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她，沒有小六。

    忽然想起，他在大巽看的最后一場(chǎng)雪，萬重樓宇的頂端他看著茫茫暮雪，竟覺得這宮殿里靜的讓人發(fā)慌，像口枯井。

    江山如畫。沒有人并肩而立，再如畫的江山又有什么意義。

    一百五 自作多情

    天亮的早，夜不盡就微微透了亮，陰沉著，郁郁的一片青白。

    聞人鳳推開門，便被雨后的清冽沖的一顫，院子里的白辛夷被雨水刷的有些凋零，剛一轉(zhuǎn)目便瞧見不遠(yuǎn)處的回廊紅柱下躺著兩個(gè)人，一男一女，相依相靠。

    她詫異，剛要抬步出去，一角忽然被人一扯，低頭對(duì)上一雙藍(lán)湛湛的眼睛。

    “娘親……”糯米團(tuán)子裹著一件碩大的袍子，怯怯望著她，不撒手。

    聞人鳳摸了摸它的頭，小聲道：“你乖乖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回?！?/br>
    它卻執(zhí)拗的不撒手，睜著剔透的眼睛望著她，又喚了一聲，“娘親……”

    沒奈何，聞人鳳拉著它轉(zhuǎn)入屋子，不多會(huì)兒再出來已然換了略微合體的袍子，是她的上衣，扎扎整整雖然仍顯的寬大，卻也利落了多，一頭白發(fā)也用簪子束了，余了半尺在后腰，一擺擺的怎么都束不進(jìn)去。

    聞人鳳抱著它躡手躡腳的靠近回廊下的兩人，終是瞧清，是桑螢和端木朝華。

    “父親……”糯米團(tuán)子脫口卻被聞人鳳捂住了嘴。

    “小聲點(diǎn)?！笨粗瓭L一地的酒壺，又看靠在端木朝華懷里睡熟的桑螢，聞人鳳小心翼翼的抱著它繞了過去。

    院子里沒人，她幾個(gè)快步剛要跨出大門，身后忽有人悶聲道：“不要折騰了，你出不去的?！甭曇袈詥?，惺惺忪忪。

    聞人鳳轉(zhuǎn)頭，瞧見桑螢坐起身揉著漲疼的腦子，也不看她，“外面都是我的人?！?/br>
    頓了頓，聞人鳳笑道：“我出去溜溜孩子也不行嗎？”

    “不行?！?/br>
    “我若是非出去不可呢？”聞人鳳笑瞇瞇的看她，“你預(yù)備殺了我？”不等她答話，先一步接口道：“你似乎很喜歡這個(gè)小白臉?！?/br>
    桑螢面色一緊，霍然起身道：“喜歡不喜歡都輪不到你多嘴！”

    聞人鳳笑了，將糯米團(tuán)子放在地上，摸著它的頭問：“我是誰？”

    “娘親?！迸疵讏F(tuán)子不明所以，睜著大眼睛眨了眨，又甜膩膩的喊了一嗓子，“娘親~”

    “乖。”聞人鳳彎腰笑瞇瞇的指著昏睡的端木朝華問：“那他呢？”

    轉(zhuǎn)過頭看他，糯米團(tuán)子咬了咬手指，想了想怯怯道：“父親?！?/br>
    滿意的牽著它的手，聞人鳳直起身，看著臉色青白不定的桑螢，笑的開心，“二當(dāng)家是明眼人，其實(shí)讓我走了，對(duì)你對(duì)我都有好處，我可以甩掉他，你也可以順手接收，不是嗎？”

    桑螢?zāi)樕y看至極，盯著聞人鳳只恨不能凌遲了她，幾步上前抬手就是一耳光揮過去。

    聞人鳳一把抓了住，瞇了眼睛道：“我聞人鳳是那么好欺負(fù)的？你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個(gè)海賊，這天下除了我大哥誰都沒資格打我?！?/br>
    桑螢怒極，揮手甩開，一掌就揮了過來，極凌烈。

    聞人鳳原本想躲，可是目光望到她身后之處，頓住了身子，唇角帶笑，不躲不閃。

    眼瞧著一掌就要落下，有人開了口，“桑螢?！?/br>
    只一聲，桑螢便生生的頓了手。

    端木朝華半靠在紅柱上，吃力的撐著額頭，臉色憔悴的像紙，聲音都啞的讓人發(fā)驚，“不要傷她，我不想跟你動(dòng)手?！?/br>
    桑螢霍然轉(zhuǎn)身，不可思議的看他，怒道：“她方才說的話你該都聽到了吧？她都那么對(duì)了你，你還要死皮賴臉的護(hù)著她？！”

    他將眼望過來，天沉郁郁，他看著聞人鳳眸子里疲倦的發(fā)紅充血，許久，像嘆息似的的斂了眉目苦笑：“我欠她的?！?/br>
    聞人鳳莫名的心尖一跳，面色卻不動(dòng)。

    桑螢卻是恨的發(fā)抖，錚的回手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冷笑道：“我就替你了了！”斜身一刀刺過去。

    聞人鳳閃身避開，卻是倉促的一個(gè)踉蹌，不及反應(yīng)一刀再次逼近眉心，心知不好，怎樣都閃躲不過。

    端木朝華來的就像風(fēng)，一瞬間就到了身側(cè)。

    只覺腰間一緊，聞人鳳便被他帶入了懷里，撕錦裂帛的聲響，他悶哼一聲，緊抿的唇線白的沒有血色，卻一點(diǎn)點(diǎn)的至唇角涔出一絲絲的殷紅。

    桑螢?zāi)樕凰睬喟住?/br>
    聞人鳳卻有些愣神，看著他那么近，又覺得看不真切，只愣愣的問：“你……是故意的？”

    他定然是故意的，這一刀他明明可以輕而易舉的奪下，或者帶她避開，那么多種方法，他卻偏偏選了這一種，有心要讓她欠他……

    他卻笑，殷紅一線線的溢出唇角，妖紅刺目，“故意的，有心的，以前你受的，如今換我來嘗，一刀刀一箭箭……總有一天你也會(huì)明白我當(dāng)初的感覺，心疼，心疼的要死……”再講不下去，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倒了下去。

    聞人鳳伸手抱住他，踉蹌的半跪在地，手心觸到是他背上潮熱的血，止不住，腦袋里什么都沒有，可是心頭卻莫名的穿針引線，密密的……疼，心疼嗎？

    桑螢禁不住退了一步，白著臉一言不發(fā)。

    糯米團(tuán)子也嚇的不敢出聲，蚊吶似地喊一聲，“娘親……”

    “叫大夫……”聞人鳳有些失神，手卻抓的緊，抱著他，猛地抬頭看桑螢，“快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