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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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華冶看完心魔,徐南笙仿佛完成了所有的使命,身體干癟得不像話。 她也心知肚明,那個人以活著為交換,最后的關(guān)鍵點就在于華冶的心魔。 重覦望著華冶沉郁的臉,他心底也是波濤洶涌。 沒想到,世間竟有人,千方百計,機關(guān)算盡,利用這么多人,只是為了華冶。 這個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本就陰暗的臉又蒙上一層化不開的陰郁和戾氣,重覦反復(fù)摩挲著拇指的板戒,一聲不吭。 震驚之余,華冶只覺得陰謀重重。 這個人對她了如指掌,知道她找不到家人的魂魄所以對于靈媒很敏感,知道她的經(jīng)歷,可他讓她看到自己的心魔又是為何? 千絲萬縷的思慮胡亂交織在一起,她理不清,心中無端生出躁意,煩悶至極,小小的臉腮微微鼓起,像是生悶氣的小孩。 徐南笙交代完所有,華冶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你還能通靈嗎?聽聞霧啞山的靈媒可以和六界靈魂交流,只要是血親的召喚,都可以溝通。南笙,你還能可以嗎?” 徐南笙怯弱得道,“我rou身其實已經(jīng)與妖融合,算是死了,已經(jīng)不可以通靈了?!睕]能幫到華冶,南笙想到自己對她的傷害更是自責(zé)不已。 一旁的齊全不知從哪里找出了地瓜,啃著啃著隨口道:“溝通靈魂?我可以啊?!?/br> —— 眼見符箓?cè)急M化成綠煙飄遠,華冶又看向盤腿坐于陣法中央的齊全。 他緊逼的雙目倏然睜開,短暫的失明令他迷茫得望向四周,最后沖著華冶搖搖頭。 華冶嘴角下垂,掩不住的失望。 “華姑娘不要擔(dān)憂,找不到有三個原因,要么是已經(jīng)投胎,要么是復(fù)活……”他頓了一下,華冶追問,“第三個原因是什么?” 齊全蹭了蹭鼻子,瞥了眼華冶,說:“第三個原因,就是你們非至親至愛。簡而言之,你與你想找的人,是異父異母,是之間無愛。” 非至親至愛……嗎? 華冶讓齊全幫她找了四個人,父親華之桑,大姐華茵茵,三哥華子縛,還有五哥華莜。 她已經(jīng)確定,他們沒有投胎轉(zhuǎn)世。 那么—— 她攥緊拳頭,眼神沒有絲毫變化,但縮在袖子里的拳頭暴露了她的心情,半晌才回神向齊全道謝。 如果此時的華冶多注意了重覦就會發(fā)現(xiàn),他眼神晦暗,內(nèi)有千般思緒 離開霧啞山之前華冶見到了真正的徐小倩。 因為徐南笙失去法力,她也恢復(fù)了正常。 她比華冶想得還要小,十歲出頭的孩子,死的時候嚴(yán)重營養(yǎng)不良,她穿著麻布粗制的薄衣,瘦的像紙片,仿佛下一刻就被風(fēng)吹走。 看到她時,華冶和齊全都是愣了愣。 徐小倩的模樣,和曾經(jīng)的徐南笙很像。 不知是命運的捉弄還是背后之人有意安排,她們的經(jīng)歷是如此相似。 “jiejie,他們都還能投胎轉(zhuǎn)世嗎?我聽說人死后會進入六道輪回轉(zhuǎn)世。”小倩指著霧啞山燒焦后破碎的村莊,問著。 小小的她,眼睛突兀得大,眸子瑩瑩閃閃如同銀河,載著一顆童稚純凈的心,隨心而舟。 “你希望他們能嗎?”華冶反問。 徐小倩毫不猶豫道:“當(dāng)然希望啊,希望他們能投個好胎,能自由自在不會被困在這里,也希望他們能變成好人再也不要再做壞事了?!碧鹛鸬穆曇?,悅耳動聽。 感覺裙角被人輕輕拽著,華冶垂眼一看,小倩睜著大眼睛怯怯得抓住,“jiejie,還有一件事能拜托你嗎?” 華冶一愣,她蹲下,摸摸徐小倩的腦袋,笑得溫柔,“當(dāng)然可以?!?/br> 小倩低低說:“我很對不起我娘親。我做了傻事,在我死了之后還害的她那么傷心。我真是太不懂事了。她一輩子都過得不好,別人都說她瘋瘋傻傻,但我知道她一直覺得虧欠我,但我從來沒有怪過她的。不知道為什么,我看不到她,我猜她肯定比我提前更早去投胎啦。如果你能見到她的話,可以告訴她,我很愛她,好嗎?”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后細弱如蠅,只那雙眼睛,乞求的樣子令人心疼。 恢復(fù)正常后她失去記憶,不知道村民全是被她所殺,還以為李秀芳死后成了鬼先于她投胎了,小倩更不知道,她的娘親為了她,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 華冶輕撫著她瘦小的臉蛋,忍不住抱著她,“好啊,jiejie答應(yīng)你,一定會告訴你娘親?!?/br> “真的嗎!謝謝漂亮jiejie!”小倩歡呼雀躍著,孩子氣得堆著笑容,天真無邪得她“啵”得在華冶臉上嘬了一口。 