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如遭雷劈, 愣愣的看著眼眸閃爍著淚光, 卻是決然毅然模樣的張氏，腦中空白了一瞬。

    賈珍回過神來氣憤不已，語速噼里啪向倒豆子一般嘩啦啦的一泄而盡：“大嬸嬸, 你胡說八道什么??？不就張家出點(diǎn)事情嗎？又不是九族都不在了, 我娘都還活蹦亂跳的，反正差不多這個(gè)意思, 我娘都還好好的，一對比你這叫個(gè)什么事兒啊？還有個(gè)叫什么三不去的，我爹就說過了，我賈家又不是那種為了權(quán)勢喪心病狂，要把你暴斃的，你好端端的自請下堂，對得起瑚大弟弟嗎？對得起我們那些天忙忙碌碌, 我還中、毒喝了好幾碗藥呢?！?/br>
    說到最后，賈珍都?xì)饧t了眼, “我白給你通風(fēng)報(bào)信了，早知道就不給送什么家書了。一看就哭哭哭的。”

    聽著恍若雷陣雨而來，令人始料不及的賈珍的一番話語, 賈赦深呼吸一口氣, 幽幽的看了眼垂眸含淚的媳婦, 目光帶著銳利橫掃了眼屋內(nèi)的仆從一眼, 沉聲喝道：“誰敢說出去一個(gè)字, 我把你們?nèi)抠u到礦上去。全體連帶家眷都連坐！”

    話音落下，原本有些沉悶的氛圍愈發(fā)冷硬僵滯，仆從們紛紛斂聲屏氣，連眼角余光都不敢胡亂瞄一眼。

    “都出去。”賈赦一揮手，掃了眼仆從。許是為了家書之事，屋內(nèi)也就張氏的奶嬤嬤還有張氏和賈珍的大丫鬟們在。

    “奴……奴婢告退?！逼蛷膫兠嫔珟е┥n白，小心翼翼的斂裾行禮，一退出門，飛快的便跑開了，活像背后有狗在追一般。嬤嬤臨出門前看了眼張氏，面上欲言又止的，最后還是深深嘆口氣，給關(guān)上了房門。

    屋內(nèi)，賈珍氣鼓鼓的，還跺跺腳，表示自己不走。他可氣了！想當(dāng)年宋家出事的時(shí)候，他娘病了，生病了故意不喝藥，他爹沒辦法直接給人掐著脖子灌藥不說，還把人提溜到宋家的尸堆之前，說死了就真沒人給宋家斂尸體，活著最起碼還有她這個(gè)外嫁女，還有個(gè)外孫……

    看著默默紅了眼圈的賈珍，賈赦揉揉頭，見過沒眼色的，但沒見過這么沒眼色的！但賈珍話糙理不糙，留著還能當(dāng)參照組??！

    揮揮手做手勢示意人安靜，別跺著腳刷存在感，坐著靜靜喝茶。

    而后賈赦不去理會賈珍，目光定定的看向眼淚又不知不覺落下的張氏，語調(diào)難得的肅穆，語重心長道：“琳瑯，不管這家書里寫了什么，你情緒如何，但是自請下堂的話不能開口，一輩子都不能。你長大的環(huán)境與我們可能不同，我們勛貴爵爺沒有休妻的說法，原配就是原配，哪怕繼室進(jìn)門，那也是以原配為尊。哪怕出了事情，也只會身染疾病，暴斃而亡?！?/br>
    張氏驚駭?shù)奶ы聪蛸Z赦。

    賈珍也不可置信的看向賈赦，驚訝不已，“叔……叔……哪有這么勸的??？直男癌啊?！?/br>
    本來好好的四目相對，豈料插進(jìn)個(gè)千萬瓦的燈泡，閃瞎人眼。

    賈赦斜睨了眼賈珍，“要么閉嘴要么滾。還有你能不能學(xué)一點(diǎn)好的，不要學(xué)這些沒什么用的詞匯那么快，成嗎？”

    【普法，你不是把不符合這個(gè)時(shí)代的詞匯都消音了嗎？為什么為什么??！】

    【那得問你自己啊，大赦赦新詞解說，你值得擁有?！?/br>
    【…………】

    發(fā)現(xiàn)diss普法系統(tǒng)，會讓人愈發(fā)煩躁氣悶，賈赦繼續(xù)面色帶著一絲的凝重，開口道：“琳瑯，你說下堂定然是為情感。所以，我們先來說一下利益關(guān)系。珍兒先前的話雖然直白些，但是他基本的點(diǎn)都說對了。光從利益上來說，我們賈家，尤其我爹陪著老臉求情保全張家，為的就是瑚兒，他的嫡長孫，賈家的繼承人?！?/br>
    一想起自己的長子，張氏咬了咬唇畔，眼眸帶著nongnong的哀慟。早一個(gè)月前，她還信誓旦旦的想著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張家的族學(xué)里去，可豈料幾乎是一夜之間，全都變了，向來待她和藹可親的二叔三叔，還有在她眼里強(qiáng)大睿智的爹，那些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們……

    往昔張家和睦相處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腦海里，張氏便覺得自己的心愈發(fā)的疼痛難忍。

    見狀，賈赦走到桌案上，側(cè)手摸摸茶壺，而后去外間翻騰了一下倒了兩杯茶，一杯示意賈珍自便，另外一杯卻是小心翼翼端送到了張氏跟前，不容置喙的塞到人手心里。

    “揪著帕子不好玩，喝杯甜的蜂蜜水，這心情不好就吃甜的。”賈赦說著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拍張氏的肩膀，緩緩的開口：“我知道張家向來很和睦，畢竟不像我們賈家。我們有個(gè)爵位，早就兄弟間有些齷齪，反倒是好接受些。但也正因?yàn)榧依镉芯粑唬軞埲痰模覀冎g的資源分配，看得就是出生—嫡長嫡孫。這是千百年來律法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的。不說家族傳承之法，但起碼是爵位傳承之道。”

    “哪怕咱們還有個(gè)璉兒，但說句不客氣的話，瑚兒只要不是幼年喪，到了十三四出點(diǎn)事，那也只有過繼璉兒子嗣來傳承的份，沒有璉兒自己上位的可能性。”說完，賈赦朝地上“呸呸”了兩聲。

    雖然很迷信，但這種話語，還是挺有flag之感的。

    即使過繼的法則就是這般。

    上輩子賈寶玉那么受寵，從禮法來說也只是二房次子，王氏就想覬覦爵位，能夠搞事的也就是在賈璉夫婦身上動點(diǎn)不孕的手腳。為的就是賈寶玉能夠生個(gè)兒子，過繼給大房。

    張氏眸光閃了閃，定定的看了眼賈赦。先前她總覺得丈夫是不是提及嫡長子，家里有爵位繼承很不靠譜，可現(xiàn)如今這嫡長孫卻也是成了她，甚至整個(gè)張家所儀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