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下她的舉動卻沒抽出手，端木朝華笑道：“手里攥的是什么？”

    一只手緊攥著，只隱約露出褐黃的一角。

    “從開始就緊攥著，誰都不給看?！毙℃九畵尨?，“想是一道護(hù)身符。”

    “護(hù)身符？”端木朝華蹙眉，又輕笑問，“奶奶可以給我看看嗎？”

    她緊攥的手向懷里躲了躲，不松開。

    “很重要嗎？”端木朝華問。

    她想不清楚，卻還是困頓的點(diǎn)頭，又聽端木朝華笑，很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那便握緊吧?！?/br>
    伸手輕輕的落在她貼在傷口的衣衫上，端木朝華拿了小婢女遞過來的熱帕子，故意轉(zhuǎn)移她注意力，“奶奶我給你講個(gè)故事好不？”

    她沒作答，卻順了聲音聽。

    “很久之前有個(gè)石匠叫魯中，他偶爾得了一塊石頭，外表瞧著雖普通，但已他數(shù)十年的經(jīng)驗(yàn)來看，絕對是塊絕世的美玉，他很高興，便把那塊石頭獻(xiàn)給了皇帝?！倍四境A一壁講，一壁觀察著她的神色，瞧她聽的專注，便小心翼翼的將溫?zé)岬呐磷臃笤谒膫凇?/br>
    她有些吃痛，蹙眉想躲，卻聽端木朝華輕笑道：“你猜皇帝怎么樣？”

    一時(shí)頓了身體，聽他繼續(xù)講，“皇帝派人來檢驗(yàn)?zāi)菈K石頭，可檢驗(yàn)的人卻說，這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已，皇帝聽了很是生氣，以為石匠在玩弄他，便下令斬了他的左腿?！睒O小心的取下帕子，一點(diǎn)點(diǎn)的脫下她的衫子，傷口那里化了膿，用熱帕子捂的軟化，卻仍是不好揭下，他不動聲色的道：“后來，這個(gè)皇帝死了，他的兒子繼了位，這個(gè)石匠就又抱著那塊石頭去獻(xiàn)，可是大家還是一致認(rèn)為這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于是石匠就又因欺君之罪被砍了右腿?！?/br>
    她聽的出神，并不覺身上的衫子已經(jīng)褪了大半。

    額頭起了密密的汗，端木朝華卻依舊笑道：“后來的后來，這個(gè)皇帝也過世了，又換了一代新帝，石匠還想去獻(xiàn)玉，可是他失了雙腿，無法行走，只好抱了那塊石頭在路邊哭，新皇帝聽說了，便讓人接他到殿前，令人將那塊石頭切割開來，果然里面是一片耀人眼目的寶玉……”頓了手，他瞧著肩膀上那一大片黏在了一起的血rou衣衫，雙手環(huán)住了小鳳，笑道：“那之后，這塊寶玉便成了無價(jià)之寶，供奉在皇帝的大殿之中……”猛的一扯，迅速的揭下那一片貼著血rou的衣衫，登時(shí)鮮血溢出。

    她痛的咬緊了唇悶哼，急切后退卻被一雙手臂環(huán)了住，不緊怕碰到她的傷口，卻是穩(wěn)穩(wěn)牢靠的。

    端木朝華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中，在她耳邊溫聲道：“小鳳聽著，你就是那塊美玉，只是你藏在石屑之中，無人發(fā)現(xiàn)你的光芒而已……錯(cuò)過你的人會后悔的，會用一輩子來后悔的……”

    那聲音繞在耳側(cè)，一遍遍輾轉(zhuǎn)安撫。她痛的渾身發(fā)抖，緊咬了唇都滲出密密的血珠，只覺唇瓣一熱，有手指撫在流血的唇瓣。

    他道：“別咬……疼就喊出來?！?/br>
    疼就喊出來……誰曾說過這話？喊出來就不疼了嗎？反正喊出來也只有人笑話……

    她記得有人放她的手在衣角，牽她走出一片夜色。

    她記得有人說，再也不讓天下人欺她。

    她記得有人覆手在她的額頭，問她還難受嗎。

    她記得有人在月色下塞了一杯熱茶在她手里，別扭的不看她，說暖著吧，瞧你的手都凍青了……

    她也記得那夜熄滅的樓廊，那么多的血那么多的刀……

    怎么還記得？她自小就不討人喜歡，不曾有多少親近的人，唯一親近的兩個(gè)人，都在她將真心碰出來的時(shí)候，視若無睹。她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皮糙rou厚卻也是會疼的，那些背叛她的，利用她的，離棄她的人，怎么都是心尖上的人？怎么都是她想珍惜的人？

    她想叫某個(gè)可以讓她記掛的名字，可是輾轉(zhuǎn)了許久都找不到一個(gè)值得她記掛的人，手掌一次次的握緊又松開。

    有個(gè)溫軟的聲音在耳邊問：“疼嗎？疼就哭出來?！币浑p手遞在眼前，捧住她的臉，“你還有我，還有你自己……”

    便將臉埋在他的手掌中放了聲音大哭。

    怎么辦，怎么辦，這顆心已經(jīng)給了他要怎么收回……她自小就沒出息，什么都不如輕塵，連最后的絕情都不如輕塵的灑脫，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握不住，做不到自己想象中的堅(jiān)強(qiáng)……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想念誰。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她昏昏沉沉的睡下，端木朝華才騰出手給她清理傷口，可是一只手還是被她緊緊攥著，枕在手掌，一呼一吸的溫?zé)帷?/br>
    等徹底包扎妥帖傷口，換好衣衫，已經(jīng)是朝陽半天了，手掌被她捂的暖洋洋，瞧她綣著身子，是極沒有安全感的睡姿。端木朝華忍不住攏她躺在懷里，枕著自己的手掌，替她緊裹了棉被。

    一簾日陽透過鏤空的窗花斑駁在她的側(cè)臉，照的她鼻端細(xì)融融的絨毛極是可愛，其實(shí)她并不丑，只是黑了點(diǎn)。

    日陽晃著了她的眼，她微蹙眉，動了動。

    趕忙伸手敷在她的眼瞼，遮住陽光，端木朝華微嘆道：“不要醒來，那樣你會好過點(diǎn)?！?/br>
    掌下的人微顫了眉睫，又繼續(xù)睡了下去。

    花好前奏月圓

    “哎呀，阮二小姐別動??！”小婢女手忙腳亂的去解她早已糾結(jié)在一起的發(fā)，想給她洗干凈，可是她卻極不配合，不安分的亂動，一時(shí)心急就去按她的肩膀，不甚壓在她的傷口上，痛的她猛地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