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肘掛在椅背上，趴著緩了一會兒神，忽然大著舌頭說：“添哥，盛哥，有個人不知道你倆……你倆還記不記得。”

    盛望跟服務員要了一杯溫水遞給江添，聞言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他：“誰?。俊?/br>
    “其實我之前跟老高說過——”

    “我讓你別提呢。”高天揚反應也有點慢了，隔著幾個人叫道。

    “哎，我知道。”宋思銳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廢話，“老高說你倆估計懶得知道，但我就憋不住，就說一句?！?/br>
    “你說。”盛望道。

    “我不是在市政嘛?！彼嗡间J說，“有時候會接觸到一些工程上的事，然后今年上半年吧，開發(fā)區(qū)那邊有塊工地出了一起安全事故，就追責嘛，刑事責任。盛哥你猜我在責任人名單里看到誰了？”

    盛望隱隱有點預感，但還是問了一句：“誰？以前同學么？”

    “齊嘉豪?！?/br>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盛望怔愣了好一會兒。許久之后輕輕“哦”了一聲，出乎意料的平心靜氣：“刑事責任？那他不是要留案底了么。”

    “對?！彼嗡间J點了點頭，“他爸不是搞建筑工程承包的么？當然，規(guī)模不大。他高考不是心態(tài)失常砸了么，好像畢業(yè)之后就跟著他爸干了，結果安全措施不到位，就出了那些事，要賠不少錢，據(jù)說到處在借?！?/br>
    高天揚遠遠罵了句：“該！”

    宋思銳說：“我就是告訴你倆一聲。”

    盛望點了點頭。

    當初這些朋友同學知道他跟江添的事，就是拜齊嘉豪所賜，那天之后他的生活開始脫軌，變得面目全非。要說不在意、不厭惡，肯定是假的。但是更多時候，他根本無暇想起那個人，久而久之，甚至連對方的長相都記不清了。

    17歲的時候，那個叫齊嘉豪的人對他而言是一切巨變的導火索，現(xiàn)在卻成了他生活里一個面目模糊的小角色，小到只存在于酒后閑聊的幾句醉話里，占不了幾分鐘。

    時間真神奇。

    第105章 解酒

    宋思銳最后大著舌頭對天發(fā)誓, 脫單之前都不想見到他們。

    高天揚遠遠指著他說：“你有本事發(fā)得再毒一點?！?/br>
    宋思銳警覺地問：“干嘛？”

    “今年就有附中校慶, 你來你是狗?！?/br>
    宋思銳一聽立刻補充道：“宣誓人：高天揚。”

    在場醉的沒醉的都笑翻了, 高天揚罵了一句“日”，拿起面前的雞翅骨頭就扔了過來，結果這個二百五還沒瞄準。

    盛望眼疾手快抄起菜單擋了一下, 才避免了被雞骨頭正中門面。

    “你完了?！笔⑼嗥鹆吮埃咛鞊P飛也似地竄了起來，一邊喊著對不起我錯了, 一邊沖江添叫：“添哥你管一管！”

    江添靠在椅背上說：“管不了。”

    他這會兒嗓音帶著懶意, 看得出來有點醉了，目光一直落在鬧著的某人身上。盛望繞回座位的時候, 聽見鯉魚在跟他聊專業(yè)方面的問題，他居然有問有答。

    “你不是搞納米的么？”盛望手肘搭在他椅背上, 好奇地問了一句。

    “修過臨床的一些課?！苯碚f

    “哪些?。俊?/br>
    “人體、細胞生物、組織胚胎之類?！?/br>
    他目光從盛望搭著的手上掃了個來回。再跟鯉魚說話的時候，伸手捏住了盛望的手指尖, 就那么一邊答話一邊捏著玩。

    盛望盯著自己被捏著玩的手指，忽然覺得有點新奇。他哥在別人面前很少會有小動作，這種透著親昵和依賴感的更是難得一見。就像當年發(fā)燒時的粘人一樣, 大概是精神憊懶放松的產物, 并沒有什么意義，倏然冒一下頭，盛望就極其享受。

    他有時候覺得江添像一只魔盒，怕盒里的東西會嚇到人，所以每次只開一條縫, 讓那些稠密洶涌的東西慢慢溢出來。就會顯得柔和一點。

    但越是那樣，盛望就越喜歡逗他掀掉蓋子。就像他平日越是冷淡，就越有吸引力一樣。因為盛望見過他隱秘之下的樣子。

    如果不是酒多了傷身，盛望簡直想騙他再喝幾杯，看看他會憊懶放松到什么程度，會不會干脆敞了蓋。

    ……

    一群人聊到將近11點才散場，盛望繞了一下路，先把宋思銳他們送回酒店才往學校方向開。途中經過一家超市，盛望朝那望了一眼問道：“你那蜂蜜是不是沒有了？”

    問完沒聽到回答，他轉頭一看，發(fā)現(xiàn)江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車外的路燈落在他臉側，從額頭到上唇勾出一條輪廓線，鋒利又安靜。

    盛望在路邊停車線里熄了火，給車窗留了條縫隙，悄悄下車進了超市。他惦記著江添還在車里睡著，拿了瓶蜂蜜就去了收銀臺。

    收銀臺旁總會有那么一兩個貨架，展覽似的擺著些少兒不宜的東西。盛望當然知道，只是以前并不會在意，這次可能是受前幾天片子的影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人的手天生就會背叛自己，他腦中明明想的是“恐怖教育片”害人不淺，等回過神來，收銀臺上卻多了兩樣東西。

    他遲疑了一瞬，剛想把東西撤回來，就聽見超市門叮咚叫了一聲“歡迎光臨”。剛剛還在睡覺的江添不知為什么醒了，目光隔著滑開的自動門往店內掃了個來回，落在了收銀臺這里。

    盛望抬頭就對收銀員說：“結賬，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