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醫(yī)者辯證

    滿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顧輕舟身上。

    顧緗和秦箏箏先是一愣，繼而冷嘲顧輕舟：為了表現(xiàn)，居然敢插嘴醫(yī)生的話！

    也不看看時機，這個蠢貨！

    秦箏箏先回神，尷尬給司督軍和司老太賠禮：“老夫人勿怪，督軍勿怪，輕舟她不懂事?！?/br>
    而后，秦箏箏捏了下顧輕舟的手，“醫(yī)生會診呢，你別不懂事，耽誤了老夫人的病！”

    “你讓輕舟說！”司老太發(fā)話了。

    司老太不是信任顧輕舟，只是這滿屋子人都勸她去德國治療，以為她諱疾忌醫(yī)，沒人幫她說話，她氣死了。

    現(xiàn)在，只有顧輕舟是站在她這邊的，不管對不對，先拉個人站隊要緊。

    司老太覺得自己太勢單力薄了。

    “輕舟，你來?！彼纠咸镁彵?，先讓顧輕舟攪合一通，打發(fā)走了醫(yī)生，再跟她兒子細談。

    讓她遠渡重洋去治病，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是，老太太。”顧輕舟穿著挑線裙子，行走間步伐優(yōu)雅，裙袂搖曳，露出銀紅色雙梁鞋的精致繡活。

    顧輕舟全身上下，從衣裳的配色到做工，以及她的言行舉止，都格外雅致。

    她走到了司老太床邊。

    “你方才也把脈了，你來說說你的診斷?！彼纠咸?。

    司夫人蹙眉：“姆媽，您這太兒戲了，輕舟她還是個孩子，她讀過幾個醫(yī)案？只怕她連取脈都取不準！”

    萬一這老太太被顧輕舟治死了，倒也是好事，以后再也沒有婆婆為難自己了，只是督軍在場，司夫人的體面話還是要說，別露出端倪才好。

    “聽她說說也無妨。”司老太不顧兒媳婦的阻擾，執(zhí)意道。

    顧輕舟看了眼司老太，見老太太沖她頷首，眸光里滿是鼓勵，顧輕舟就微微抬了下眼簾，正色道：“老太太不是中風?！?/br>
    “小姐誤會了，老太太的確是輕微中風，已經(jīng)發(fā)了小半年。”一位姓胡的軍醫(yī)，五十來歲，是司老太的主治大夫，在司督軍的軍醫(yī)院任院長。

    胡軍醫(yī)出生中醫(yī)世家，二十歲遠赴德國學(xué)了西醫(yī)，再回國為政府效力，中西結(jié)合，醫(yī)術(shù)了得。

    他不僅擅長西醫(yī)，更擅長中醫(yī)。掄起中醫(yī)把脈，胡軍醫(yī)更有經(jīng)驗。

    專業(yè)上的事，胡軍醫(yī)堅持己見，不給顧輕舟搗亂的機會。

    “不是中風，是飲邪！”顧輕舟很篤定道，“老太太發(fā)病，都是臥床而發(fā)，抽搐、手足震顫，卻從未半身不遂，口歪眼斜?！?/br>
    司老太微訝，抬眸看著顧輕舟。

    還真讓顧輕舟說對了。

    司督軍和司夫人也吃驚：老太太的病，對外嚴格保密，別說顧輕舟剛從鄉(xiāng)下來，就是太太的孫女司瓊枝，也未必清楚癥狀。

    “這孩子真的會中醫(yī)么？”司夫人腹誹，難以置信。

    就在司夫人吃驚的時候，胡軍醫(yī)反駁了顧輕舟：“此乃中風早期的癥狀，再挨些日子，就會出現(xiàn)后面的癥狀了?！?/br>
    “這完全不同?！鳖欇p舟道。

    顧輕舟堅持她的說法。她眉眼溫順，此刻才露出崢嶸，非常固執(zhí)不肯妥協(xié)。

    胡軍醫(yī)有點頭疼。

    其他幾位軍醫(yī)，更加信任胡軍醫(yī)，見顧輕舟固執(zhí)己見，和年長且經(jīng)驗豐富的軍醫(yī)爭執(zhí)，紛紛勸說她：“小姐，您別耽誤了老太太的病。”

