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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步步蓮華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善水在洞房夜之前,也不是沒想過抓住丈夫的心。不想一夜洞房,天明相看兩相厭。她覺得自己沒本事駕馭住這樣的一個男人,所以退而求其次,生自己的兒子。

    千萬別相信什么與世無爭、做只王府后院里的一只米蟲。沒一個能足撐她腰桿的娘家,再沒兒子的話,她薛善水憑什么在霍世鈞手下討生活?更別談在王府里立足了。一個不得丈夫歡心、膝下又空虛的正室,到了最后,只怕丈夫?qū)櫦磉叺耐ǚ垦绢^臉面都要比她大幾分。

    現(xiàn)在,考驗善水這種實用主義精神的時刻再次到了。

    之所以用“再次”,是因為她與霍世鈞成婚的短短數(shù)日里發(fā)生的寥寥可數(shù)的那幾次交鋒,無不在說明一件事,她其實是個失敗的實用主義者。

    她如果徹底地實用化,那么洞房夜一開始,面對霍世鈞這個丈夫,她就應(yīng)該把尊嚴(yán)面子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都踩在腳底,哄順這個男人才是王道。但是她就這么矛盾著,一邊用實用主義精神引導(dǎo)自己去達(dá)到她想要的目的,一邊卻又死死地守住自己最后的底線。

    所謂底線,這種東西其實可有可無。放著,它是一個人自以為的最后的尊嚴(yán)碑,真狠下心扯掉,也就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

    現(xiàn)在,她要么屈從他,扯掉自己最后的底線,讓他得到心理滿足,從而達(dá)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要么,就像前幾次那樣,與他不歡而散。

    ~~

    “聽話……”

    霍世鈞的手忽然捏到她的下巴上,將她的臉微微抬高幾分,喑啞著聲音道。

    不止是他說話的聲音,他此刻微微瞇起的一雙眼睛里,透出的欲望之色也更濃濁了幾分。

    善水感覺到他略糙的大拇指壓著她下巴上的肌膚,力道略微有些重。他的身體也繃得更緊。此刻她全身已無絲毫遮羞之布,他也幾近全裸,男人的陽剛與女人的柔軟已經(jīng)緊緊貼在一處,她甚至清晰地感覺到他那里那咄咄逼人的灼熱與堅硬。

    他已如箭在弦上,卻還不忘他的驕傲,保持他的做派,一定要先把她徹底踐踏在腳下,這才肯施恩般地布他的雨露……

    善水臉色微變。

    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了,她終究只會是個半調(diào)子的實用主義者而已。無論是從前、現(xiàn)在,或者以后,她或許可以拋掉一些東西,但心底深處的另些固有東西,就像毒藥融入了她的骨血,永難改變。

    她撇開了頭,也撇開他還捏住自己下巴的手,在他驚訝的注視之下,朝他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將他按在自己后背的另只手給搬開,翻身便從他身上滾了下來,躺回榻上,順手扯過被衾掩住自己的胸腹。

    霍世鈞起先的面上訝色很快就變成隱隱憤怒,與原本就有的濃濁欲望混在了一處,神情十分怪異,就連呼吸聲,都透出了那么幾分冰刀般的尖銳。

    “這就是你的態(tài)度?”他終于單臂支起半邊身體,冷冷地看著她道,“你真的想好了以后?”

    善水面上帶了淺笑,伸出一只雪白臂膀,學(xué)他剛才的樣,指尖撫上他此刻緊緊繃住的下巴頦,再落到他的喉結(jié)之上輕輕摩挲。見他僵硬著不動,臉色愈發(fā)怪異。這才朝他輕嘆口氣,仿佛有些苦惱地道:“我還沒想好以后呢……以后怎么樣,我也不知道……等我想好了,我再跟你說……好不好?”

    霍世鈞本來是很憤怒的,意外加憤怒。但是現(xiàn)在見她竟又做出這樣無辜苦惱的模樣,像在撒嬌。那只手甚至大膽地摸上了他的喉結(jié),被她指尖碰觸過的頸項像有羽茸在上來回掃動,又麻又癢,這種感覺甚至驅(qū)散了些他原先的怒氣。

    他終于一把捏住她的那只手,阻止她的侵?jǐn)_,一個翻身朝向她,順勢也掩回自己衣襟后,一張臉壓向她,幾乎壓到了她的鼻尖之上,對著她一雙黑幽幽的眼,這才低了聲,不緊不慢道:“是你要生兒子的,不是我。往后,你多的是時候慢慢想……”

    正此時,門外忽然竟傳來了兩明軒門房處值夜婆子的聲音,道:“世子歇了嗎?侍衛(wèi)長命我傳話,道有事。”

    善水正全神貫注,冷不丁被這聲音一驚。霍世鈞也是一頓,略微皺眉,只很快便翻身而起,下地飛快地穿衣。著裝完畢,他也沒回頭看一眼善水,立刻便開門而去,沉重矯健的腳步聲很快便從善水耳畔消失。

    這樣的深夜,若非有非同尋常的大事,想來霍云臣絕不會這樣貿(mào)然過來相請。善水想起霍世鈞離開時的凝重臉色,更確定了這想法。

    霍世鈞是在朝堂里混的,他萬一倒霉了,她也跟著倒霉。善水自然明白這一點。但目前,這樣的憂慮根本就不在她的考慮范疇之內(nèi)。雖然她對朝堂之事不大了解,但她就憑直覺,覺得他不會輕易倒霉。

