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說起這點,蘇有糧也納悶:“我其實也不知道,這是林七那小子給我弄來的藥粉,他跟我保證過,這玩意兒是沒毒的,不會鬧出大事兒,只要把這藥粉灑在衣服上,沾上一點皮rou就能見效?!?/br> “雖然有點讓人意外,但林七這孩子給的這個藥粉,效果還真是比癢癢粉要解恨多了,那一臉紅疙瘩看得我都嚇了一跳,就更別說別人了,而且這在滿月酒上發(fā)生的事兒,是任誰也不會懷疑到咱家頭上的,尤其你是頭一天趁著蘇夏草把衣服晾在院里的時候撒上去的,就更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了?!?/br> “可不是!你看看她抱頭逃走的那樣子可真是太解氣了,這才剛是開始呢,既然她有膽子給咱閨女推河里,那就也得有膽子經(jīng)手住咱們的報復(fù)。”說這話時,蘇有糧的聲音里透著些許的陰狠。 而這個時候,吃完了最后一口黃桃罐頭,也順便給9527饞的夠嗆的蘇秋月朝他們喊道:“爸媽,我吃完了,咱們是不是該去國營飯店了?” 田鳳娟聽了也連忙應(yīng)和道:“走走走,國營飯店!” 蘇有糧:“……” 行吧,能吃是福。 看著身邊已經(jīng)躍躍欲試的娘倆,蘇有糧一邊覺得自己身上的擔(dān)子又重了,一邊也覺得自己仿佛在這些年好吃懶做的日子以外看見了一條新的道路。 但甭管咋樣,媳婦兒跟閨女是自己的,咋說也不能委屈了她們。 于是,蘇有糧抬手使勁兒搓了一把臉,朝著一臉期待看著自己的娘倆一揮手道:“走,咱們國營飯店吃包子去!” 所以,國營飯店應(yīng)該往哪兒走??? —— 不同于蘇有糧一家三口的愜意,從兩個小孫孫發(fā)燒開始,便直接炸了窩的老蘇家則因為蘇有糧提前一步把牛車借走,而只能推著板車兒去公社衛(wèi)生所的這一路上,是又艱難又疲憊。 蘇鐵柱和李秀芹這兩個老的,因為不放心兩個寶貝大金孫,而只能快步跟著板車上抱著倆孩子的劉梅和還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王翠芬,提心吊膽不說,也是走得雙腿酸疼,卻也沒有別的轍。 而比他們更累的,則是推著板車的蘇大伯和蘇小叔兩個人。 但坐在板車上的,是他們倆的媳婦兒,外加蘇有年的倆兒子,哪怕是再累,也都得抗住了到了衛(wèi)生所。 至于跟在后面的蘇春桃和緊趕慢趕追上了大部隊的蘇夏草可以說是最輕松的人。 但因為蘇夏草臉上那嚇人的疙瘩在日頭照射下越發(fā)顯得駭人的樣子,讓蘇春桃是根本不敢跟整個人都因此而顯得極為陰郁的妹子說話,甚至連看都不敢往那兒看一眼,所以兩個人也是一路沉默,誰都沒跟誰說一句話。 路程走過三分之二,李秀芹在眾人都有些受不住休息的空擋里,忍不住拍著大腿罵道:“挨千刀的蘇有糧,我咋就生出這么個沒臉沒皮的兒子呢!吃完飯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帶著老婆孩子去縣城了,那兒來的閑心,這家里頭都出了這么大事兒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縣里頭怎么快活呢!” 這番話成功引起了眾人的不滿。 但他們都太累了。 哪怕是向來熱衷于給家里的大哥、二哥上眼藥的蘇小叔也都已經(jīng)沒力氣說再多的話了。 反倒是坐了一路板車,也只是抱著倆孩子有點胳膊酸疼的劉梅開口了。 “二哥帶著二嫂和秋月去縣城這事兒,我作為弟妹肯定是沒權(quán)利限制他們?nèi)ツ膬旱模裉爝@事兒我卻是沒辦法咽下。