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是你殺了比利,沒錯吧?”萊姆問吉姆·貝爾。 貝爾沒有回答。 萊姆繼續(xù)說:“案發(fā)后,犯罪現(xiàn)場過了一個半小時才被封鎖起來。沒錯,第一個趕到現(xiàn)場的警察是梅森。但在他抵達(dá)前,你就去過那里了。因為你一直沒接到比利匯報已殺死瑪麗·貝斯的電話,擔(dān)心之下才開車到黑水碼頭,并發(fā)現(xiàn)比利受了傷。比利告訴你那女孩已被加勒特帶走了,接著你就戴上橡膠手套,撿起鏟子打死了他?!?/br> 萊姆說到這里,終于讓貝爾忍不爆發(fā)出憤怒的情緒:“你為什么會懷疑我?” “本來我真的以為是梅森——知道釀私酒小屋地點的,除了班尼外,就只有我們?nèi)齻€人。我以為是他打電話給卡爾波,通知他們到那去的。但我問過露西,才知道梅森曾打電話給她,要她直奔小屋去,以確保阿米莉亞和加勒特不會再度逃脫。這點讓我開始回想,才明白在磨坊的時候,梅森為什么一直想射殺加勒特。所有像你一樣涉案的人,都想留加勒特的活口,想要他說出瑪麗·貝斯的下落。我查過梅森的財務(wù)狀況,發(fā)現(xiàn)他只有一幢爛房子,兩張信用卡刷得已經(jīng)毫無信用。沒有人花錢雇用他,不像你和你妹夫。貝爾,你的房子價值四十萬美元,銀行里還有大把現(xiàn)金。史蒂夫·法爾的房子值三十九萬美元,他還花了十八萬買了一條船。我們得到法院的同意,檢查過你銀行里的保險箱,看看在那里能找到多少東西?!?/br> 萊姆接著說:“我是有點懷疑,為什么梅森這么想逮到加勒特,但他有很好的理由。他告訴我,當(dāng)你得到警長這個職位時,他真的非常沮喪。他一直不明白為什么,他的績效考核比你好,資歷也比你深。他想,如果這次他能逮到這個昆蟲男孩,等你任期屆滿,評議會一定會任命他為警長的?!?/br> “原來你他媽都是裝的……”貝爾咆哮道,“我以為你只相信證據(jù)?!?/br> 萊姆很少和他追捕的對手發(fā)生口角。挖苦嘲諷是毫無意義的,除非把它當(dāng)作靈魂的鎮(zhèn)痛劑。但萊姆的確尚未發(fā)現(xiàn)真正有力的證據(jù),加上情緒的自然反應(yīng),他還是對貝爾說:“我仍然更喜歡證據(jù),但有時候你得隨機(jī)應(yīng)變。我不是真的像大家想的那樣冥頑不靈。” “暴風(fēng)箭”輪椅無法直接駛進(jìn)阿米莉亞·薩克斯所在的拘留所。 “沒有殘障斜坡嗎?”萊姆抱怨說,“這樣是違反美國《殘障人士法》的。” 薩克斯知道他是故意大聲抱怨的,目的是想讓她看到平常熟悉的樣子。但她卻沒說什么。 因為輪椅的問題,梅森·杰曼建議他們換到審訊室見面。薩克斯拖著步子走向?qū)徲嵤?,手上腳上牢牢套著鐐銬。(這里的警員堅持要她戴上,畢竟她已有一次從這里逃走的記錄。) 紐約來的律師已經(jīng)到了。他是滿頭銀發(fā)的所羅門·吉伯斯,在紐約、馬薩諸塞州和華盛頓特區(qū)執(zhí)業(yè)的律師。他獲得許可越區(qū)到北卡羅來納辯護(hù),只是這次地方檢察官起訴薩克斯的案件。說來奇怪,他光滑、英俊的臉,再加上優(yōu)雅和從容的舉止習(xí)慣,使他看起來像一位從約翰·格雷森姆小說中走出來的南方律師,而不是在曼哈頓專門打訴訟官司的斗牛犬。這個男人整齊的頭發(fā)閃耀著發(fā)膠的光芒,即使在田納斯康納驚人的濕氣中,他那身意大利西裝也能成功抵擋起皺打折。 林肯·萊姆坐在薩克斯和律師之間。薩克斯把手放在有傷痕的輪椅扶手上。 “他們從洛利市派來一位特別檢察官,”吉伯斯說,“因為警長和驗尸官都收受了賄賂,我猜他們也不敢相信麥奎爾了。無論如何,這個檢察官在看過證物后,決定撤銷對加勒特的控訴。” 薩克斯激動起來?!笆菃幔俊?/br> 吉伯斯說:“加勒特承認(rèn)攻擊了那個少年,比利。還以為自己殺了他。但林肯是對的,殺那個少年的人是貝爾。就算他們想告加勒特攻擊罪,這很顯然也是出自于正當(dāng)防衛(wèi)。至于那個警察艾德·舍弗爾,他的死純屬意外事件?!?/br> “那綁架莉迪婭·約翰遜呢?”萊姆問。 “在弄明白加勒特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之后,她決定放棄對他提出控訴?,旣悺へ愃挂惨粯?。為此,她的母親很不滿,想堅持提出控告,不過你們應(yīng)該看看那女孩對她mama說話的樣子。我只能說,她們真是吵得不可開交?!?/br> “所以,他自由了?加勒特?”薩克斯問,眼睛盯著地板。 “再過幾分鐘他們就會放他走?!奔馗嬖V她。接著,他又說:“好了,現(xiàn)在是重點了,阿米莉亞,檢察官的態(tài)度是,即使加勒特被證明沒有涉罪,但你協(xié)助已被逮捕的嫌疑犯逃亡,又在逃亡期間射殺一名警員。檢察官將以一級謀殺罪起訴,應(yīng)對標(biāo)準(zhǔn)的認(rèn)罪減刑辯護(hù):兩種殺人罪狀,按有心或無意,分成蓄意殺人和過失殺人兩種指控?!?/br> “一級謀殺?”萊姆叫道,“那又不是有預(yù)謀的,那是意外!看在上帝的分上?!?/br> “在法庭上我會努力證明這點,”吉伯特說,“那個從后面抱住你的警察,是導(dǎo)致槍支走火的一部分原因。但我敢說他們可能會做出蓄意殺人的判決。從事實上看,這應(yīng)該是毋庸置疑的?!?/br> “無罪釋放的可能性呢?”萊姆問。 “不大,最多只有百分之十到十五的概率吧。我很不想這么說,但我得建議你認(rèn)罪求情?!?/br> 她感覺這句話像一記重拳直接擊中她的胸口。她閉上眼睛,緩緩?fù)鲁鲆豢跉?,靈魂像飛出了體外。 “天啊?!比R姆喃喃說。 薩克斯想到了尼克,她以前的男朋友。他因搶劫和收回扣而被捕,但他拒絕認(rèn)罪求情,甘冒接受陪審團(tuán)審判的風(fēng)險。他曾對她說:“就像你老爸說的,阿米莉亞——只要你移動,他們就抓不到你。成王敗寇?!?/br> 結(jié)果陪審團(tuán)只花了十八分鐘就定了他的罪,他現(xiàn)在還待在紐約的監(jiān)獄里。 她看著臉頰光滑的吉伯特問:“檢察官對認(rèn)罪求情提出了什么交換條件?” “目前還沒有。但他也許會接受蓄意殺人——如果你真的這么做的話。我猜你大概會被判八到十年。不過,我得告訴你,在北卡羅來納這段時間可不好過。這里沒有一家鄉(xiāng)村俱樂部?!?/br> 萊姆不滿地說:“但不是還有百分之十五的無罪開釋機(jī)會嗎?” 吉伯特說:“沒錯?!苯又盅a(bǔ)充,“你得明白這里是不會有任何奇跡的,阿米莉亞。如果我們上法庭抗辯,檢察官會提出證明,說你是專業(yè)執(zhí)法人員,又是射擊競賽冠軍,這樣陪審團(tuán)很難相信這次槍擊事件是個意外?!?/br> 正常規(guī)則對在帕奎諾克河北岸的人完全不適用,對我們或他們都一樣。你會發(fā)現(xiàn)你還沒宣讀嫌疑犯的權(quán)利就先開槍射擊,而且這樣做最好。 吉伯特律師說:“如果上述情況真的發(fā)生,他們會判定你犯了一級謀殺罪,你會被判二十五年徒刑?!?/br> “或死刑?!彼f。 “沒錯,這是有可能的。我不敢完全排除這種假設(shè)?!?/br> 不知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映入薩克斯腦海的影像,竟然是林肯·萊姆在曼哈頓的房子窗外筑巢的游隼:雄隼、雌隼和小鷹。她說:“如果我承認(rèn)過失殺人,我會被判幾年?” “也許六七年吧,沒有假釋?!?/br> 你和我,萊姆。 她深吸了一口氣?!拔艺J(rèn)罪?!?/br> “薩克斯……”萊姆叫道。 但她又對吉伯特說了一次:“我認(rèn)罪?!?/br> 吉伯特律師站了起來,點點頭說:“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給檢察官,看他接不接受。一有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彼蛉R姆點了個頭,便離開了審訊室。 梅森看了薩克斯一眼,起身走向門邊,他的靴子重重踏出聲響?!拔医o你們兩個幾分鐘時間。林肯,我不必搜你的身吧?” 萊姆虛弱地笑了笑?!