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什么？”舅媽問。

    郜柏歆原本想說，不叫小童，那自然是叫小漠了。

    但他莫名地沒能說得出口，到嘴邊又硬生生變成了：“就叫童漠吧，你不也都叫我名字么？舅媽。”

    “你哪兒能一樣？童漠看上去秀秀氣氣干干凈凈的，懂禮貌有教養(yǎng),一看就是在家里被呵護著長大的。”舅媽笑著說，“你問問他，在家有人管他叫童漠嗎？”

    郜柏歆瞬間想起了童漠微信里用語音叫出來的那一聲聲“漠漠”，他又低咳了兩聲。

    童漠卻不怎么在意他們討論的問題。

    他聽到舅媽說自己是被家里呵護著長大，便下意識地看向郜柏歆。

    他的確是，但郜柏歆是么？

    他們年齡相同，本該沒什么大的差別。

    據郜柏歆說，他一個人住，從小就自己做飯自己吃，他的父母和本該呵護他的家人去哪兒了？

    童漠握著手中的水杯，聽著耳邊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郜柏歆的聲音里并沒有聽出任何不開心，但他莫名地覺得這杯子里的水似乎有一絲苦澀。

    郜柏歆對舅媽的話顯然并不在意。

    他坐在矮凳上陪著曹明毅坐了一會兒，曹明毅邊跟他聊天邊吃飯，他對曹明毅的問題基本有問必答。

    郜柏歆一直留意著童漠的神色，他能看出來童漠在這里待得并不自在。

    所以他沒有多待，等曹明毅吃完飯之后他便起身說他們該走了。

    舅媽給他塞了一袋橙子，說是比茶幾上的桔子甜，讓他盡早吃完。

    “童漠也拿點水果回去吧？”舅媽熱情地說。

    “不用了，阿姨，我家里有水果，我一個人已經吃不完了?！蓖f。

    舅媽一愣，郜柏歆沒等她問出問題，拉著童漠走出了門。

    “在學校里或是生活上有什么難題記得給我打電話，不要每次鬧到所里了才讓我知道你遇到了困難?！辈苊饕愀鰜?，站在門口說了句。

    郜柏歆嗯了一聲：“知道了。”

    童漠隨郜柏歆下了樓，走到樓房的窗戶下方，郜柏歆抬頭往三樓的方向看了一眼。

    夜幕已經降臨，舊小區(qū)的路燈壞了，房間里的燈光和樓下的陰暗形成鮮明對比。

    童漠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按亮了屏幕，照在他們的腳下。

    郜柏歆走到單車棚旁邊，順著童漠手機的光線找到自己的自行車，把車子騎了出來，停在童漠面前。

    “這里是我媽從小長到大的地方?！钡韧胶笞?，郜柏歆又抬頭看了一眼三樓，說了句。

    童漠詫異地看著郜柏歆。

    “也就是說，這里是我媽的娘家，直到她嫁人之后才搬走，后來我舅舅結了婚，這兒成了我舅舅的房子?！臂仂У穆曇艉翢o波瀾地說，“我從小就跟我舅舅很親，后來我家里出了事，他順理成章成了我的法定監(jiān)護人?！?/br>
    “我舅舅對我挺好，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住，但他很關心我的生活，算是個——合格的監(jiān)護人吧。”郜柏歆低聲說。

    童漠在腦子里認真搜索這個時刻該說的話，但搜索無果，他什么也沒能說出口。

    “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么回事兒，這里已經是我舅舅的家了，不再屬于我媽，更和我沒有關系。”郜柏歆又說。

    童漠謹慎地點了點頭。

    郜柏歆回頭看向他：“所以你想不想去我家看看？”

    童漠看了他好一會兒，眼里緩緩浮現出一個問號。

    他以為這里不是郜柏歆的家，才是郜柏歆愿意帶他來的原因。

    郜柏歆那個真實的，他和他的家人生活過的家，應當是不會愿意被外人進入的吧。

    畢竟無論曾經發(fā)生過什么，那里應該只剩下郜柏歆一個人了。

    “我早已經去過你家了，禮尚往來，我也應該邀請你去我家，很正常吧?！臂仂дZ氣平淡地說。

    童漠覺得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他小心斟酌拒絕的話語：“現在么？這個時間——”

    他想說，現在是不是太晚了，都已經近九點。

    結果，聽了他這句話之后，郜柏歆點了點頭：“也對，是太早了點。”

    童漠：？

    他和他同桌似乎又不在一個頻道上了。

    “下次吧，下周考試了，可以等期中考試過后?！蓖@么提議。

    下次，他會提前做好準備，去郜柏歆的家里不能唐突，還要盡量避免提及郜柏歆避諱的話題。

    “你是說，如果期中考試我的成績達標，你就愿意去我家？”郜柏歆看著他。

    童漠：？

    他的原話好像跟郜柏歆的理解出入得有點大。

    “倒也不用強加這個要求，依照我現在的學習進度，達標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郜柏歆說。

    童漠放棄解釋，僅僅點頭認可郜柏歆這一句：“嗯，我也覺得沒問題?！?/br>
    郜柏歆受到了這句表揚似乎十分高興，自行車往前開的時候車頭被一下提了起來。

    如果他身后沒有坐著童漠，說不定他就要飛起來了。

    郜柏歆把童漠送到十字路口，林叔剛好開車到了。

    他把童漠送上車，跟林叔簡單說了幾句今天的事情。

    他隱瞞了在校門口被堵截的事，只說他邀請了童漠去自己家，所以才會這么晚讓童漠回家。

    林叔聽后點了點頭：“小漠發(fā)消息跟我說了，這會兒有點晚，我覺得還是由我來接他回家比較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