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亂動。”

    江羨年乖巧照做。

    不多時，季柏岑離他遠(yuǎn)了。

    畫室里響起削鉛筆的輕微聲響，再接著是紙張翻動的聲音。

    側(cè)對著季柏岑，江羨年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只能感受到伴著光線變化，筆尖在紙張上“唰唰”掃過的聲音逐漸清晰。

    然后那邊動靜停了。

    季柏岑重新走到他面前，棲身靠近，手伸向他的衣領(lǐng)——把他在樓下主動解開的扣子重新系好。

    連帶著離喉結(jié)最近的那顆一并系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江羨年面露茫然。

    季柏岑“嘖”了聲：

    “我對你骨瘦如柴的身材實在提不起興趣?！?/br>
    “就這樣吧，你暫時先當(dāng)我的美術(shù)模特，每天晚上工作兩小時?！?/br>
    江羨年張了張唇，一時竟不知他是虧了還是賺了。

    想到其他美術(shù)模特一般都是果模，輕聲詢問：“不需要脫衣服？”

    季柏岑音調(diào)猛地拔高，語速又快又慌亂：“是我畫還是你畫？”

    這讓江羨年產(chǎn)生了一種雇主在虛張聲勢的錯覺。

    認(rèn)定這種錯覺來得很沒有理由，江羨年不問了，按照季柏岑把他擺放好的姿勢，一動不動坐了兩小時。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季柏岑輪廓硬朗的側(cè)臉。

    余光中，季柏岑坐在畫架前，起初運筆的節(jié)奏似乎心煩意亂，后逐漸沉浸，當(dāng)下完全平靜下來，正在紙上細(xì)細(xì)描繪著什么。

    棱角分明，神情專注。

    江羨年微抿了下嘴唇。

    “美術(shù)系學(xué)生”從原先他給季柏岑的一個扁平印象標(biāo)簽立體起來。

    結(jié)束工作回到自己房間已經(jīng)很晚，江羨年先把側(cè)臥里類似于酒店式的冷冰冰床單和被罩換了，又把新買的地毯鋪到地板上佳。

    光腳踩在云一般柔軟的地毯上，有種說不上來的愜意和輕松。

    放在床頭的手機“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江羨年拿過手機舉到眼前。

    宿舍群里男大學(xué)生們聊得正嗨。

    【許自尤:啊啊啊啊啊啊，艾瑞巴蒂你們都睡著了沒@全體成員】

    【沒睡著的哥哥能不能安慰安慰我幼小脆弱的心靈，我大一入學(xué)就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biāo)，要在去年光棍節(jié)前脫單。結(jié)果七夕我單身，圣誕我單身；雙十一我單身，馬上雙十二了我踏馬還單身】

    【又到冬天了，好想談戀愛，我的jiejie在哪里！】

    【神啊，賜給我一個女朋友吧，我一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好吃好喝好好對人家】

    【沈星望:傻逼，滾】

    【許自尤：已屏蔽沈某人發(fā)言，你說什么，爸爸看不見】

    【許自尤@常清，清哥，你說我要不要拉聯(lián)誼的jiejie打游戲，在她被敵方打野gank的時候，閃現(xiàn)跳大沖到她面前！】

    【常清:嗯，毅然決然成全對面一個double kill。[你很棒棒哦.jpg]】

    【許自尤：[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jpg]】

    【李閔煜：自尤啊，快十二點了，洗洗睡吧】

    【許自尤：瞅瞅你們一個兩個無情嘲諷的丑惡嘴臉，還是閔哥好，我愛閔哥！】

    【李閔煜：啊，不好意思發(fā)快了】

    “李閔煜撤回一條消息”

    【李閔煜：洗洗睡吧，夢里啥都有】

    【許自尤：……】

    【giao，退群了，再見】

    原本默默看著，沒想到許自尤單獨艾特了他。

    【tui】

    【還好羨年搬回宿舍了，你們滾吧，我要奔向羨年的懷抱！】

    不知道該說什么，江羨年被艾特后，只能在群里回復(fù)了一個：【晚安】

    消息發(fā)出，剛才還熱鬧的群忽然沉寂下來。

    對于他出來說話后的冷場，江羨年不怎么在意。

    相對于有人能把一件悉數(shù)平常的事說得津津有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個無趣且不擅長跟人交流的人。

    這也是之前為什么選擇做代練，而不去做游戲主播的原因之一。

    江羨年按下靜音鍵準(zhǔn)備睡覺。

    就在放下手機的前一秒，群里消息再次刷了滿屏。

    【李閔煜：噗哈哈哈哈哈，敷衍得明明白白，這真的是我們羨年說的話嗎？】

    【許自尤：羨年，你變壞了[委屈.jpg]】

    江羨年不解。

    【常清：一般來說，當(dāng)我們晚上不想和一個人交流，就會迅速用‘晚安’結(jié)束話題[多筍啊.jpg]】

    原來還能這樣解讀。

    江羨年點開唯一置頂聯(lián)系人的對話框，粗略看了眼，沒住到一起之前，每天的記錄都以他十點左右的“晚安”結(jié)束，季柏岑在他說了“晚安”之后，確實沒有再說任何話。

    抿了抿唇，江羨年拿出觀察日記，在上面記了新的一條：

    [不要主動說晚安]

    睡醒時窗外天光大亮，江羨年眉梢一蹙，手撐在床上迅速起身，在門口遇到了佳晨跑回來的季柏岑。

    季柏岑穿著一身寬松的運動裝，藍(lán)色發(fā)帶下是造物主精雕細(xì)琢的深邃眉眼，鼻尖和額頭上沁了幾顆汗珠，少年人鮮明的面容和與生俱來的活力在晨光的熹微下更加奪目。

    江羨年低頭，主動承認(rèn)錯誤：“抱歉，我今天起晚了，現(xiàn)在要趕去學(xué)校，沒辦法做早飯了。”

    季柏岑應(yīng)了聲，語氣很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