拔覜]帶武器,梅森?!?/br> 門關(guān)上了。 “真是一團(tuán)混亂,林肯?!彼f。 “哦,薩克斯,別直接稱呼名字?!?/br> “為什么?”她冷冷地問,聲音低得近似自言自語,“會有噩運(yùn)嗎?” “也許吧。” “你不是那么迷信的人。還是過去你只是說說罷了?!?/br> “我不常迷信,除非是在這種陰森恐怖的地方?!?/br> 田納斯康納……一個沒有孩子的城鎮(zhèn)。 “我應(yīng)該聽你的話,”他說,“你對加勒特的看法是對的,是我錯了。我只顧著看那些證物,卻錯得離奇?!?/br> “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對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直覺如此,然后就做了。” 萊姆說:“不管發(fā)生什么事,薩克斯,我哪兒都不會去?!彼氨╋L(fēng)箭”輪椅點點頭,笑了起來,“即使我想,也走不了太遠(yuǎn)。你會待上一段時間,但我會一直待在這里,等你出來為止?!?/br> “空話,萊姆,”她說,“這只是空話……我爸爸也說過他不會離開我,就在癌癥奪走他性命的前一個星期?!?/br> “我沒那么容易死?!?/br> 你的身體想康復(fù)是沒那么難,她心想。但你很快就會遇到另一個人,離開這里,把我拋在腦后。 審訊室的房門被打開了。加勒特出現(xiàn)在門口,梅森站在他身后。這少年的手銬已被解開了,現(xiàn)在他雙手?jǐn)n成杯狀,放在身體正前方。 “嗨,”加勒特打招呼說,“看我找到什么?這家伙居然跑到我囚室里?!彼p手?jǐn)傞_,一只昆蟲飛了出來?!斑@是天蛾。它們喜歡在纈草間尋找花蜜。很難得在室內(nèi)看到它們。真酷?!?/br> 她微微笑了笑,從他熱情的眼神中感受到快樂。“加勒特,我有件事想讓你知道?!?/br> 他走近了些,低頭看著她。 “你還記得你在拖車屋里說的話嗎?你對坐在那張空椅上的爸爸說話?” 他不安地點了一下頭。 “你說過,那天晚上他不讓你上車,讓你受到很大傷害。” “我記得。” “但你知道他為什么不讓你……他想救你的命。他知道車?yán)锊紳M毒藥,他們就快要死了。如果你一上車,也會和他們一起死。他不要你和他們一樣?!?/br> “我知道了?!彼f,聲調(diào)仍有些懷疑。阿米莉亞·薩克斯猜想,要改寫一個人的過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一定要好好記住。” “我會的?!?/br> 薩克斯看著那只灰棕色的小天蛾,在審訊室內(nèi)飛舞著?!澳阍谇舴苛粝率裁唇o我嗎?和我做伴?” “有,我有。我放了兩只淑女蟲——它們真正的名字叫瓢蟲。還有一只葉蟬和一只蒼蠅。它們飛翔的方式很有趣,你可以一連看上幾個小時?!彼D了一下,“呃,對不起,我對你說了謊。問題是,如果我不這么做,我就沒辦法出去救瑪麗·貝斯了?!?/br> “沒關(guān)系,加勒特?!?/br> 他看向梅森?!拔椰F(xiàn)在可以走了嗎?” “你可以了?!?/br> 他走到房門口,又回頭對薩克斯說:“我還會再回來,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經(jīng)常過來看你?!?/br> “我很高興?!?/br> 她走出門外,透過敞開的房門,薩克斯看見他走向一輛四輪驅(qū)動吉普。開車的人是露西。薩克斯看見她下了車,幫他把車門打開——就像一位母親,來接練完足球的兒子回家。拘留所的門關(guān)上了,也關(guān)上了這副酷似家庭和樂氣氛的景象。 “薩克斯。”萊姆有話想說。但她搖了搖頭,起身慢慢向囚房走去。她想離開這個刑事鑒定專家,想離開那個昆蟲男孩兒,離開這個沒有孩子的城鎮(zhèn)。她只想一個人孤獨(dú)地待在黑暗中。 她很快就會這樣。 田納斯康納鎮(zhèn)外的一一二號公路,在雙行道上靠近帕奎諾克河不遠(yuǎn)處,有一個彎道。在這里,路肩外面長滿狗尾巴草、蓑草、木蘭,以及高大的耬斗菜如旗幟般鮮艷綻放的紅花。 