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苑林被箍得手腳發(fā)軟，只有嘴硬：“憑什么……”

    梁承冷靜道：“給你編鈴鐺的時候我在想，你們很合適，至少他不讓你痛苦。走出酒吧，我決定再也不惦記五號那一天了?？赡愠鍪铝?，我就明白，他不行，誰都不行?！?/br>
    “喬苑林?！彼f，“給你的傷害我會彌補，不要別人，好不好？”

    咔噠，隔壁門鎖響動。

    喬苑林嚇得推開梁承，但仍挨得很近，他平坦的胸膛上下起伏，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剛才對方的坦白。

    喬文淵披著外套出來，看見他們一愣：“回來了？桌上有飯?！?/br>
    主臥有洗手間，喬苑林問：“爸，你怎么起來了？”

    “醫(yī)院有事，我過去一趟。”喬文淵囑咐，“你倆有話進屋里說，別吵著你阿姨睡覺。”

    喬苑林哪還敢說，趁機將梁承推出一步，此地?zé)o銀三百兩地說：“我哥讓我喝牛奶，沒說別的。”

    喬文淵瞪他：“你多大了，喝牛奶還讓別人惦記?！?/br>
    “沒事。”梁承紋絲不亂，“喬叔，下雨開車小心?！?/br>
    喬文淵走了，梁承端起牛奶遞給喬苑林，沒有說話。咬破的手指傷口鮮紅，喬苑林接過，迅速關(guān)上了門。

    門后，喬苑林說：“茶幾第一個抽屜有創(chuàng)可貼……我睡了，勿擾！”

    初秋的第一場雨下了整夜，黎明延遲，九點多鐘仍陰惻惻的。

    喬苑林按掉鬧鈴又瞇了一覺，醒來對上床頭的牛奶杯，思緒回籠，什么彌補傷害、不要別人……是他理解的意思嗎？

    洗完澡，他穿了件長袖帽衫，端著杯子去廚房洗。

    賀婕上班去了，喬文淵沒回來，他以為家里沒人，走到門口，梁承在廚房里做早飯，裹著創(chuàng)可貼的食指微微蜷縮。

    “醒了？”梁承瞅他一眼。

    喬苑林道：“你今天不上班嗎？”

    “調(diào)休。”梁承剝好煮蛋，“吃飯吧?！?/br>
    茶幾上的資料轉(zhuǎn)移到餐桌上，梁承昨晚找創(chuàng)可貼的時候看過，是關(guān)于女生在酒店死亡的案子。不過多了一張紙，是他早晨打電話時記下的。

    他推給喬苑林，說：“看看有沒有用?！?/br>
    紙上寫著大概——死者曾接受尸檢，結(jié)果顯示死者生前服用鎮(zhèn)定藥物過量。拒調(diào)查，死者平時因壓力過大，本就有服藥習(xí)慣，所以當(dāng)時無從判斷一定是酒水有問題。

    而且出事后，酒吧立刻消滅證據(jù)，等立案調(diào)查時已經(jīng)很難追溯。

    喬苑林反復(fù)看了三遍，如今大起底，這個不了了之的案子也許會有轉(zhuǎn)機，能給死者一個交代。

    他妥當(dāng)收好，問：“你從哪得知的這些？”

    梁承原本只是試試運氣，說：“問了鄭宴東，他恰好接觸過這個案子?！?/br>
    喬苑林恍然想起鄭宴東是法醫(yī)專業(yè)，說：“他現(xiàn)在怎么樣，一直在平海嗎？”

    “嗯，公安系統(tǒng)，法醫(yī)檢測鑒定中心?！绷撼械?，“如果要詳細了解，可以再聯(lián)系?！?/br>
    喬苑林說：“替我謝謝他?！?/br>
    梁承問：“那你怎么謝我？”

    話鋒轉(zhuǎn)得忒快，喬苑林掐著半個雞蛋傻傻的，用力一捏，蛋黃噗嘰掉進了米粥。許是太滑稽，梁承扯開了嘴角。

    “等你忙完這個新聞?！彼?，“騰一天給我?！?/br>
    喬苑林答應(yīng)了，像迎接一場決定命運的大型考試，之后他想起來便覺忐忑，久違的心跳加速。

    在這種狀態(tài)下，他不確定工作效率該提升還是放緩，但新聞已經(jīng)進入最后的制作階段，由不得他干預(yù)。

    同時，警方正式查封春風(fēng)酒吧，各種小道消息在梵諦街傳播蔓延。

    本周五，耗費一個半月的新聞終于塵埃落定，在八達通獨家報道，標題采用欄目擅長的風(fēng)格——《春風(fēng)一夜的背后》

    鑒于全部調(diào)查是由偉哥引起，被網(wǎng)友俗稱“特大迷情偉哥案”。

    因節(jié)目時長有限，連播四天。從酒吧的黑交易到那一起命案，再到保健品公司，補習(xí)機構(gòu)，以及柳毅柳剛當(dāng)年的前科。娛樂、職場、教育、養(yǎng)生，波及范圍之廣，觸動的人群涵蓋各個年齡階段。

    如果之前的專訪只是在平海有所反響，這次的新聞在全國都掀起了波瀾。四天的收視水漲船高，極為轟動，八達通半死不活的官微幾乎被留言擠爆了。

    酒吧老板的結(jié)局，會員名單，對保健品公司的監(jiān)管漏洞，職場潛規(guī)則……各家媒體紛紛涌入，爭搶著撿他們小欄目剩下的余音。

    節(jié)目起始，喬苑林以受害者的身份拉開序幕，在結(jié)尾以他的自白來收束全局。

    他沒出鏡，僅有畫外音，說：“生活充滿了坑洼，我不慎跌倒了，不但要爬起來，還要廣而告之這里有坑，要搞清楚這里為什么有坑，要警告別人小心，要盡一份力把這爛坑填上。”

    話終，字幕滾動，他的名字前不再是“受害人”，而是“調(diào)查記者”。

    整個新聞中心都在關(guān)注這件事，繼專訪之后，喬苑林為八達通，也為自己，又打了漂亮的一場仗。

    他以為會獲得極大的滿足，沒想到輕松更多一點，壓在心里的大石徹底消除，連呼吸都輕快了。

    欄目組像過年一樣熱鬧，嚷嚷著辦慶功宴，鮑春山難得沒罵人，宣布放假一天的時候還繃不住笑了。

    喬苑林這一波大顯鋒芒，拎包下班，每當(dāng)有人進電梯都朝他打招呼。資深的夸他前途無量，年輕的贊他有勇有謀，可能人家是客套，但他切切實實的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