本來這發(fā)燒就是能要了命的事兒,尤其是大寶小寶一直都是家里頭驚喜照料,有爸跟媽您二老給帶大的,從來都是沒有燒得這么厲害過,可偏偏……” 說到這,劉梅的聲音里就帶著點哭腔與憤恨了。 “可偏偏就是這要緊的時候,二哥把牛車給借走了,讓原本只要一個來鐘頭就能到衛(wèi)生所的時間一下子就得靠大哥和有年兩個人得推兩個多小時的板車才能到。這要說累點也就累點了,可問題是,這大寶小寶燒得都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了,大嫂這邊也是一直都沒醒過來,這早一個鐘頭去衛(wèi)生所和晚一個鐘頭到,差了多少事兒呢!要是能有牛車,咱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到公社了,大寶小寶還有大嫂也都能早一步看上大夫,少受罪不說,也不會讓爸媽跟著一起辛苦過來,一起擔(dān)驚受怕了啊?!?/br> 這番話說得可以說是非常有水平了。 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又說明了對方的問題,同時還戳中了在場掌握著老蘇家絕對主權(quán)的蘇鐵柱和李秀芹的心口窩,讓倆孩子發(fā)燒的根本原因,從她沒看好給吃得太多了才造成的情況,變成了一切都是因為蘇有糧把牛車借走才造成的一切。 完全可以說是歪理中的戰(zhàn)斗機了。 所謂旁觀者清,當(dāng)事者迷。 這番話換了誰聽了都得覺得是無稽之談,覺得劉梅這是成心給蘇老二上眼藥。 可偏偏蘇鐵柱老兩口子還就吃了一套說詞,也講憤怒的矛盾點指向了因為不在現(xiàn)場而無法替自己辯解的二兒子蘇有糧身上。 他們?nèi)煌瞬还苁莻z孫子發(fā)燒還是大兒媳婦暈倒的事情發(fā)生時,蘇有糧已經(jīng)出發(fā)去縣城,根本不知道這些事兒的事實,徹徹底底被劉梅的這一番話給帶跑偏了。 李秀芹是不管不顧地直接破口大罵著,蘇鐵柱站在一邊的沉默也等同于是默認(rèn)。 老兩口的這一反應(yīng),讓蘇大伯和蘇小叔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并瞬間就領(lǐng)悟到了對方此刻內(nèi)心那與自己同樣的想法。 兩個人想,或許今天家里頭所發(fā)生的這些糟心事兒也是一個能夠?qū)⒏髯远枷肓嗽S久的念頭,得以實現(xiàn)的機會。 … “爸,要不咱還是回去想辦法弄點rou票和面粉,咱回家自己包包子吃吧?”終于一路走一路打聽到國營飯店的蘇秋月在激動之余,也在看到國營飯店紅底黑字的菜單和后面的價格后認(rèn)清了現(xiàn)實。 一個醬香rou包子不算糧票就要一毛五? 最近數(shù)學(xué)學(xué)得相當(dāng)不錯的蘇秋月開始在心里默默算起了自家這要是照飽了吃這大包子得吃多少錢。 一個rou包子一毛五,她自己就能吃掉至少兩個,還得說只能夠七八分飽,再加上她媽的話,得三四個才行,她爸得五六個才夠。 三毛、六毛、九毛……這加起來,都夠買好幾斤豬rou的了! 不劃算不劃算,蘇秋月連忙拽了拽她爸的衣袖,攔住了他想要往里走的架勢,小聲地說道:“爸,咱三口要是想在里面吃包子吃飽了,得花快兩塊錢呢!你不行……不行就買兩個包子,我媽吃一個,咱爺倆吃一個,嘗嘗味兒就行了?!?