這些植物圈出一個隱蔽的區(qū)域,那里成為帕奎諾克郡的警察最喜歡停車的地方。他們可以在這兒喝冰茶,聽收音機(jī),等待雷達(dá)測速槍顯示出五十四英里或更高的數(shù)字。一旦有車輛超速,他們便加速駛進(jìn)高速公路,追逐那個被嚇了一跳的超速者,為郡政府的金庫再增添一筆幾百美元的收入。 今天是個星期日,當(dāng)一輛黑色的凌志雷克薩斯旅行車駛過這個隱蔽地時,露西·凱爾的雷達(dá)測速屏幕上顯示為四十四英里,合乎限速規(guī)定。但她還是推上擋踩下油門,擰開巡邏車車頂上的警示燈開關(guān),加速追上這輛四驅(qū)車。 她小心地接近這輛凌志汽車,仔細(xì)觀察。多年來,她學(xué)會從后面檢查被追逐汽車的后視鏡。你只要一看駕車者的眼神,就能八九不離十猜中這個人可能犯的是什么罪。除了超速或尾燈破裂外,還可能是毒販、走私槍械或酗酒者。只要一看對方的眼神,就能知道這次攔檢危險性的高低?,F(xiàn)在,她同樣看著前面車子里的司機(jī)反映在后視鏡上的眼神,他也正在看著她。完全沒有負(fù)罪感或很緊張在意的樣子。 不會傷人的眼神…… 這使她更加氣憤了。她用力吸了幾口氣,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輛豪華旅行車慢慢滑向路肩的泥土地,露西把巡邏車停在他后面。按照規(guī)定,她攔下這輛汽車,必須確定這輛車子違規(guī)、欠稅,否則她就必須持有搜查令。但露西已管不了那么多了,這輛車在監(jiān)理處的記錄沒有任何值得她感興趣的地方。她雙手顫抖著打開車門,走下巡邏車。 這個司機(jī)的目光現(xiàn)在移向車門邊的后視鏡,依然很冷靜地看著她。她注意到這個眼神現(xiàn)在透出了一絲驚訝。她猜想,那是因為她沒穿制服的緣故。她穿的是牛仔褲和工作衫,但腰間卻仍掛著槍套。一位沒在執(zhí)勤的警察攔下一個沒超速的司機(jī)想干什么? 亨利·戴維特?fù)u下車窗。 露西的目光越過戴維特,看向車內(nèi)。坐在前面的乘客座上的是個五十出頭的婦人,由她噴了發(fā)膠的金發(fā)干燥的程度判斷,可以知道她經(jīng)常去美容做頭發(fā)。她的手腕、耳朵和胸前都掛有鉆石飾品。后座有個十來歲的女孩,正在翻幾張cd盒,在心理上享受她父親不會讓她在安息日聽的音樂。 “凱爾警官,”戴維特說:“有什么問題嗎?” 現(xiàn)在,輪到她直接凝視他的雙眼了。透過后視鏡。她知道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問題。 但是,他的眼神仍然一副無辜、冷靜的樣子,和剛才他發(fā)現(xiàn)她福特皇冠維多利亞車頂上旋轉(zhuǎn)的警示燈光芒時沒有兩樣。 這種冷靜一下勾起她的怒氣,她厲聲說:“下車,戴維特?!?/br> “親愛的,你犯了什么錯?” “警官,這到底是怎么了?”戴維特問,嘆了口氣。 “下來,快點。”露西把手伸進(jìn)車?yán)?,拉開門鎖。 “她能這樣做嗎?親愛的?她能——” “閉嘴,埃德娜?!?/br> “好,好,對不起?!?/br> 露西拉開車門。戴維特解開安全帶,下了車,站在路肩的泥土上。 一輛拖車疾馳而過,車輪朝他們拋來塵土。戴維特嫌惡地看著落在他藍(lán)色運(yùn)動外衣的卡羅來納灰泥?!拔液图胰丝靵聿患吧辖烫昧?,我認(rèn)為你……”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拉他走下路肩,進(jìn)入長滿野稻草和狗尾巴草的隱蔽處;路旁有條小溪流過,這是帕奎諾克河的一個小支流。 他惱羞成怒地又重復(fù)了一次:“我到底怎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br> “是嗎,凱爾警官?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什么?” “毒藥、謀殺、運(yùn)河……” 戴維特平靜地說:“我從來沒和吉姆·貝爾或田納斯康納鎮(zhèn)的人直接接觸過。