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的時候，她的小腿不小心被又長又扎的雜草給劃傷了，那草如利劍，竟然硬生生地劃開她的衛(wèi)褲，她起先沒察覺，待感到腿上有一股森然的涼意才反應(yīng)過來。

    “我來?！彼呀?jīng)蹲下來，利落地查看她的傷口，然后掏出大衣口袋里干凈的手帕幫她擦了擦傷口。幸好他們來之前備了藥品，他幫她止血后又涂抹上藥粉。

    后來下山回車的那段路程，他是抱著她下去的，她看著小腿上被他繃的一個蝴蝶結(jié)，心情莫名地好起來了，這個蝴蝶結(jié)還是她要求他包的，他本來是循規(guī)蹈矩地幫她緊緊扎好，她看著看著蹦出一句：那個，幫我扎個蝴蝶結(jié)，比較好看。

    他動作一滯，隨即看了她一眼，莞爾：幼稚，說歸說最后還是低頭，認(rèn)真地扎了個蝴蝶結(jié)。

    還挺漂亮的。

    下山的時候，寒風(fēng)凜凜，她瞇起了眼睛，他抬起手臂，調(diào)整了姿勢，幫她擋風(fēng)。

    她抬頭看冬日的太陽，心里猛不丁地浮上一句話：愛情真美好啊。

    直到宋母打來電話。

    “颯颯，過幾天我要去墓園看老宋，你有時間的話陪我一塊去?！?/br>
    穆颯明白宋母單獨(dú)叫她出去，應(yīng)該是有什么話要說，爽快地答應(yīng)了。

    時間定在周六，宋域在公司，穆颯給自己打扮了一番后，走出門，等了幾分鐘，宋家的轎車就來了，宋母坐在后面，搖下車窗，露出和藹的笑容：“天氣冷，快上來?！?/br>
    穆颯上了車，宋母就拉著她的手，說：“看你穿得挺單薄的，不冷嗎？”

    穆颯笑了：“我穿了兩件保暖內(nèi)衣呢，一點(diǎn)也不冷，再說等會走動起來身體就暖和了?！?/br>
    “也是?！彼文更c(diǎn)頭。

    一路上，宋母都在和穆颯說宋家的歷史，祖輩在抗戰(zhàn)時候的光榮事跡，叔伯在b市的政治勢力，宋域父親宋臻容的發(fā)家史，穆颯認(rèn)真地聽著，不知是否錯覺，她感覺宋母的眼神特別認(rèn)真，沒有平日里的倦怠和懶意，認(rèn)真得迫使讓她必須支起耳朵，一字不差地聽她的諄諄教導(dǎo)。

    到了墓園，宋母親自給宋臻容的墓碑擦了擦，然后擺上水果，點(diǎn)心和鮮花。

    穆颯也恭敬地對墓碑上的宋臻容的照片鞠躬。

    回去的路上，宋母又對穆颯說了一些女人的品性，禮節(jié)，行為cao守的重要性，穆颯立刻明白了，宋母還對上次的照片時間耿耿于懷。雖然心里有些失落，但還是認(rèn)真地聽她說話。

    車子開出墓園，轉(zhuǎn)而上了綠蔭道，迎面緩緩來了一輛銀灰色的加長車，宋母的注意力被車上的人吸引。

    那車先停下來，從后座下來一個穿著皮草的貴婦人，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朝著宋母揮了揮，急切道：“是不是易菲？是不是你？”

    宋母面露驚喜，立刻讓司機(jī)停車，自己打開車門，走出去。

    穆颯看見那位貴婦人急著走過來，而宋母也急著走過去，直到兩人手握著手，激動萬分，心想，是那位貴婦人應(yīng)該是宋母的舊友。

    的確是舊友相逢，宋母和這位好姐妹已經(jīng)有六七年沒見了，對方一直住在國外，難得回故鄉(xiāng)掃墓，只停留一天的時間，明天就要乘飛機(jī)回去了，她緊緊地握住宋母的手，哽咽地說我們必須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宋母喜極而泣，笑著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轉(zhuǎn)身吩咐司機(jī)送穆颯回宋宅。

    “媽，那您等會怎么回去??？”穆颯問。

    “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管我了?！彼文感χ鴮㈣€匙遞給她，“阿姨可能去買東西了，反正宋域待會也要回家吃飯，你先回去等他?！?/br>
    于是，司機(jī)就送穆颯回去。

    到了宋宅，司機(jī)將車停在門口，穆颯下了車徑直走進(jìn)去，掏出鑰匙開門，輕輕叫了一聲朱阿姨，沒有人回應(yīng)，看來真的是去買東西了。穆颯關(guān)上門，將鑰匙擱在玄關(guān)處的掛鉤上，慢慢走進(jìn)去。