/br> 雖說嫌貴,但蘇秋月記得,這是她媽在被小嬸兒劉梅炫耀了一番后,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包子,她想讓她媽嘗嘗這包子的味道,卻又不好意思說只買一個,讓她爸跟著瞅著,所以才說出了剛剛買兩個包子的話。 但蘇秋月已經(jīng)想好了,等會兒包子買回來了,她嘗一口就說中午吃的還飽著呢,剩下的都叫她爸吃了。 這個時候,9527冒出來好奇地問:“宿主你這樣做就是人類所說的親情嗎?” 這個問題讓蘇秋月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她反問:“我這樣做和親情有啥關(guān)系?再說了,我就是不喜歡rou包子,跟親情不親情的沒有關(guān)系,而且我和我爸媽之間的感情一直都是親情,和rou包子沒關(guān)系?!?/br> 蘇秋月說的是實話。 她既沒有為自己這樣做而自我感動,也沒覺得這是啥了不起或者是刻意而為的事情。 可蘇秋月卻沒想到自己這一番話說出來,卻叫蘇有糧和田鳳娟倆人聽得差點沒眼淚掉下來。 隊里,人人都蘇秋月隨了他兩口子,也是個爛泥扶不上墻,是個實實在在的懶丫頭,以后嫁人都不好找對象。 可蘇有糧自己和田鳳娟這個當(dāng)媽的卻是比誰都清楚,他們的閨女根本就不是隊里人說的那樣,他們家秋月從來都是最孝順、懂事,也聽話的孩子,是他們做爸媽的沒本事,耽誤了孩子。 微微紅了一圈眼眶的蘇有糧抹了一把臉,和媳婦兒對了一個眼神后,溫柔地對蘇秋月說:“行,爸跟媽都聽你的,回頭我去找人換rou票,咱自己在家包包子吃!” 這話讓蘇秋月一直為錢擔(dān)憂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是…… 蘇秋月:“爸,你能不用那么惡心的聲音跟我說話嗎?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蘇有糧:“……” 9527:它的宿主,當(dāng)之無愧的破壞氣氛小能手,沒有之一。 — 結(jié)束了一趟縣城一小時游的一家三口,最終還是在回去之前,進了國營飯店買了一個醬香rou包子,一人一口地給吃掉了。 不得不說,一毛五的包子吃起來是真香! 蘇秋月舔了舔嘴唇,在略顯顛簸的牛車上不住回憶著那兩口rou包子的味道,覺得這一趟出來可謂是收獲頗豐! 而最具代表性的收獲,應(yīng)該就是現(xiàn)在被她揣在懷里的罐頭瓶子。 “媽,回家以后咱直接拿這罐子當(dāng)喝水杯吧,拿水沖沖沒準(zhǔn)兒還能有糖水的甜味兒呢!”說這話的時候,蘇秋月難得露出了幾分符合她這個年紀(jì)的心性出來,臉上寫滿了期待。 “行,回家讓你爸燒壺?zé)崴?,以后這罐子就是咱家的水杯了,還是玻璃的呢?!碧秫P娟點了點頭,抬手滿是溫柔地?fù)崃藫崽K秋月的頭發(fā)。 蘇有糧坐在前面,聽著身后娘倆的對話,并沒有用選擇參與其中,只是用越發(fā)堅定的眼神望向了前方的路。 于是,在蘇秋月試圖通過學(xué)習(xí)來改變命運的同時,卻不知道自己的轉(zhuǎn)變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只扇動著翅膀,即將卷起一場風(fēng)暴的蝴蝶,帶動也影響著所有人的改變。 所以,你以為的孤軍奮戰(zhàn),其實只是你沒有察覺到身后那千千萬人的鼓舞。 蘇秋月從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 就在蘇有糧一家因為蘇秋月而一同站在命運的十足路口的時候,已經(jīng)抵達衛(wèi)生所的老蘇家一家,和結(jié)束了滿月酒的老張家,也都在等待著,屬于他們的命運的轉(zhuǎn)折點。 “媽,您找我?” “啥?!大夫您剛說……說我媳婦兒她、她暈倒是懷孕了?!” 在周翠蓮招呼著兒子張衛(wèi)東過來自己屋里打算跟他好好談?wù)勌K夏草的事兒同時,屋子里的劉小芳也同樣在和沒有立刻離開的親媽說著悄悄話。 公社衛(wèi)生所里,因趕路而累得滿頭大汗的蘇有田則是在聽到面前大夫說的話后喜笑顏開,卻沒能注意到身邊三弟和三弟妹,以及蘇春桃、蘇夏草這兩個閨女在知道這件事時復(fù)雜的表情。 這真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蘇秋月坐牛車睡意正濃。 第21章 公社衛(wèi)生所里。 眾人在聽到大夫說出王翠芬暈倒是因為懷孕造成的話后, 在場的幾個人可以說是神色各異,各懷心事。 其中,當(dāng)以蘇有田是最激動的。 盡管他還不知道王翠芬肚子里懷得娃娃是男還是女, 但對他而言,自己這以快四十歲的年紀(jì)讓同樣歲數(shù)的媳婦兒懷上孩子這事兒可以說是一樁喜事, 也是對自己某方面能力的肯定, 是可以跟大隊里那些總笑話自己絕戶頭的人好好炫耀得意一番的事情! 更別說, 自己作為家里的長子,要是再能有個兒子, 那以后對待蘇有糧這個懶蛋弟弟也好, 還是蘇有年這總躍躍欲試惦記家里頭東西的弟弟也罷,他也都有了底氣! 同樣激動的,還有一直為長子沒有個兒子而擔(dān)憂多年的蘇鐵柱兩口子。 這個喜訊可以說是讓他們都重新燃起了對長子長孫這個身份的希冀與期望, 也讓這仨人看向病床上王翠芬的神情充滿了柔和。 蘇有田更是拉著大夫一個勁兒地問王翠芬的身體狀況:“大夫,我媳婦兒她這突然暈倒沒事吧?還有, 她過了年就38了,是不是得開點保胎藥什么的?” 大夫推了推眼鏡道:“保胎藥是一定要吃的,因為這位同志暈倒就是因為太過疲憊, 外加憂思憂慮太多, 以及她本身年紀(jì)所造成的的。如果不注意, 就很容易造成流產(chǎn)。” “流產(chǎn)?”蘇有田驚道,“那大夫您趕緊給開點藥吧!” … 大夫這邊給開著保胎藥,說著高齡產(chǎn)婦的注意事項的時候, 與蘇有田的情緒形成鮮明對比的, 應(yīng)該當(dāng)屬蘇有年兩口子了。 要知道,蘇有年和劉梅這兩口子是一直以生了老蘇家僅有的兩個男丁而驕傲自持。 自打生了家里頭一個男娃后,劉梅就以照顧孩子為名, 開始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日子,掙到的工分四舍五入還沒有蘇有糧和田鳳娟掙得多,而等到她生下第二個男娃的時候,她就索性直接不去上工,除了每年秋收秋種以外,整天都是在家名曰做家務(wù),實際上也都還是和婆婆李秀芹還有大嫂王翠芬一起均攤家里的活計。 至于蘇有年倒沒有借此偷懶不去爭工分,畢竟他是隊里的記分員,這活兒可以說是輕松極了,根本沒有偷懶的必要。但家里因為自己這倆兒子而向他們這邊傾斜的那些好處,蘇有年卻是一點都沒少占。 這兩口子是一直覺得家里這兩個大孫子都是他們生的,那以后家里分東西自然也要緊著孫子來,所以一直以來對于家里的這些東西,他們老早就都惦記上了,并且十分理所當(dāng)然。 但萬萬沒想到,王翠芬竟然懷孕了! 這讓蘇有年一直以來都沒想過太強烈的分家意愿,而是更想要一直賴在家里繼續(xù)占便宜的想法瞬間破碎了。 蘇有年強撐著已經(jīng)有些灰暗的臉和劉梅對了一個眼神,心里便也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