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羨慕位高權重者。但大家只會看到他們一呼百應、呼風喚雨的一面。很少能看到他們肩負的責任。

    此時的遼東都指揮使司，氣氛格外的凝重。在座的幾位，要決定上百人的性命。這些人不是普通的百姓，隨便拉一個，最低也是個四品官。

    況且武官抱團的現(xiàn)象比文官更嚴重。

    走私案是由張?zhí)煜榘敢l(fā)。楊茂檢舉張?zhí)煜闅⒘济肮?，張?zhí)煜楦缸哟驂号c楊茂相關的一干人等。這些人找到了時任皇太子告狀。朝廷處死張?zhí)煜椤㈥P押張斌，張家父子的親信很快被清出前屯衛(wèi)。此案越鬧越大，最終牽連了整個遼東官場。前屯衛(wèi)的楊家被排擠，得知楊家小子楊欽加入了太子扶持的軍統(tǒng)，不少人選擇投靠楊家。一家一姓的恩怨，鬧到最后在形成兩股勢力的敵對。

    他們今日下令處死了染病的犯官，誰又知道將來會不會被報復。

    “我決定上報朝廷。我若選擇處死染病官員，遼東都司將無我容身之所?！倍贾笓]使楊玉首先表態(tài)。

    都察院顧佐、大理寺楊珠、定西侯選擇處死染病者。而刑部王鑒之堅持上報朝廷。

    東廠公公不做聲，王守仁人微言輕，唯獨余下惠安伯沒有表態(tài)。他的態(tài)度至關重要。

    大家一致看向惠安伯張偉。

    張偉全程沒有發(fā)言。見所有人看他，反問大家，“我們完全沒有表決的必要。按照《大明律》，必須在限期之內(nèi)上報疫情。表決本身是違規(guī)的，結(jié)果是無效的。陛下繼任后重修律法，提倡依法治國、五府六部按章程辦事。我等若是處死染病者，陛下也絕對不會說我們好?！?/br>
    惠安伯一席話點醒夢中人。

    “是啊，陛下絕對會發(fā)怒。”定西侯醒悟，“陛下不是先帝?！鳖D覺失言，定西侯尷尬地咳了一聲。

    惠安伯硬是擠出笑容“諸位也別太過悲觀。要相信陛下。陛下，是能創(chuàng)造奇跡的人。五年前我調(diào)往榆林，對韃靼多次擾邊的行為恨之入骨。奈何力量微薄，連庇佑一方都做不到?？晌迥旰螅^靼已經(jīng)被陛下踩于腳下。河套、吐魯番、漠南一半的土地也盡歸大明?！?/br>
    “陛下，自然是圣主?！睎|廠公公趾高氣揚。若不是太上皇還在，他想把所有的贊美之詞套在陛下身上。

    顧佐和楊珠想到新皇的脾氣，立馬放棄了原本的立場。還好惠安伯提醒了他們，否則回京后必會被新皇折騰死。

    楊玉連連點頭，催促東廠馬上發(fā)電京師，請求派遣太醫(yī)協(xié)同救治瘟疫。

    陛下剛開始查走私案的時候，手下的人根本不擔心。陛下對武官好，扶持武官和文官打擂臺。若是知道牽連甚廣，一定不會下狠手?？蓻]想到陛下絲毫不給武官們留臉面。陛下甚至說，他沒有殺人已經(jīng)是看在遼東御敵多年的辛苦，格外開的恩。

    對高級武官來說，抄家、做苦力的懲罰還不如殺了他們。被抓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族一鍋端。就算家族中沒有官職的平民，只要涉嫌到走私案的某一個環(huán)節(jié)，也會被關入大牢。

    手下有人想過造反嗎？一定是有的。尤其是曾經(jīng)和他爭當遼東都指揮使的韓輔。韓家在遼東上百年，親朋故舊占遼東一大半。這次幾乎被連根拔起。陛下讓武定侯世子傳話，說的好聽，將來給他們機會立軍功從頭再來。讓一個百年世家從頭再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是韓家敢嗎？別說韓家內(nèi)部大部分人不愿，底下的兵也不愿意給他們賣命。兵卒們聽到調(diào)動的命令，歡欣鼓舞地離開遼東。在陛下提出軍改之前，武官們侵吞軍屯、吃兵餉、把軍戶當奴仆。兵卒們現(xiàn)在的好日子，都是陛下給的。這兩年來沒有陛下接濟糧食，遼東的人全都會餓死。

    在文華殿坐鎮(zhèn)的朱壽，接到遼東遲來的電報。他給劉健豎了個大拇指。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臣們不愿退休就不退吧。尊老愛幼是華夏民族的美德，他受了他們的氣，可以從他們的后代身上找回場子。

    “問遼東儲備倉還剩多少糧食和庫銀、藥材。”朱壽讓劉孝去電詢問。

    并讓張永傳皇家商行專門負責惠民藥局的代府榮順郡王。榮順郡王是宗室又一位精通藥理之人。成化朝發(fā)生瘟疫，是他和郎中想出藥方，發(fā)送藥材救活染病者無數(shù)。宗室之中，還是有不少可用之人。

    馬文升語氣低沉“估計遼東的儲備倉連老鼠都留不住?！被莅膊チ诉|東，每日準時發(fā)電報上報走私案詳情。除了火器和兵刃，那群蛀蟲把能賣的都賣了。陛下通過吐魯番商路弄到了西域上好的戰(zhàn)馬，他們都敢賣掉！”

    “民間對瘟疫談虎色變。如今最緊要的是安撫民心。老臣愿意前往遼東。”劉健請命。

    梁儲馬上出列“劉公大病初愈，不適合去疫區(qū)。還是讓臣去吧。”

    朱壽瞟了一眼兩鬢發(fā)白的梁儲“梁大人是在提醒朕，需要提拔一些年輕的官員嗎？”

    “……”眾官員沉默以對。

    遼東的電報回的很快。就一個字，無。非常光棍。

    朱壽嘴角勾了勾，把回電扔到了地上?！绊n尚書盡快安排藥材、糧食和救災款。如若戶部有難處，從內(nèi)承運庫調(diào)?！?/br>
    韓文接旨離去，徑直走向內(nèi)承運庫調(diào)物資。南澇北旱讓國庫為之一空，戶部的庫房賬本也很干凈。

    榮順郡王很快到了?！斑|東都司的醫(yī)學去年剛建，還無應對疫情的能力。陛下可從太醫(yī)院調(diào)集御醫(yī)前往，京師的惠民藥局可派出五位有經(jīng)驗的名醫(yī)。只要他們開出應對疫病的藥方，惠民藥局便可調(diào)集足夠的醫(yī)士和藥材前往救助。”

    “郡王把惠民藥局管理的很好?！敝靿鄹吲d地褒揚。

    榮順郡王不敢居功“惠民藥局的發(fā)展，離不開陛下的撥款和重視。臣只是做了應該做的?！?/br>
    朱壽含笑點頭。大明朝經(jīng)常發(fā)生疫情，官員們都有經(jīng)驗。只要有足夠的人力物力，應對起來還是很從容的。

    “陛下，大事不好！”劉孝跌跌撞撞沖了進來。

    朱壽雙手叉腰“又怎么了！”劉孝以前挺穩(wěn)重的一個人，怎么現(xiàn)在做事毛毛躁躁的。

    劉孝臉色發(fā)白“遼東告急天象突發(fā)異變，天狗食日。瘟疫在遼東大規(guī)模爆發(fā)。短短一炷香，數(shù)千人暴斃。定西侯也染疾，危在旦夕。”

    “什么？！”朱壽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