    隨著腳步，她聽到里面的房間傳來動靜。

    她停止了腳步，垂下眼眸，窗外的陽光投射進(jìn)來，眼前的塵埃是金色的，悄然落在梨花木地步上，在這樣安靜的空間里，里頭房間的聲音一點(diǎn)點(diǎn)地冒出來，逐漸清晰。

    是莫紫璇的聲音。

    經(jīng)過一兩秒的思考，穆颯深吸一口氣，放輕了腳步，轉(zhuǎn)了彎，沿著走廊進(jìn)去。

    那間書法是宋父生前最愛待的地方，他走后，宋母保留了書房的格局和布置，連書桌上的筆墨紙硯都沒挪動，她常常進(jìn)去緬懷丈夫，婚前，也帶著穆颯進(jìn)去翻看舊照片。

    她來到那間書房門口，里頭的聲音靜謐了，她站在門口，透著一條縫，看見里面的光。

    “我哪有資格去選擇，從來就沒有人給我選擇的權(quán)利。從我第一天到莫家，我就必須這樣演戲，一直演下去。這些，你一直清楚的?！蹦翔穆曇糨p而黯淡，如同落在地步上的塵埃，甚至有些空洞，讓人憐憫。

    穆颯抬起眼眸，透著那條門縫的光看進(jìn)去，這個角度，她看到莫紫璇抱臂站在，眼眸凝在前方。顯然是前方有人，她在和那人說話。

    似乎不用看到全部，穆颯潛意識已經(jīng)知道她和他在一個房間。

    偷聽不是一個好習(xí)慣，但是此刻的她挪不動腳步，她手指輕輕碰了碰銅質(zhì)的把手，再收回，垂在一側(cè)。

    “你憑什么要這樣對我？”莫紫璇提聲，語氣發(fā)顫，很是復(fù)雜，像是夾雜了癡迷和忿恨兩種情緒。

    ☆、chapter34

    莫紫璇的聲音落下后又是一陣靜默，靜到似乎能聽到里頭的時間塵埃的炫舞聲。

    過了好一會的功夫，才聽到宋域的呼吸聲，他似乎輕笑了一下，笑聲充滿冷意和不屑。

    他的反應(yīng)激起了莫紫璇的情緒，她放下手臂，靠近他，提聲：“你也瞧不起我？覺得我一門心思地攀龍附鳳，周旋在你們兄弟之間，沒有底線和廉恥？那你想過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嗎？因?yàn)閺膩頉]有人給過我選擇。”

    “沒有人真正關(guān)心我，也沒有人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慮，我名義上的父母也只是拿我當(dāng)成互換利益的工具。我有什么呢？你出事了，只有宋昊對我好了，除了他，我還能靠誰？”

    站在門外的穆颯心被悄然拎起。

    “至于你，你就沒有錯嗎？”莫紫璇纖細(xì)的聲音帶著一點(diǎn)啞，頓了后說，“在當(dāng)時，你真的為我們的未來爭取過一點(diǎn)嗎？從一開始，就是我主動的，到最后你出事，丟下我一個人，這么多年，你心里真的有為我考慮過嗎？”她說著輕輕吸了吸鼻子，“你怪我嫁給你大哥，帶給你莫大的羞辱，所以現(xiàn)在你加倍地來折辱我？那你痛快了，絲毫不顧慮我的感受嗎？當(dāng)我看著你和另一個女人出雙入對，看著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你身邊，我心如刀割，你知道嗎？如果報復(fù)是你的目的，那你贏了。”

    她正視宋域，咬牙切齒：“你喜歡她？你敢不敢看著我承認(rèn)你喜歡她？”

    “我為什么向你交待我的感情呢，大嫂？”他聲音很沉，沒有任何感情，聽起來像是一塊沉浸在湖心，冰冷刺骨的石頭。

    “所以你在自欺欺人？”莫紫璇笑著靠近他，棉鞋的鞋尖抵住了他的鞋子，抬眸看他，“你如果完全地將我放下了，為什么不敢對我說一句，你愛她，我在你眼里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彼f著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肩膀，眼眸沉醉中帶著一點(diǎn)熱意，“你忘記我們那時候在沙海的度假村的那個晚上，天上的星星特別漂亮，你說要摘星星給我玩的？還哄我說要保護(hù)我一輩子的。宋域，你記性這么好，不會都忘了吧？還是，你連回憶都不敢？！”

    室內(nèi)一陣動靜，站在門口的穆颯看見莫紫璇的身影急速晃了晃，隨即她站穩(wěn)了后，又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