就算是哪個領(lǐng)了我薪水的瘋子雇用另一群瘋子做出犯法的事,那也不是我的錯。如果事情真是這樣,我會百分之百地和警方配合與合作?!?/br> 她不理會他的說辭,咆哮道:“你會和吉姆和他妹夫一起進(jìn)監(jiān)獄?!?/br> “我當(dāng)然不會。沒有任何案件會和我扯上關(guān)系。沒有證人、沒有文件記錄、沒有金錢傳送、沒有證據(jù)或任何錯誤。我做的是石油化學(xué)產(chǎn)品制造業(yè),只會生產(chǎn)清潔液、瀝青和一點兒殺蟲劑?!?/br> “非法殺蟲劑?!?/br> “錯,”他厲聲說,“在美國,環(huán)保局仍允許在某些情況下使用毒殺芬,而且這東西在大部分第三世界國家都是合法的。警官,你該多做點功課了:如果沒有殺蟲劑,每年世界上會有幾十萬人因瘧疾、腦炎和饑荒而死,并且——” “并且讓暴露在這種物質(zhì)中的人們得癌癥、不孕和肝病,還有……” 戴維特聳聳肩?!敖o我看研究報告啊,凱爾警官。請你拿出證明給我看。” “如果這東西真他媽的無害,那你為什么不用卡車運(yùn)貨?你何必重新啟用船運(yùn)?” “我無法用別的方式運(yùn)貨,因為有些保守的鄉(xiāng)鎮(zhèn)禁止一些他們不懂的化學(xué)物品通過。我沒時間雇用游說者去改變他們的規(guī)定?!?/br> “我敢打賭,環(huán)保局的人一定會對你在這里的所作所為很感興趣?!?/br> “哦,來呀,”他嗤之以鼻,“環(huán)保局?叫他們來啊。我給你他們的電話。如果他們真的來參觀工廠,他們會發(fā)現(xiàn),不管在田納斯康納鎮(zhèn)的哪個角落,毒殺芬的濃度都是合乎標(biāo)準(zhǔn)的?!?/br> “也許單單測量水里面的含量是合格的,也許單測空氣、單測地方農(nóng)產(chǎn)品,都會低于規(guī)定……但把這些東西全加起來呢?如果一個孩子喝了一杯家里的水,又在門外的草地上玩,再吃了一個我們這里種植的蘋果,那么……” 他聳聳肩?!胺梢?guī)定得很清楚,凱爾警官。如果你有任何意見,應(yīng)該寫信給你的國會議員?!?/br> 她一把抓住戴維特的衣領(lǐng),怒吼說:“你不知道嗎,你就快進(jìn)監(jiān)獄了?!?/br> 戴維特伸手撥開她,兇惡地說:“不,是你不懂,警官,是你超越了自己的領(lǐng)域。至于我,我非常、非常清楚我在干什么。我不會犯錯的。”他看了一下手表,“我現(xiàn)在該走了?!?/br> 戴維特走回那輛旅行車,拍拍他稀薄的頭發(fā)。汗水已浸濕發(fā)絲,濕粘粘地貼在頭皮上。 他上了車,重重甩上車門。 他剛剛發(fā)動引擎,露西就走到他車門邊。“等等?!彼f。 戴維特瞪著她,但她不加以理會,目光看向乘客座上的那個女人?!拔蚁胱屇憧纯春嗬闪耸裁词?。”她抬起結(jié)實的手臂,一把扯開自己的襯衫。車?yán)锏呐藦埓笞彀?,看著貼在她胸口原本rufang位置的一道粉紅色疤痕。 “哦,我的老天。”戴維特喃喃地說,把頭扭開。 “爸……”后座上的女孩驚呼出聲。她的母親瞪大雙眼,說不出話。 露西說:“你說你不會犯錯,戴維特?……錯了,至少這個是你造成的。” 戴維特把車打入前進(jìn)擋,打開方向燈,向后方看了一眼,慢慢把車開上高速公路。 露西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看著那輛凌志車消失在遠(yuǎn)方。她摸向口袋,掏出幾根安全別針,把襯衫別好。她靠在車邊,站了很久,強(qiáng)忍著眼淚。接著,在她剛好低頭的時候,她注意到路邊有朵小小的紅色花朵。她瞇著眼睛望過去。這是粉紅色仙女鞋,蘭花的一種,花開的形狀很像小小的拖鞋。這種植物在帕奎諾克郡并不常見,而且她從未看過這么美的一株。她花了五分鐘,用擋風(fēng)玻璃的除霜刮刀,將這株植物連根挖起,小心盛在7-11的免洗杯里。為了露西·凱爾庭園的美麗,只好犧牲這杯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