    血冷、心冷、狡詐、睚眥必報,再加上帝寵。這樣的一個人要是能被輕易扳倒,那她跟著倒霉也自認(rèn)。

    她起身,揀了衣褲穿回,獨(dú)個兒躺在寬大的榻上,一直等不到他回來,終于熬不住困,一覺睡了過去。

    霍世鈞一夜未歸。

    第二天,善水洗梳的時候,把昨夜那傳話的婆子叫了進(jìn)來,細(xì)細(xì)打聽當(dāng)時情況。

    婆子站在一邊道:“侍衛(wèi)長是隨角門門房進(jìn)來的,當(dāng)時來得急,把我給鬧起了身。他雖沒說急,只我瞧著他神色里卻帶了個急字,這才大了膽子去喚世子的。至于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只看到他與世子說了幾句,兩人便一道走了?!?/br>
    善水見問不出別的了,叫婆子出去。

    她的頭一直是白筠給梳的。今天梳的是個新婦慣用的百合髻,往正中戴了喜慶的雙喜字鎏金簪,白筠開了那個裝媚花奴的綠地粉彩青玉胭脂罐,正要挑些許出來,忽然尖叫,蓋子被她遠(yuǎn)遠(yuǎn)拋了出去,落在地上跌個粉碎。

    “蟲子!”

    白筠驚聲叫道。

    善水被她嚇了一大跳,順?biāo)种缚慈?,見胭脂罐里竟爬了五六條黃綠相間的毛刺蟲,有幾條像被悶死了,還有幾條沒死透,還在里頭蠕來蠕去。

    善水也是一陣犯惡心,后頸汗毛忽悠一下豎了起來。外頭等著傳喚伺候的五六個王府大丫頭和林mama聽見白筠聲音,急忙涌了進(jìn)來,一眼看到毛蟲,丫頭們臉色各異,林mama大怒,嚷道:“這是哪個干的!竟會這等下作……”

    林mama罵了一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停住口,臉色十分難看。

    善水掃一眼那幾個王府丫頭,見她們相互對望,最后紛紛低頭,卻是不語,心中已是明白了過來。應(yīng)該是昨天趁了她不在,屋子里也沒自己人的功夫放進(jìn)去的。只是不知道是玲瓏山房的人過來的,還是自己兩明軒里的這些個丫頭受指派放的。正好趁這機(jī)會摸個底,便道:“我只早上才會動這胭脂罐。昨天早上還好好的,現(xiàn)在忽然多出這些臟東西。昨天白筠雨晴都隨我回了娘家,屋子里就你們幾個出入。不是你們還有誰?”

    她說話的時候,仔細(xì)留意這幾個丫頭的神色。見那兩個平日伺候霍世鈞洗梳的丫頭雖也低頭,眉眼里卻頗有些不以為然之色。知道霍世鈞與自己不合,怕早落入她們眼中,心中應(yīng)對自己存了輕看之意,自然也就不拿她的話當(dāng)回事了。另幾個面上則微微帶了些驚慌。便又寒聲道:“我知道你們王府里的人,拔根汗毛也比旁人的腰粗。我又剛過門,自然不入你們的法眼。只我再不濟(jì),那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轎進(jìn)來的世子妃。別院里的人我自然奈何不得,你們既然已被送到了兩明軒,往后的高低長短,我還是能拿捏幾分的……”

    她話說著,一個名喚綠錦的丫頭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道:“是昨日趁了世子妃和幾個jiejie不在,玲瓏山房那邊的秋葵過來放的,還叫我們不許說出去。要是說出去了,公主她饒不了了我們。求世子妃體諒?!?/br>
    善水道:“是不是還叫你們把我這里的事都學(xué)給她聽?”

    綠錦一抖,顫聲道:“是?!?/br>
    善水眉頭微皺,叫這幾個丫頭都出去了。林mama正捏了那胭脂罐要出去,忽見雨晴又進(jìn)來,手上攥了什么東西,一臉的不平之色。到了善水跟前,把手上的東西放桌上一放。善水立刻便認(rèn)了出來,正是自己新婚第二日送給小姑子霍熙玉的見面禮,取了雙喜之意的一對扇套和荷包。只不過現(xiàn)在面目全非,原本繡了墨蝶穿花的杏子紅扇套荷包,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布條,七零八落地堆在一塊兒,上頭還沾了些泥。

    雨晴憤憤道:“姑娘,你瞧瞧。我大早地拴著婥婥到前庭里遛彎,婥婥鉆進(jìn)院墻邊的薔薇架下,我過去喚它,這才看見架子下丟了這些。我認(rèn)出仿似是你送出的的雙喜禮。竟給剪成這樣!想來前兩天便丟到咱們院子里來了,只起先沒發(fā)覺。她這也太欺負(fù)人了!”

    善水看向桌上的那一堆。剛歷過剛才那些毛蟲,現(xiàn)在反覺得這根本沒什么。哎了一聲,眼睛彎了起來笑道:“我還當(dāng)是什么事呢。送了她的,就是她的東西,她愛剪就剪,千金難買心頭好么,何況還是這么兩個不值錢的小東西。再說也不是我自己做的,剪了就剪了,何至于這么生氣?!?/br>
    “可這明擺著是要給你難看!”

    雨晴嘟著嘴恨道。

    善水道:“我要是覺得難看,這就是難看。我要是不當(dāng)回事,它就不是件事?!?/br>
    雨晴翹嘴道:“就姑娘你要做好人!我不過一個丫頭,說話也不頂用!當(dāng)我沒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