這時恰逢鬼差帶人,小倩心滿意足得蹦跳著過去,乖巧聽話得跟著鬼差走,離開時向大家揮手。 徐南笙淚汪汪得瞧著走遠的小倩,突然追上去,緊緊摟住她。 “對不起?!?/br> 他們都知道,這個聲對不起,是因為什么。 小倩愣愣著,隨即莞爾一笑,“南笙jiejie別哭,小倩不怪你。謝謝有你一直以來的陪伴,以前的時候我偷偷跟你講話,常常能聽到你夜里的哭聲。只是以前的時候,有些害怕你,沒敢跟你說?!毙≠粷u漸模糊的小手替南笙拭去眼角的淚珠。 “南笙jiejie一定要好好的,再也不要傷心落淚啦。都會過去的。” 第21章 重來 華冶離開霧啞山時,徐南笙的去向還沒有決定。 南笙想和虞娘一樣,與齊全結(jié)契待在畫里陪他,但齊全堅決不同意。 齊全已經(jīng)欠了她太多,除去十年光陰還有生命,他希望的是南笙能轉(zhuǎn)世投胎,像小倩一樣了無牽掛的離開。 最后的歸處,華冶并不知曉。臨走前,他們幾人還在爭論不休。 走出這里,華冶回頭遠望這座死寂的空山,空氣混濁得凝滯,燒焦的氣味刺鼻難聞,整片山烏壓壓的黑。 一場大火燒的干干凈凈,火災(zāi)是在她陷入心魔時發(fā)生的,而大火里唯一幸存者便是被徐小倩附身的新娘。 那新娘,早就逃得無影無蹤。 霧啞山的結(jié)界隨著徐南笙的恢復(fù)而消失。 而這里百年的丑陋與罪惡,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那積攢了幾代的金山銀山,隱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多少年后與骨灰一樣,不過一抔黃土。 華冶本以為,齊全這個浪蕩的畫妖師不過萍水相逢,沒想到再見到他時,會是別樣的場合。 很久以后,她常常想,背后的那個人,當(dāng)真是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以為恰巧的碰見,殊不知是暗地里牽線人的刻意安排。 —— 離開后,華冶與重覦之間的氣氛很是怪異。 尤其現(xiàn)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所謂的——孤男寡女。 經(jīng)過霧啞山這次經(jīng)歷,她與他不像之前那樣冰冷漠視,卻也不是正常的熟人關(guān)系。 華冶常常不自覺得注視著他,是在赤.裸.裸的觀察和審視。但是每次兩道視線總會尷尬得碰撞在一起。 華冶會刻意躲避,而重覦卻是窮追不舍。 重覦步步緊逼,緊盯著她,那雙美眸摻雜著懷疑和恨意,一絲游離的另一種情感他捉摸不透。 一路上,兩人仿佛身處深海迷霧當(dāng)中,沒有黑夜大海中的燈塔指引,茫然又想追尋到心底閃爍的星芒。 重覦像扮作魏軾卿的時候一樣,努力拋去自己,盡力做到清冷疏離卻對她細致入微。 是人還是魔無所謂,他只知道,想對她好。 這些本應(yīng)該是一個丈夫應(yīng)該做的,但所做的好像是一種愧疚的彌補和挽回,即便是真心,但終究太遲。 但重覦還是固執(zhí)的想用溫柔拴住她。 看到街市上的糖葫蘆會買給她,看到紙扎的彩色燈籠會給她玩,看到滿天的煙火綻放會陪她去看。 可是每次,華冶都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留給他一個冰冷的眼神。 重覦隱忍著,他不愿強迫她,不愿等了一百年,最后還是失去她。 而華冶,怕極了這樣的相似度,怕極了這樣他對她莫名的好。 華冶很茫然,她明明深深恨著那個人,但卻無意間,控制不住得靠近這個與他如此相似的人。 頂著一張絲毫不熟悉的臉,可是那張臉卻仿佛承著熟悉的靈魂。 他會負(fù)手立在雪中,耐心等小販做出最新鮮的糖葫蘆,然后遞給她吃。 他不愛笑,卻總是會對她回眸淺淺一笑,清冷疏淡的眸子透著星點光芒。 盡管無論他做什么,都得不到華冶的任何回應(yīng)。 而每一次,華冶冰冷的眼神底下,是駭浪驚濤,是滄海翻騰。 兩個人都努力維持著這種微妙的平衡,不忍打破片刻的寧靜。 華冶終于忍不住問他,“你是誰?” “我死前是太子沈縉,現(xiàn)在只是你的宗派的鬼弟子?!彼麥\淺笑著,眼里盡是溫柔。 對,他是沈縉,不是他。 華冶問過黑白無常,他們都說他就是沈縉。 可是太子沈縉與她又不熟,怎么知道她喜歡在雪天吃糖葫蘆,怎么知道她不喜歡吃胡蘿卜,怎么對她的喜好習(xí)慣如此了解。 她這樣問的時候,黑白無常對視了一眼,只對她道,“或者沈縉愛著司媱,司媱和你很像,他不能對司媱好,只能對你好。你不是說過司媱是你jiejie的孫女,和你長得像,嗜好一樣,也沒什么不可能。” 他們說的有道理,或許她是司媱的替身罷了。 華冶也是這么猜測的,但她還是問他:“為什么要做這些?” 重覦沒有回答她。 他怕說出來,就再也不能這樣和她平靜的說話了。 為什么要做這些? 他知道,不是因為后悔,不是因為補償。 如果可以,他很想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