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周嘴角溢出一抹笑，整好要淋浴的東西往澡堂走。

    水流溫和，熱氣模糊出一片白茫茫，手腕上藍(lán)紫色的血管分明，好像和正常人沒有什么兩樣。

    白天時他第一次認(rèn)不清自己，產(chǎn)生自己究竟什么樣的恍惚。

    好像一個怪物。

    他自嘲地想。

    輸入指紋打開宿舍門，時周發(fā)梢滴著水，順著臉龐滑落留下小小的水漬。

    一進(jìn)門正對的桌子上擺著他隨意記了槍支數(shù)據(jù)的本子，和離開之前的位置有了極小的偏移。

    時周頓住腳步，微側(cè)過身體。

    他的床頭人影森森，月光照亮半邊臉，那人抬頭看他，笑吟吟道：

    “哥哥。”

    第14章 變天

    時周用肩膀上披著的毛巾揉擦頭發(fā)，把手中的東西放回到柜子里。

    這期間時清的目光始終圍繞著他沒有錯開過。

    時周走向他。

    系統(tǒng)急得換成尖銳的童音在識海中拔高音量：【周周！你不要理他！他是壞人！快給我滾啊這個臭弟弟！】

    并且不知道從哪里找到了現(xiàn)實世界中的警車鳴笛聲播個不停，時周的眼前甚至久違閃過了紅藍(lán)色閃爍警燈的樣子。

    系統(tǒng)自從上次知道時清舉辦了時周葬禮之后就對他十分厭惡，屏蔽掉他的一切消息，時不時回想起來就小聲罵上幾句“小白眼狼”，天天“臭弟弟”長“臭弟弟”短，仿佛從前對著時清小時候尖叫可愛的不是它。

    時周嫌吵，直接用精神力屏蔽了它。

    時清找到軍隊他并不意外。畢竟時清知道他沒有死，手上還掌握著公爵府的情報網(wǎng)。從大面積丟失的身份數(shù)據(jù)之中逐個排除篩選，只是需要時間，不意味著做不到。

    時清坐在他的床前，笑得毫無芥蒂，扯著他的衣擺，好像在撒嬌：“哥哥，我今天和蟲族交戰(zhàn)，我們勝了?！?/br>
    時清有種本事，就是可以毫無芥蒂對著不喜歡的人談笑風(fēng)生做足了面子工程，讓人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好像他們是上輩子就認(rèn)識的朋友一樣。

    月光下時清臉上青青紫紫，襯著唯獨抬頭望向他的眼睛像清澈見底的糖漿，醇厚透亮。

    時周一恍惚，眼下和過去重疊，記憶里小小少年揚(yáng)起布滿傷痕的青澀臉龐燦爛地同他擁抱：“哥哥，我今天打贏了那幾個欺負(fù)我們的混混?！?/br>
    “幫我擦藥好不好？”時清重復(fù)了每一次受傷后一聲不吭走到時周面前會說的話。

    時周定定地回望，沉靜地像波光粼粼的海。

    時清的嘴角逐漸落了下來，抓緊時周衣服布料的手越來越緊。

    時周拿起床頭的傷藥，他的眼睛又一下子亮了起來。

    藥水的味道揮發(fā)到空氣之中，刺鼻得很。棉簽沾滿紫色的藥水涂在時清掛彩的臉上脖側(cè)手臂處，傷口露骨，刺激性極大，時清卻沒有反應(yīng)，反而笑眼彎彎。

    時周放輕手下的動作。

    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他雖然不至于想到“隨便一條狗都比你真心”這樣的話語，但心中仍然有些失望。

    他是人，對這個所謂的弟弟是真的付出感情了的。

    但是時清從被接回公爵府后手段他無法接受，只好視而不見甚至遠(yuǎn)離。心狠手辣地排除異己，用盡殘酷手段，活成最初侮辱他們那些人的樣子。

    時清宣布的他的死訊他也多少能猜到幾分原因，帝國長子較幼子更有繼承權(quán)，他在怕自己奪走那個位子。

    可現(xiàn)在時清又想讓他回去。

    “時清，你到底想要什么？”時周放下藥水，輕聲問了一句。

    “我讓哥哥生氣了嗎？”時清避開他的問話，用藥水沒有沾染的側(cè)臉肌膚親昵地磨蹭時周粗糙的軍裝袖子，“不然哥哥怎么想著離開我呢？跟我回去好不好?！?/br>
    時清皺眉，語氣漸冷：“軍隊環(huán)境太差了，雖然比我們當(dāng)初好上不少，但是哥哥，我現(xiàn)在可以給你更好的條件，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所有人口中抱怨的訓(xùn)練環(huán)境，其實于時周而言，已經(jīng)算五星級待遇。

    剛剛進(jìn)入劇情世界時，他和時清窮得根本吃不上飯，最絕望的時刻，時周跑去賣血勉強(qiáng)換來一頓溫飽。他們生活的地方是比帝國邊境更加血腥混亂的金三角區(qū)，充斥著暴力、走私、軍火。

    “回公爵府當(dāng)你的公爵去吧，這里和你沒有關(guān)系。沒有我，你照樣能生活得很好，甚至可以更順風(fēng)順?biāo)！?/br>
    “哥哥，我做錯了什么？”時清另一只手抓緊時周的衣擺，“因為爵位嗎，我可以給你！如果你要的話！”

    時周反問了一個不想干的問題：“當(dāng)初我剛來找你的時候門口的那批侍衛(wèi)呢？”

    時清說他們調(diào)離了崗位，他說的沒錯，但系統(tǒng)查到的是掉到了邊緣星球朝不保夕的地方，根本活不了幾天，其中的兩個似乎已經(jīng)死在了路上的動亂之中。

    擁有欲望之后，人變得丑陋不堪，至少時清因為愈發(fā)膨脹的權(quán)力而嗜殺殘忍。

    時清停頓片刻：“哥哥，你要為了不相干的人生我的氣嗎？”

    “那是人命，你不會不知道活下來有多難?！?/br>
    “我知道你有很多種手段能讓我回帝都，時清，不要扯開最后一點面紗讓我們之間相處得很難看?！?/br>
    時周不再理會，略微用力，抽回衣袖。制度上泛著冷光的紐扣擦過時清白皙的皮膚，留下一道顯眼的紅痕。他愣了一瞬間，還是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