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不如煙之三十五   懲罰

    無痕趕著馬車到莫家莊時，見大門前停著一溜豪華馬車，心道聲“不好”，便悄悄地讓馬匹掉個頭，朝著后門去了。剛拐個彎，只見蝦米站在門口，焦急地四處張望著。見無痕回來了，忙奔上前：“老天爺吶，你們總算是回來了?；噬弦恍幸呀?jīng)到了，正和老爺在后堂用膳呢。”

    莫恬掀開簾子，問道：“真的來了？這可怎么辦？爹爹是怎么說的？”

    “老爺說小姐生了水痘，在床上躺著呢，不方便見客?；噬纤麄円膊槐阕屝〗愠鱿硌?，這事就算這么過去了。但是老爺臉色很不好，小姐你若是再不回房好好待著，等皇上走了，有你好看的。”

    莫恬憋著嘴，她能想象爹爹的表情有多難看，只怕這會回了房，終是免不了被爹爹狠揍一頓。她突然想哥哥了，如果哥哥在莊里，肯定會幫忙勸著爹爹，只是現(xiàn)在，向誰求救都沒用了。

    蝦米拽著莫恬從后院小路走，偷偷摸摸地進(jìn)了房間，然后叮囑她千萬不能出來，免得被皇宮里的人看見。無痕見莫恬進(jìn)了房間，則回到自己的住處，洗去風(fēng)塵，吃了點(diǎn)東西，準(zhǔn)備接受莫老爺?shù)膽土P。

    莫恬就在忐忑不安中等爹爹的到來，時間長了，開始犯困，可是為了作出一副真心懺悔的樣子，還死死硬撐著，沉重的小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像小雞啄米般，一下一下磕在桌面上。

    莫老爺滿心怒火地找上門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副場景。說實(shí)話，這個女兒是他的心頭rou，比展淵還要寶貝，雖然經(jīng)常嚇唬她要“吊起來打”、“打折腿”之類的，卻從來沒真下手過，有時候說了幾句重話，見女兒紅了眼睛，都不由得心軟下來。可是這次非同小可，皇上到臣子家，理應(yīng)一家人同去招待，皇上知展淵出門歷練了，曾點(diǎn)名要見見莫家的小女兒，若不是莫恬這個年紀(jì)正是水痘多發(fā)期，他還不知用什么借口掩蓋女兒出去玩了。如果皇上知道了，一個藐視皇權(quán)的罪就能把莫家莊往死路上趕。

    “還睡！在馬車上沒睡夠嗎？”莫老爺已經(jīng)從無痕口中得知這幾天發(fā)生了什么事，在擔(dān)心女兒之余，更多的是怒火。

    莫恬被爹爹的一聲怒火驚醒，她見爹爹正瞪著她，睡意全無，馬上站起來，討好地笑著：“爹爹，我好想你。這次是女兒錯了，不該在外面耽擱這么久，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可惜，莫恬的賣萌沒有起到效果，莫老爺依然很生氣：“你以為這事是鬧著玩的？若是被皇家人知道，你跑去玩了，還讓我拉下老臉來撒謊，就是欺君之罪！”

    莫恬見爹爹真生氣了，也收斂了小性子，她縮了縮脖子，一開始不覺得這事有多么重要，但是聽爹爹這么一說，倒也有些后怕。滿門抄斬的故事，她不是沒聽過。知道自己錯了，莫恬默默地低下頭，不說話了。

    莫老爺也不想嚇著女兒，見她有意悔改，打算只罰她抄字了事。目光轉(zhuǎn)向身后，只見無痕老老實(shí)實(shí)地站在一旁，就氣不打一處來。“莫恬此次晚歸，無痕有很大過錯，看護(hù)不力，這有悖于我莫家莊的家規(guī)，按理該罰。來人，罰風(fēng)無痕五十大板?！?/br>
    無痕沒有辯解，跟著家丁出了門。五十大板，分量真不小，饒是從小練武如無痕，也不知道這頓板子下來，自己需要在床上趴多長時間。但無痕知道，自己把莫恬看丟了，盡管小姐沒有被賣到窯子里去，也已經(jīng)是大大的失責(zé)了。莫老爺不罰自己，以后恐難服眾。

    莫恬一點(diǎn)睡意都沒有了，她匆忙攔在無痕面前，對莫老爺?shù)溃骸暗?，這次是我自己頑皮，無痕哥是關(guān)心我，才著了道。本來就是我的錯，為什么要罰別人？”

    “你還有心思替別人說情？你也要罰，《波羅蜜心經(jīng)》抄十遍。而且，無痕大意，本就不該，應(yīng)罰！”

