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至暉收回打量他的眼神，轉(zhuǎn)而繼續(xù)對付拼盤上的碎片，看似是把注意力轉(zhuǎn)過來了，實則卻把白彥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都收進了心里。

    “劇本慢慢挑，不著急。除了選本子，還要看看制作團隊，到施睿那邊把過關(guān)之后再簽約?！?/br>
    “肯定的嘛，睿姐的眼光一直都很好，不會出錯的?！?/br>
    白彥應付著他的話往下答，然后拿起說明書一塊一塊地找碎片，卻在陸至暉沒有說話之后又慢了下去，三五分鐘的時間，又像之前那樣，捏著兩片差異細微的碎片發(fā)愣。愣到眼神都是空的，眨都不眨一下，陸至暉就知道，這小豹子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跟昨晚被難住的愣不一樣，顯然是有心事。

    并且，還打算瞞著他。

    白孟華第二次出現(xiàn)是三天之后，直接敲開了他們同居公寓的大門。當時白彥趕通告還沒回來，家中只有提前回來燒魚的陸至暉。白孟華買了一身行頭，手上的黑泥也洗得干干凈凈，頭發(fā)用發(fā)蠟打理了一下，相較之前年輕了不少。除了筆挺的灰色西裝，他還搭配了一根純色領(lǐng)帶，不像之前那么寒磣。只是腳下臟兮兮的白色運動鞋看起來跟這身裝扮格格不入，不難讓人看出，西裝不是他自己的。

    “陸女婿，你好啊！”

    “你是？”陸至暉愣了愣，轉(zhuǎn)而想起之前吳岐交給他的白彥家庭成員表里的一張照片，眼底的疑惑隨之消失，“伯父，你好。”

    白孟華驚訝于他的反應，稱贊著說：“陸女婿真是好眼力啊，沒見過面都認識我?！彼f著朝門內(nèi)看了看，“怎么？不歡迎我？”

    陸至暉這人素來不會在禮節(jié)上怠慢別人，于是松開門把，“當然不是，請進?！?/br>
    “都說陸女婿大方穩(wěn)重，很懂禮，看來傳聞不假啊?！卑酌先A背著手跨進玄關(guān)，大搖大擺地找了張沙發(fā)坐下。

    陸至暉關(guān)上門，“我先生還沒回來，伯父可能要等一會兒，想喝茶還是咖啡？”

    “茶吧，我只喝毛尖，其他的不要啊?？】]回來不要緊，我是來找你的。”

    陸至暉不動聲色地上下看了他一番，大概猜到了對方的來意，于是勾唇，“好的，稍等。”

    他輕車駕熟地把鍋里渡好的魚裝盤，放進保溫柜里。他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著，回想起白彥這兩天魂不守舍的樣子，大概摸清楚緣由了?？礃幼影讖┻€沒想好對策，不過既然人都找上門來了，不管白孟華是來干什么的，他也該過問兩句。于是他摘下圍裙，再踏進客廳時，臉上儼然是談判桌上的嚴肅。

    白孟華顯然是做足了準備才來的，陸至暉剛坐下就開始他的開場白，一秒鐘都沒帶歇的。

    “前兩天我找過俊俊，想必他也跟你提過了。我坐了20年的牢，出來舉目無親的，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不好受哇！我想啊，我既然孤苦無依地過了20年，那剩下的后半輩子肯定也不能一個人過下去啊。所以啊，我是千辛萬苦，歷盡九九八十一難才找到俊俊，就想父子相認，跟他一起生活。可這小子么，自尊心太強，覺得你們陸家要知道我是坐過牢的，肯定會連帶著看不起他。所以就把我給拒絕了。我沒辦法，只好親自來找你了?！?/br>
    他一邊說話一邊抬手揮來揮去，仿佛要指點江山似的。陸至暉對他的話沒有全信，面上仍舊是不露山水的做派，即便是年過半百的白孟華也攛掇不出他的想法。

    “看來伯父這些年的人脈不錯，出獄之后居然能找到我先生，還能查到我們的住址?！?/br>
    “這當然。”白孟華這人虛榮心很強，一聽到吹捧的話就要順著竿子往上爬，“想我當年在我們那一片，那可是一呼百應的?，F(xiàn)在出來了也一樣，連過路的都上趕著——”

    話說到一半，他又覺得不對勁，雖然監(jiān)獄里的獄友個個都是直腸子，看不慣都直接上拳頭。但他入獄前好歹還是生活了三十幾年，于是也察覺出陸至暉話里有話，匆忙調(diào)轉(zhuǎn)話頭。

    “這個，皇天不負有心人么。何況俊俊現(xiàn)在這么有名，找他還不容易么？”

    陸至暉勾唇，幫他把茶杯又續(xù)滿水，“你叫他俊俊？”

    “是啊。噢，他現(xiàn)在改名字了對吧？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你說這名字還是我給他取的呢，叫了二十多年了，改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你說對不對？”

    陸至暉點頭，“是不容易。而且伯父的眼力也好，您進去的時候我先生只有五歲，現(xiàn)在跟小時候比樣子也變了，您居然還是能認出來。”

    白孟華知道自己話里有漏洞，他也不怕坦白，于是舔了舔后槽牙，xiele一口氣，如實道：

    “陸女婿，我也不怕跟你說實話——我老家是S省的，當時入獄的時候俊俊他們母子倆還沒走呢。我出獄之后什么聯(lián)系都沒有，一下子找到這里來，也確實不可能。我呢其實是去年出的獄，在監(jiān)獄里表現(xiàn)好，提前一年給放出來了。我回了趟老家，大家都當我是狗一樣，不愿意搭理我。還是有個侄子，他心善，跟我說，當年俊俊走的時候，跟他提過，是來A市，所以我就來了。去年六月吧，沒記錯應該是六月。我路過一條街，聽到一個人在一家咖啡店面前拍門，叫什么‘小光’‘小光’的。我好奇，就過去看了一眼?！?/br>
    陸至暉了然——那是董為光得闌尾炎那次，白彥以為他被大余綁架了，整個人都嚇得不行，連跟他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還是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