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上的那位從不讓人省心。苦命的官員改變不了新皇，只能改變自己。

    本仁殿、集義殿、五府六部每晚燈火通明。他們不是值夜班，他們屬于正常上班！

    歷朝歷代京官都有輪流值守夜班的傳統(tǒng)。無外乎應(yīng)付突發(fā)事件、處理緊急公文。正德朝可不一樣。

    大明正在進入高速發(fā)展階段。

    皇家研究院每隔一段時間放出新技術(shù)，大明的造紙、織布、印刷、糧食加工、農(nóng)肥、生活生產(chǎn)工具等日新月異。

    雖然還沒向民間取消海禁，光西廠、戶部兩家的海外貿(mào)易帶動天津港的繁榮。更不要提大寧城、赤嶺馬市等北方貿(mào)易區(qū)，云南正在打通前往周邊國家的商路。

    商貿(mào)的活躍給大明的政令、稅收等造成劇烈的沖擊。加上電報、電臺、電話縮短了情報的傳遞，五府六部的公務(wù)如同韭菜，割完一批又長出一批。一個府衙把今日的公務(wù)拖到明日處理，會影響其他府衙。第二日集義殿就會請主官‘喝茶’的。

    今晚戶部由右侍郎王儼主事。

    光祿寺送來了夜宵。閻王不差餓兵，夜宵很豐盛。紅燒rou、土豆咖喱牛rou、娃娃菜、滋補湯，外加一盒酸奶、一個大蘋果。

    “侍郎大人，先吃飯吧?！笔窒碌闹魇掳咽澈袃?nèi)的三菜一湯端了出來。

    打開小盅滋補湯的蓋子。湯底泛白，雞湯的nongnong香味充斥在不大的班房內(nèi)。紅燒rou每塊有拳頭大，牛rou比土豆多。

    王儼瞧了一眼并未動筷。光祿寺在新皇的整頓下面貌一新。新皇確有交代晚上值守伙食需要營養(yǎng)均衡。但也不可能如此豐盛。畢竟，戶部欠了新皇至少百萬銀。

    主事輕笑：“大人放心吃吧。菜式和下頭的官員都是一樣的，就是量多了些。光祿寺數(shù)十位官員家的兒子至今下落不明，光祿寺送到各部主官處的夜宵都是如此。就盼著諸位大人多關(guān)注一下此事?！?/br>
    王儼嘆了口氣動起了筷子?！安挥萌绱?。京師失蹤了一百多位士子，朝廷怎么可能不關(guān)注?！?/br>
    “可憐天下父母心?！?/br>
    “也是。對比上頭的那對父子，光祿寺的行為不算什么?！蓖鮾捌婀值卣f，“開始大家以為是陛下，后來懷疑張忠。可一直沒有證據(jù)。陛下敢下令炸平德勝門，張忠不在意被我等知曉他在亂民一事上的手腳。”

    “大事不隱瞞，想來也不會瞞著綁架士子的事?？墒钦l還會在京師綁架士子？哎，本官受了光祿寺的好意，可出不上什么力。這事歸刑部、錦衣衛(wèi)cao心?！?/br>
    “這是什么菜？看著像大白菜，口感不太一樣。好吃許多?！?/br>
    “大人，這是農(nóng)學院雜交而成的娃娃菜。生長期短，對土地要求不高。民間爭相購買種子?！?/br>
    提到土地，王儼頓時沒了胃口。

    “本官剛從顧閣老口中得知，司禮監(jiān)名下的印刷廠，從一年前開始印制空白的黃冊、魚鱗冊。”

    “新版的黃冊有頁碼、鋼印，填寫完畢立刻塑封。空白冊子、塑封機放置在內(nèi)庫，由戶部和司禮監(jiān)監(jiān)管。沒有專用工具，黃冊庫和地方無法篡改數(shù)據(jù)。有了塑封能杜絕蟲蛀和水淹?！?/br>
    王儼憂心忡忡：“陛下清丈田畝的心思從未動搖過?！?/br>
    “下官不急。下官是日本人，在這里沒有田地。”主事呵呵一笑。

    主事名叫足利仁見，與幕府將軍足利義稙是族親。戶部和日本保持緊密的貿(mào)易往來，新皇和大將軍有同盟協(xié)定。為了促進兩國的睦鄰友好，大明的官員在日本任職，也有日本官員到大明任職。

    足利仁見因為和大將軍的親屬關(guān)系、為人圓滑、能力不俗，被安排在戶部。

    原本一切都很好。大明有了新東西，足利仁見想辦法花錢弄回日本。戶部很窮，不重要的東西都愿意高價賣給他們。比如娃娃菜種子，他花了一百金買下運回日本。

    可幾天前神英在德勝門上喊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日本幕府將軍非常歡迎我們前去’之類的話，朝廷對日本官員的態(tài)度變了。

    軍機處要求遣返日本官員，被內(nèi)閣駁回。

    足利仁見每天有八個時辰在戶部當值，想盡法子和戶部主官們搞好關(guān)系。他想要留在京師！

    王儼一樂：“的確輪不到我們cao心。不過戶部得提前準備國清丈田畝一事?！?/br>
    兩人正聊著，跑腿的司務(wù)慌慌張張跑進來?！笆汤纱笕?，不好了！”

    “別急，坐下說?！蓖鮾半S手把酸奶遞給司務(wù)。

    司務(wù)毫不客氣地把酸奶揣進衣兜。一盒酸奶抵得上三十斤大米。他每天值夜，把省下的酸奶賣了能換好幾個銀幣。

    “下官剛才去太醫(yī)院，把山西府急需治療蠱病的藥品單子交給他們。見到陛下身邊的公公急匆匆拖著劉御醫(yī)往朝陽門走?！彼緞?wù)不安地說，“下官好奇跟到了朝陽門，見到有軍隊正在調(diào)動。”

    新皇這些天住在朝陽皇莊！

    王儼大驚失色，馬上電話通知集義殿值班的閣老。

    收到王儼的通知，值班的顧佐先打電話給太醫(yī)院。太醫(yī)院閉口不言此事。他急得跑向?qū)γ娴谋救实?，詢問京營調(diào)動的緣由。

    “軍機處沒下調(diào)令，調(diào)動京營的命令從朝陽皇莊發(fā)出?！被莅膊樕缓谩?/br>
    下頭的人發(fā)現(xiàn)京營調(diào)動，立刻報到了軍機處。能繞開軍機處下令的只有新皇，太上皇都辦不到。

    距離德勝門被新皇炸平才過了幾天！

    心好累！

    顧佐身體一晃：“剛才陛下身邊的公公到太醫(yī)院找御醫(yī)?！?/br>
    “怎么會？”惠安伯臉色發(fā)白。

    “叮鈴鈴”軍機處電話響起。

    惠安伯接起電話，聽了幾句，身體打顫。“太上皇出了圓明園，正在向朝陽皇莊趕去?！?/br>
    “快派人通知焦俊、許進，我們一起去朝陽皇莊見陛下?！鳖欁艮D(zhuǎn)身就跑。

    屠滽、周經(jīng)、楊廷和、梁儲、汪鋐被驚醒，他們趕到朝陽門的時候，李東陽同時趕到。顧佐怕出現(xiàn)最擔心的一幕，把李東陽也喊了來。

    “陛下有事？”李東陽問和新皇關(guān)系最好的楊廷和、汪鋐。

    兩人搖頭。

    連親近的人都不知道，這才讓人憂心。

    “我們快走，軍機處已經(jīng)騎馬出城了?！蓖罎K催促眾人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