”

    劉桂新把縫著零錢袋的圍裙穿好，點(diǎn)頭：“嗯，回吧，時間來得及不？要是來不及就把老三先放孫大嫂那，等中午再過來?！?/br>
    張清之看了看手表：“差不多，我走快點(diǎn)。你要是餓了就買油條吃，別舍不得?！?/br>
    后面糧站早晨中午會炸油條和麻花賣，還有豆?jié){，不少人都在這里吃飯，漿子和油條的香味飄的老遠(yuǎn)。

    在這個年代，麻花油條都是好東西，不少人家饞的不行也舍不得吃一次呢。

    付一斤糧票四毛五一斤，付半斤糧票七毛五一斤。要上稱稱的，一斤五六根，豆?jié){是五分錢一碗。

    劉桂新扭頭看了人來人往的糧站一眼，喉頭涌動了幾下，答應(yīng)了一聲，張清之又圍著車子轉(zhuǎn)了一圈看了看這才往家里走。

    到了家里，老大老二已經(jīng)起來了，已經(jīng)自己洗了臉。這個時代小孩子還沒有刷牙的習(xí)慣，包括一些大人都不刷牙，或者隔斷時間才刷一次。

    老二正在擺桌子端飯菜。這是個愛干活的。

    老三還在睡，橫在炕上睡的噴香。

    “小軍能找著糧站不？”張清之問了一句。

    “能啊，干什么？”

    “中午前領(lǐng)二民去那，你媽在那賣冰棍，家里沒人弄飯?！?/br>
    “那，那吃啥呀？吃冰棍??？”

    “有你吃的就行唄，別忘了聽著沒？老二自己怕是找不著。”

    張興隆把碗筷拿到桌子上：“我能找著，知道糧站在哪?！彼?cè)メt(yī)院要路過糧站門口。

    “你倆一起走，別一個人瞎跑，聽著沒？趕緊吃吃了上學(xué)去?！?/br>
    “那我小弟咋整？”張興隆咬了一口饅頭問。

    “一會兒送你媽那去，在那陪你媽出攤?！睆埱逯^去拿涼手捅估老三：“醒醒，醒醒哎?！?/br>
    等小哥倆吃了飯背著書包出門，張清之也把老三哄起來了，給穿了衣服擦了臉：“你猜你媽干什么去了？”

    “干什么去了？”老三晃著腦袋看了一圈，屋里沒有。

    “賣冰棍去了，你想吃冰棍不？”

    “想。在哪賣？”

    “快點(diǎn)吃飯，吃完送你去，你就陪著你媽看攤，當(dāng)好孩子，行不？”

    “行。”老三舔了舔嘴唇。

    他從小到大吃冰棍的次數(shù)不超過三次，甜呢。

    以前不允許個人做生意，都是國營商店賣東西，冰棍是稀缺食品。關(guān)鍵是這東西不好存放。

    像沈陽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包括本溪市內(nèi)都有國營的冰棍攤，南墳這里沒有，劉桂新算是這邊第一批賣冰棍的，也是第一批工商個體戶。

    鎮(zhèn)里的打擊投機(jī)倒把辦公室才剛剛改成工商管理所。這時候南墳人民公社已經(jīng)取消，恢復(fù)了鎮(zhèn)建制，叫南芬鎮(zhèn)，還是歸本溪市立新區(qū)領(lǐng)導(dǎo)。

    市里的東墳西墳改成了東芬和西芬。

    把老三喂飽，急匆匆的送到劉桂新這邊，張清之又急匆匆的去上班。已經(jīng)遲到了，好在沒有人追究。他因?yàn)檎堥L假，這會兒已經(jīng)被黨調(diào)辦除名了，也不再擔(dān)任車間檢修組組長。

    反到是無官一身輕。按劉桂新的話來說，他就是個胸?zé)o大志的，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完全滿足了。

    其實(shí)也應(yīng)該滿足，人總是到老了才明白，沒有什么比一家人開開心心幸?？鞓返脑谝黄鸶匾氖虑?。

    晚上，張清之下了班，讓老大老二寫作業(yè)，他做晚飯。

    “中午你們吃的什么？”

    “油條。爸那漿子可甜了?！?/br>
    “好吃不？”

    “好吃。我哥還搶我的吃?！?/br>
    “你不是吃不完嘛。”張興軍趕緊辯解。

    “行了，趕緊把作業(yè)寫完，一會兒咱們一起去接你媽和老三?！?/br>
    等把飯菜做好熱在鍋里，爺三個出門去糧站接那娘倆。

    天色已黃昏，一路上不時的能看到一群一伙的野孩子奔跑瘋鬧，張興軍就羨慕。

    “爸，給我做個鐵環(huán)唄？行不？別人都有了。”

    “那玩藝兒有什么用？像傻子似的推著跑?！?/br>
    “那做個木頭槍行不？”

    “有這功夫勁好好學(xué)習(xí)，一天凈扯些不能行的，不玩那個能死啊？”

    張光軍癟了癟嘴不吱聲了，眼睛里全是不服。不敢說。

    到了攤子上，劉桂新坐在凳子上抱著老三哼歌，看著上面十字路口的方向。

    那邊還有兩家賣冰棍的，守在十字路口兩邊，都是這一批。

    在商店這邊的是一對老倆口，住在下河套的，姓逮。對面那家姓王，也是倆口子，年紀(jì)和張清之差不多。

    “怎么樣？還沒賣完哪？”張清之開口問。

    劉桂新扭頭看過來：“晚飯做啦？還有點(diǎn)，再賣會兒。人家那兩家都是兩個人，一個看攤一個背著去串胡同，賣的比咱們快?！?/br>
    張清之往上面看了一眼：“怎么背？”

    “就是個小箱子，蓋個小被，一次裝個三十根那樣?！?/br>
    張清之撓了撓頭：“箱子好做，弄紙殼子做一個就行了，誰背呀？我不上班啦？”

    劉桂新說：“你禮拜天賣，老大和老二也能賣，就是少背點(diǎn)唄，再加上我，咱四個還賣不過他們兩個人？”

    張清之指了指冰棍車：“攤呢？扔了？”

    劉桂新把懷里的老三亮了亮：“你忘了你親兒子啦？跟你說老三可能耐了，不怕生，找錢算賬可準(zhǔn)了?！?/br>
    “爸，下午都是我賣的，我厲害不？”

    “真的呀？”張清之有點(diǎn)不太信。

    “真的，都沒想到，我就是逗他玩，誰知道人家真能行，賣一下午一個賬也沒錯?！?/br>
    “哎呀，我老兒子真能行，不愧是我兒子?！睆埱逯ダ先^上摸了摸。

    “你做四個小箱子，老大老二放學(xué)就過來和我一起賣，你等禮拜天，多賣一百根就是三毛多錢呢，棉花我都買回來了，晚上把小被縫出來?！?/br>
    “行，你說弄就弄吧。小兵看攤真能行?。俊?/br>
    “爸我行，肯定行，我?guī)湍銈儝赍X?！?/br>
    劉桂新開心的在老三臉上親了一口：“我兒子真厲害，這么大點(diǎn)就能幫上忙了?！?/br>
    她沒事在家就教孩子算數(shù)，這會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