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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最崩潰的時候,曾經(jīng)被那些交錯的關(guān)系繞了進去, 鉆在最深的牛角尖里怎么也出不來。后來花了兩年的時間吃藥治療,在引導下慢慢理清了大半,終于意識到那個最大的結(jié)在她自己。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 當局者迷。她狀態(tài)好的時候覺得, 這么簡單的道理,為什么之前怎么也看不清呢?狀態(tài)差的時候又覺得麻煩沒有盡頭。 直到這一年聽說季寰宇進了醫(yī)院,她才有了變化。就像在灰蒙蒙的云霧里懸浮了很久,突然墜落下地。 醫(yī)生建議她,可以試著從源頭解起。所以她接到護工的電話, 決定再來見一見季寰宇。這次沒有別人,不牽連其他,她自己來解這個結(jié)。 只是在上樓之前,她在醫(yī)院門口碰到了一個小插曲。那時她剛下車,掩了大衣正要往大門里面走,忽然瞥見不遠處有個穿藏藍色大衣的人正站在路邊接電話,他側(cè)對著這里,一手還扶著車門。 江鷗近視,但度數(shù)不算特別深,所以平日不戴眼鏡。這個距離她只能確定對方是個高瘦白凈,氣質(zhì)出眾的年輕人,看不清臉。但他轉(zhuǎn)頭的某個瞬間,江鷗就覺得他拿著手機說話的模樣平靜冷淡,跟江添有點像,連她都差點認錯。 好在她及時反應過來,江添沒有這個顏色的大衣,也很少會圍這樣厚的黑色圍巾。于是失笑一聲搖了搖頭,徑自進了醫(yī)院。 江鷗很久沒有見過季寰宇了,上一次看到他還是在杜承的病房里。 那天對方深夜趕來,身上帶著寒氣又被江添打過,一反以前衣冠楚楚的模樣,有點狼狽。在她印象里,那就是季寰宇最不體面的樣子了。 最初聽說季寰宇病了,她就順著那晚的模樣想象過——更瘦一點、蒼白一點、邋遢一點。因為深惡痛絕的緣故,還丑化了三分。 但她真正看到病房里的季寰宇時,還是愣住了。 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告訴她,她根本認不出來這是跟她糾纏了十來年的那個人。 那個曾經(jīng)有副好皮囊的“騙子”穿著醫(yī)院毫無剪裁的病號服,一只手被護工攙著,另一手抓著一根支地的鋼杖——其實就是拐杖,只是這個詞放在季寰宇身上,實在太過別扭。 他弓著腰一小步一小步往衛(wèi)生間挪,結(jié)果半途瞥到門口有人,便遲緩地轉(zhuǎn)過頭來…… 于是江鷗看到了一張蒼白浮腫的臉。 都說人的走路姿勢會影響骨骼和氣質(zhì),時間久了,連模樣也會跟著變化。很久以前,江鷗和季寰宇關(guān)系還不錯的時候,她常聽人夸贊,說她丈夫是個美男子,風度翩翩。而現(xiàn)在,這個浮腫遲緩的男人身上已經(jīng)找不到絲毫過去的影子了。 江鷗攢了滿肚子的話,都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 有那么幾秒鐘,她甚至陷入了一種茫然里,她在想這個蒼白臃腫的中年人是誰?為什么看到她的一瞬間,會下意識抬手擋住了臉,然后又拽著護工倉皇匆促地往衛(wèi)生間挪,以至于姿態(tài)變得更滑稽了。 許久之后,她才回過神來,心里輕輕“哦”了一聲:這是季寰宇。 這居然……是季寰宇。 她因為這樣的一個人精神崩潰、強抓著唯一能抓住的江添,在塵世里足足浪費了五六年…… 多可笑啊。 季寰宇在衛(wèi)生間里呆了很久,不知道是單純因為不便利,還是因為沒做好見人的準備。等到護工重新把他扶出來的時候,江鷗已經(jīng)把病房門替他虛掩上了。 季寰宇一點點挪回床邊。他以前眼眸很靈,需要的時候可以溫和可以熱烈,現(xiàn)在卻一直低垂著,顯得麻木又軟弱。 護工把他扶上床,調(diào)好靠背傾斜度,然后拉了一張椅子到床邊,對江鷗說:“您坐。” “不用了?!苯t說:“我就來看看,站著就行?!?/br> 護工本想在一旁呆著,卻見季寰宇揮了揮手,口齒含混道:“去外面。” “那……”護工遲疑了一下,便樂得清閑地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兩個人。 江鷗說:“你是讓我來看你過得有多慘么,季寰宇?” 對方依然不看她,垂著眉眼坐在床頭。他剛剛走動的時候,雖然艱難,好歹還有幾分活氣?,F(xiàn)在躺到床上,那種死氣沉沉的麻木便又包裹上來。過了很久,他才眨了一下眼含糊道:“小歐,對不起啊。” 十幾年前聽他說這句話,江鷗總是有點委屈。五六年前在醫(yī)院聽他說這樣的話,江鷗氣得歇斯底里。 現(xiàn)在又聽到了這句話,她應該是嗤嘲且不屑的,可這一瞬間,她居然無比平靜。 一個陌生的季寰宇把她從過去的影子里拽了出來,變成了旁觀者。她拎著包站在床邊,看著并不熟悉的病人說著無關(guān)痛癢的話。 那一瞬間她忽然知道,為什么醫(yī)生建議她來見一見這個人了。 只有真正見到她才會明白,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她喜歡過、倦怠過、憎惡過的那個人早就不存在了,沒人留在原地等著給她一個解釋。這些年折磨她的,只是記憶里的一個虛影而已。 “還那么惡心我嗎?”季寰宇說。 江鷗看著這個陌生的中年人,忽然有點想笑,也真的在心里笑了,接著便一片復雜。 她挽了耳邊一縷滑落的頭發(fā),深深吸了一口氣說:“算了?!?/br> 跟這樣的人說恨,真的有點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