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苑林不好意思地擼頭發(fā)，說：“挺好的。”

    這是真心話，一開始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怨氣，現(xiàn)在連同爭執(zhí)時的憤憤不平，全部翻篇了。

    孫卓說：“你負(fù)責(zé)的兩個新聞我都看了?！?/br>
    喬苑林笑：“沒讓您失望吧？”

    孫卓仿若嗟嘆地呼一口氣，從踏進(jìn)電視臺實習(xí)開始，喬苑林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外表不像能吃苦的，偶爾嬌氣，缺心眼的時候連臺長也敢吐槽。

    但一批新人里，喬苑林卻是最有天賦吃這碗飯的，體弱而志強，聰明又有自己的固執(zhí)。不過初出茅廬的崽子都這樣，遇事才能看出原則性，與所謂的職業(yè)信念。

    孫卓說：“你身上有一股勁兒，像你mama。”

    喬苑林道：“她是我的榜樣?！?/br>
    “但也不完全像?！睂O卓似笑非笑，夸贊中摻雜了一絲期待，“也許你會比她更優(yōu)秀?！?/br>
    喬苑林備受鼓勵，說：“那我爭取，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br>
    孫卓看一下手表，該走了，擦身之間稍停，說：“人不一定需要榜樣，真正能驅(qū)策自己的，是在良心上豎一把標(biāo)桿?！?/br>
    喬苑林微怔，在他印象里，孫卓完全是個實干派，鮮少用道理和感悟指點手下。他思忖著，孫卓拍拍他的肩膀，走了過去。

    “老大?！彼诒澈蟪雎?，“你把我調(diào)到十二樓，不是為了懲罰我對么？”

    孫卓問：“那你覺得是什么？”

    喬苑林曾反反復(fù)復(fù)地思考，這一刻答案明晰。他如果沉淪，就是懲罰，他如果做一只鯰魚，在半死不活的環(huán)境里搏出一片天，就是考驗了。

    他聲調(diào)不高，卻擲地有力：“是什么，由我自己決定?！?/br>
    孫卓回過頭，贊許之意壓在無波的表情下，說：“好好干?！本o接著擰起雜亂的眉，“不過你是故意的還是不認(rèn)真？”

    喬苑林凜然：“我怎么了？”

    “一次程警官的專訪，一次偉哥案?！睂O卓細(xì)數(shù)，“無論開場還是字幕，都沒有喊欄目口號?！?/br>
    喬苑林嫌棄道：“太土了，不知道哪個土鱉起的?！?/br>
    小達(dá)出馬，一個頂倆，其實他懷疑是鮑春山起的，但不敢問，怕被罵得猝死在工作崗位上。

    孫卓的目光高深莫測，說：“是我起的?！?/br>
    喬苑林震驚：“您？”

    走之前，孫卓道：“當(dāng)初八達(dá)通的主編，就是我。”

    入秋以來天黑得早了，將近八點，天空一線白光也尋不到了。梁承下班稍晚，比平時到電視臺接人遲了半個鐘。

    喬苑林在門口等，坐著欄目組發(fā)的兩箱橙汁。他盤算好了，每天上班帶一瓶，在家不喝，省的又被測血糖。

    奔馳穩(wěn)穩(wěn)停下，梁承下車幫他搬，偶一扭頭，見雷君明從大樓里出來。

    喬苑林趕忙上車，杜絕一切尷尬場景的發(fā)生。梁承繞到另一側(cè)坐進(jìn)駕駛位，給油滑入大街，在倒車鏡里多瞅了一眼。

    音響隨機放到一首《三人游》，真夠應(yīng)景的，喬苑林打岔道：“還有《二人游》和《四人游》，你聽過嗎？”

    “沒聽過?！绷撼袉枺熬芙^了么？”

    太單刀直入，喬苑林反應(yīng)了一下，回答：“嗯?！?/br>
    梁承又問：“怎么拒絕的？”

    這跟“知道錯了么”、“錯哪了”一樣令人頭疼，喬苑林道：“我就跟他說，我們不太合適?！?/br>
    “不合適？”梁承覺得后患無窮，“你確定他死心了么，你應(yīng)該直接說不喜歡，看不上，絕無長能?！?/br>
    喬苑林隨口說：“你以為誰都像你那么狠嗎？”

    梁承啞然，也理虧，松開方向盤朝一旁伸手。喬苑林在他手背甩一巴掌，嘟囔道：“我沒跟你好呢，你就這么管我?！?/br>
    憋了三條街，梁承說：“對不起?！?/br>
    喬苑林有種當(dāng)家做主的爽快感，但懂得見好就收：“沒關(guān)系?！?/br>
    梁承問：“那大概什么時候跟我好，我提前準(zhǔn)備一下?！?/br>
    喬苑林牙疼似的捂著半張臉，掩藏笑容，猖狂地說：“等我當(dāng)了主編吧，感情事業(yè)雙豐收。”

    梁承懶得理他了，電話打進(jìn)來，是喬文淵。

    這兩天降溫，喬文淵提議去吃火鍋。而且一家人都忙，下班做飯?zhí)哿?，順便研究一下請保姆還是鐘點工。

    喬苑林暗自腹誹，他爸離婚后單了七八年，事業(yè)拼出來，估計內(nèi)心空虛得夠嗆。如今再婚品嘗到家庭的溫暖，貌似變得戀家了。

    火鍋店的老板是四川人，一進(jìn)門就聞見微嗆的辛辣味，喬文淵和賀婕也是剛到，很親昵地湊在一處看菜單。

    喬苑林抱著四瓶橙汁走過去，不知不覺間婚禮上的別扭已經(jīng)消失了，望著這個場景，他感覺安穩(wěn)且舒服。

    賀婕抬眼看見他，說：“苑林來了，讓苑林點。”

    喬苑林咧開嘴，問：“誰買單？”

    “我買?！眴涛臏Y道，“怎么，宰我一頓啊？”

    喬苑林說：“你很委屈嗎？喬大院長，你答應(yīng)給我買車，車呢？奔馳太招搖，等我扶搖直上九萬里了，你的車還不知道在哪呢?！?/br>
    喬文淵氣得眼鏡都滑下一截，推上去說：“你的身體開車有風(fēng)險，前一陣又住了院，我哪放心。人家梁承接送你都沒說什么，你意見箱成精了？！”

    梁承找車位耽誤了一會兒，瀟灑地捏著平安結(jié)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