    “是啊，您才看過幾個病例，若是老太太有什么長短，我們擔不是，小姐無事一身輕，才說得這么輕巧！”

    “中風和飲邪原本有點相似，治法全是去完全不同，小姐不要南轅北轍，害了老太太。”

    “小姐想要立功，也不能挑這個時候！”

    “中醫(yī)沒有儀器，診脈常常會南轅北轍，小姐年紀輕，替老太太著想是好事，只是治病的事交給醫(yī)生，這才是真孝順?！?/br>
    “我看這位小姐未必就是真孝順，倒像是彰顯自己！”

    他們不知道顧輕舟的身份，只當是親戚朋友的女眷，以為顧輕舟是為了在司老太和司督軍面前表現(xiàn)，刻意拔高自己的。

    故而，這些軍醫(yī)怕耽誤老太太的病，說話越來越刻薄。

    要是老太太被治死了，顧輕舟下場如何未可知，這些軍醫(yī)都要陪葬。

    生命攸關(guān)的時候，他們就不客氣了，一個個帶著奚落反駁顧輕舟。

    他們的奚落，秦箏箏和顧緗想笑，心里快意極了。

    只有顧輕舟，靜靜聽著，好似沒有聽懂，臉上居然無半分的焦慮和異色。

    司夫人和司瓊枝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了。

    “輕舟，你是個孝順孩子，老太太已經(jīng)知道了，治病不可兒戲，你不要多言，隨我出來吧?！彼痉蛉说?。

    說罷，就要拉顧輕舟走。

    司瓊枝則冷冷說了句：“顧小姐有點貪心呢，我祖母已經(jīng)夸你好了，你還非要博取神醫(yī)的名頭，害我祖母么？”

    秦箏箏和顧緗幸災(zāi)樂禍。她們母女之前還以為顧輕舟真有本事，現(xiàn)在被軍醫(yī)們一說，頓時明白，顧輕舟只是個輕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秦箏箏自然要落井下石了：“輕舟，別不懂事，耽誤了治病，你賠得起么？”

    顧緗也嘲弄了一番。

    只有司督軍和司老太沒說話。

    司老太盯著顧輕舟。

    所有人的嘲諷，一開始還隱晦，后來越說越露骨，一般女孩子要么惱羞成怒，要么委屈落淚，獨顧輕舟榮辱不驚站在那里。

    顧輕舟神色悠閑，安靜聽著眾人的話，眼底波瀾不驚。

    “這孩子有度量，不是一般人！”司老太心想，一般人承受不住這等群嘲，顧輕舟卻視若無睹，司老太對她很有興趣。

    “輕舟，你再說說我的病。”司老太幫腔。

    顧輕舟頷首：“老太太，我給您把脈，見您的脈象細、弦滑。脈細，說明氣血兩虛；脈弦滑，說明病在肝臟。

    老太太，若是我說的不錯，您這一年多以來，腸胃都不太好？”

    司老太一愣：“正是。”

    “這跟腸胃沒關(guān)系。”胡軍醫(yī)忍不住插嘴，覺得顧輕舟避重就輕，胡說八道。

    “有關(guān)系，有很大的關(guān)系！”顧輕舟倏然轉(zhuǎn)頤看著胡軍醫(yī)，柔婉眸子鋒芒畢露，“你們以為用疏導(dǎo)的方法來治療老太太，用祛瘀通絡(luò)等治療中風的方法，只會增加老太太的病情！

    老太太的病，病因不在氣血淤積，而是心肺氣虛，導(dǎo)致的脾陽虛弱。脾氣不升，胃氣不降，難以生化氣血，從而導(dǎo)致氣血虧損、肝血不足，這才是病因！”

    胡軍醫(yī)聽了顧輕舟的話，臉色猛然間凝重起來，沒有立刻反駁。

    而顧輕舟一整段的辯駁，老太太沒聽懂，她問顧輕舟：“輕舟，我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