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喬苑林去了補(bǔ)習(xí)班。今天是每月一次的數(shù)理能力提升考試，新來的七中理競班學(xué)霸也將首次參加，所有人都提著一口氣。

    酸爽地考了一上午，喬苑林考完打開手機(jī)，有三通姚拂的未接來電。

    他趕回晚屏巷子，姚拂百無聊賴地站在巷口的電線桿下，短裙飄揚(yáng)，腳邊放著兩只購物袋。

    喬苑林的姑姑給他買了些營養(yǎng)品和衣服，讓姚拂送來。他幫忙接過，指著旗袍店說：“就那幢樓，你怎么不去家里等？”

    姚拂說：“我媽說你住這兒，我們送東西，好像你姥姥照顧得不好似的，所以我沒去?！?/br>
    大中午的，喬苑林豪爽道：“那我請你撮一頓，走著?！?/br>
    隔壁街有十幾家小餐館，雖不高級，但經(jīng)營多年有口皆碑。喬苑林帶姚拂挑了家生意最好的老胡川菜，正好店里剛空出一桌。

    位子臨窗，喬苑林脫下罩在短袖外面的襯衫，扔給姚拂，說：“坐下蓋著腿?！?/br>
    點(diǎn)完菜閑著無聊，喬苑林回憶卷子上的一道題目，寫餐巾紙上又計(jì)算一遍。應(yīng)該沒錯，不知道那位七中學(xué)霸有沒有做出來。

    拐來拐去，他想起段思存口中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那天應(yīng)該多聽一會兒再走。

    姚拂問：“哎，想什么呢？”

    喬苑林回神，言簡意賅道：“七中?！?/br>
    “還惦記呀?！币Ψ髡f，“你是不是特別遺憾？”

    喬苑林說：“我考上了，都怪喬文淵不讓我去?！?/br>
    姚拂安慰他：“其實(shí)你即使去了七中，也已經(jīng)——”

    喬苑林神色失望，姚拂便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聊了一會兒別的，菜上齊了，姐弟二人專心吃飯。

    一大盆麻辣鮮香的水煮魚，喬苑林夾了一片，心說出國留學(xué)有什么好，哪能吃到這樣正宗的滋味。

    沒多久辣得冒汗，他吸著氣問姚拂要不要喝酸梅湯。姚拂沒聽到，注意力被窗外吸引。

    喬苑林問：“姐，你看啥呢？”

    姚拂說：“帥哥?！?/br>
    喬苑林臭屁道：“帥哥就坐你對面?！?/br>
    姚拂還在看：“真的挺帥?！?/br>
    喬苑林不服氣地回過頭，透過玻璃窗看見那位十分熟悉的帥哥，驚訝道：“梁承？”

    店外的人行道上綠蔭斑駁，擺著七八張桌子，梁承坐得不遠(yuǎn)不近，側(cè)對店門方向，要了一碗豌雜面和一瓶可樂。

    姚拂問：“你們認(rèn)識？”

    喬苑林回答：“他就是我姥姥家的房客。”

    姚拂樂道：“真的假的，這么巧啊?！?/br>
    喬苑林扭回去接著吃，這條街離晚屏巷子很近，遇見并不算很巧。但打招呼就不必了，梁承應(yīng)該不太想跟他共進(jìn)午餐。

    玻璃反射著陽光，從外面看不清店內(nèi)，梁承一向也不關(guān)心其余的人或事，只低頭吃自己的。

    姚拂時不時望一下，忽然道：“那個男的是誰？”

    喬苑林再一次回頭，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從街邊走到梁承的對面，衣著樸素，面色滄桑，拎著一個超大號水杯。

    男人坐下沒有點(diǎn)餐，像是專門來找梁承的。

    喬苑林的第一想法是：又來個同伙？

    姚拂猜道：“是不是帥哥的爸爸呀？”

    喬苑林不知道，感覺對方的年紀(jì)大了點(diǎn)。

    桌上，梁承抬眼，在對面男人的臉上一瞥，低下頭繼續(xù)吃面。

    他狼吞虎咽起來，齒冠相磨，咀嚼時太陽xue微微鼓動，一口一口像要把瓷碗也嚼碎了吞食入腹。

    對面的男人靜靜看著他，無形中有一股長輩架子，卻不嚴(yán)厲，反倒是有些無可奈何。

    半晌，男人說：“最近惹事了？”

    梁承壓低了眉骨，掩住一半神色，道：“那我應(yīng)該在拘留所里?！?/br>
    男人環(huán)顧街道旁邊的居民樓，問：“你現(xiàn)在住哪兒？”

    梁承回答：“既然都找來了，難道你兒子沒告訴你？”

    “懷明只說你住在這一片。”

    男人是那位刑警隊(duì)長程懷明的父親，叫程立業(yè)。他把喝空的水杯放在桌上，杯緣磨損明顯。

    梁承斜眸，道：“這么多年也不換個新的?！?/br>
    程立業(yè)說：“用慣了?！?/br>
    “在附近蹲我?guī)滋炝?？”梁承又道，“天熱，一杯水能頂挺長時間吧?！?/br>
    程立業(yè)沒有否認(rèn)，動作緩慢地掏出煙盒，說：“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生活，就是想來看看，你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br>
    梁承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耐煩，語氣卻很冷靜：“我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過成什么樣輪得著你來cao心？”

    程立業(yè)點(diǎn)燃一支煙，咬住猛嘬，借著吐煙圈嘆了口氣。

    “梁承，我不跟你廢話了?！彼f，“嶺海那天的事我聽?wèi)衙髡f了，你以后不要再跟著應(yīng)小瓊那幫人混?！?/br>
    梁承“啪”地放下筷子，抽出一張紙巾擦擦嘴，湯底的熱氣未消，他盯著氤氳下的油紅渾濁。

    程立業(yè)道：“有的錢運(yùn)氣好賺到了，不能保證下一次還有好運(yùn)氣。萬一出事，你后悔都沒機(jī)會?！?/br>
    梁承問：“說完了？”

    “你才二十歲，日子還長?！背塘I(yè)說，“好好想清楚，有任何需要可以來找我?！?/br>
    梁承聽到笑話一般，眉頭輕縱笑了起來，說：“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干了什么？”

    程立業(yè)哽住，除了煙霧半個字也發(fā)不出來了。他拿起梁承沒喝完的可樂灌進(jìn)喉嚨里，氣體翻涌頂?shù)盟麧q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