    莫恬見無痕一副甘愿受罰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個呆子，怎么這么聽話，我爹爹他糊涂了，你也跟著犯傻。”說完就上前拉無痕的手。

    但這回?zé)o痕沒有聽莫恬的，莫恬還小，以為平日里爹爹很是器重?zé)o痕，對他很好，就把他等成了一家人，實(shí)際上，除了她，大家都知道，護(hù)衛(wèi)終究是護(hù)衛(wèi)，和主人之間始終有一道溝，平時看不出來，但無痕心里一直記著這一點(diǎn)。莫恬為了他頂撞老爺，他心里感動，但他知，挨罰是必不可少的。

    “小姐，不用擔(dān)心我，我沒有看好小姐，失責(zé)了。我甘愿受罰?！?/br>
    莫恬不依，她撅著嘴瞪著爹爹，一副不示弱的樣子。莫老爺雖然寵兒女，但這次絲毫不動搖，直接甩了眼色給家丁，讓他們趕緊辦事，早完事早閃人。

    無痕就在院子里跪下了，家丁搬了張條凳放在他面前，他脫去上衣咬在嘴里，然后趴在凳子上。家丁六七個板子打下去，只聽“啪啪”作響，無痕的外褲就滲出了一點(diǎn)紅印子。盡管他沒發(fā)一聲，也讓莫恬覺得，這板子打得真實(shí)在。

    “住手！不準(zhǔn)打！”莫恬直接沖上去，抱住家丁的手。家丁怕傷著小姐，馬上停手，猶豫不決地看著莫老爺?！暗阍趺纯梢赃@么不講理？我一開始就想去看那個花魁大賽，所以用書仙打了幌子，騙爹爹準(zhǔn)我去君臨城。后來，我用迷藥把無痕哥弄暈了，自己才偷溜出去。本來想著能趕上晚宴，只是……只是……路上出了點(diǎn)事，被耽擱了，若不是無痕救了我，恐怕爹爹就要去青樓贖我了呢。既然無痕非罰不可，我來替他就是了?！闭f完當(dāng)真趴在凳子上了。

    家丁自然不敢下手，退到一邊去了。莫老爺氣得胡子一翹一翹，原本只是想打十幾大板，就尋個借口了事的，現(xiàn)在被莫恬一鬧，頓時沒有臺階下。沒想到這個女兒在關(guān)鍵時刻竟然向著外人，說自己不講理，又氣又悲，遂撂下狠話：“好！既然你要挨罰，我也不攔著你。讓你嘗嘗棍子的滋味，才長記性！”

    “老爺，切切不可！”蝦米先前見情況不妙，馬上去請了夫人。蕭淺聽夫君和女兒兩人斗氣，嚇得趕緊小跑而來，剛站穩(wěn)腳，就聽見莫老爺要打莫恬，頓時嚇出一身冷汗?！袄蠣攧e沖動，恬恬這丫頭知道體恤我們風(fēng)組的人，這是好事。既然她主動提出要替無痕挨罰，就依了她。只不過不能用這樣的辦法。這女孩家細(xì)皮嫩rou的，萬一打出個好歹來，你讓她怎么嫁人？要我說，不如就罰站好了，讓她吃點(diǎn)苦頭就可以了?！?/br>
    莫老爺正不知該怎么收場，見夫人來了，就假意作出一副為難狀，然后“勉強(qiáng)”地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這樣，罰莫恬站三個時辰，無痕就不再追究了。就這么定了，不得再辯解?！闭f完趕緊卷著夫人走了，一是怕莫恬再鬧出什么幺蛾子，二是不想見女兒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軟。

    莫恬轉(zhuǎn)過身子對無痕說：“無痕哥，這次是我連累你了。你別擔(dān)心，區(qū)區(qū)三個時辰，練字師傅也讓我站過這么長時間，你不用內(nèi)疚?！苯又?，莫恬縮在院子一角，當(dāng)真開始罰站了。無痕不肯離開，就陪著莫恬一起站，于是，兩人就這么肩挨著肩，慢慢熬著。

    其實(shí)莫恬是在說大話，習(xí)字師傅確實(shí)要求莫恬站著練字，卻從沒讓女娃子堅(jiān)持這么長時間。無痕從小練武，即使一動不動也能暗自運(yùn)氣，讓血液流暢，莫恬就差遠(yuǎn)了，剛半個時辰過去，就覺得全身酸痛，兩腿僵硬。蝦米心疼小姐，端了水過來，但一心和爹賭氣的莫恬理都不理，倔強(qiáng)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