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穿這么些不冷嗎？”李云生拿著傘跳過一處積雪融化后的洼地，一邊追上楊萬里幫他撐著傘一邊問道。雖然立春后秋水天氣回暖，但冷暖交匯之際，時常陰雨綿綿，氣溫驟降，也就是所謂的春寒料峭時候。這種天氣李云生也不得不重新穿回厚厚的絨襖，而楊萬里只是穿著一件單衣，卷著褲腿光著腳踝，腳上套著一雙草鞋?！安焕洌葧€要吵架呢，穿清涼些好?！睏钊f里依舊是一副不高興的臉，不時的拿起煙槍抽一口，他步子不大，但腿邁得極快，李云生時常跟不上，偏偏楊萬里不用也不喜歡別人用神行符，所以幾個師兄都不喜歡跟楊萬里出遠(yuǎn)門?！澳牵菐煾肝沂遣皇墙o你惹麻煩了？”李云生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澳阏f呢？”回頭白了李云生一眼，楊萬里又繼續(xù)快步往前走，邊走邊接著道：“惹麻煩到不打緊，像你那些師兄平日里哪個不給我惹一堆麻煩？麻煩惹了就惹了，你惹不起不是還有我嗎，我惹不起還有咱秋水呢?！闭f到這里楊萬里又回過頭，用煙桿在李云生腦袋上敲了一記道：“但你要記得，惹麻煩的前要把自己的小命保護(hù)好，惹麻煩后一定要先回家找我這個老頭子，我這把老骨頭自認(rèn)還能給我徒弟擋些風(fēng)雨！”“嗯！”雖然這個回答讓李云生有些咋舌，但馬上會心一笑，只覺得心頭暖暖的。李云生記得，以前李闌曾經(jīng)跟他說過，白云觀這些年收的弟子不少，但最后留下來的就他們幾個，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吃不了苦，另外一半的原因是楊萬里瞧不上，有人就笑楊萬里說他這不是收弟子是在收兒子，李闌覺得他們說的挺對的，因為白云觀的每一個弟子跟楊萬里都跟家里人一樣?！翱墒恰庇痔^一處洼地，李云生停頓了一下接著道：“他們說是我殺了閻獄的那幾個鬼差，這很嚴(yán)重吧？”“就你？”楊萬里一臉鄙夷的白了李云生一眼接著道：“你能殺四個，我這個師父還得把閻獄給鏟平咯？他們給我秋水欲加之罪，倒是讓你漲了神氣不是？你要記得，你在我白云觀學(xué)的藝，我們就教了你翻地施肥澆水，種地的本事都沒學(xué)全，哪里有時間學(xué)那殺人的本事？”“弟子我，偶爾也想裝裝威風(fēng)嘛?！薄拔野自朴^的弟子，還不威風(fēng)嗎？”“當(dāng)然威風(fēng)，威風(fēng)得緊！”煙雨中，李云生跟楊萬里邊走邊聊著，李云生時不時遇上一處洼地還是會一蹦一跳的，只是楊萬里頭上的傘一直未曾離開過。李云生口中的那個麻煩，是來自仙律司的一份問詢信，信件的大意是他們手上拿到了證據(jù)，秋水的弟子李云生就是殺害四名鬼差的人，讓秋水配合送人前往審問。不過顯然他們自己都沒有什么底氣，要不然就不會只是送信，而是直接來抓人了。因為他們手里證據(jù)指向的那個犯人，本身就是個錯誤—一個無根仙脈上人境都沒有的小家伙能一劍殺了四名鬼差？他們自己都覺得荒謬，但事關(guān)閻獄，又不得不查。而且這件事情又牽涉到另一樁懸案，就是秋水枯榮觀的慘案?？輼s觀慘案，秋水一口咬死是閻獄的人做的，但閻獄只承認(rèn)蒲三更是他們殺的，枯榮觀其余一百多口人命與他們無關(guān)，還是強調(diào)蒲三更是誤傷，是為了調(diào)查蒼鷺城鬼差慘死事件不得已而為之。而他們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就是，蒼鷺城四名鬼差死于秋水弟子李云生之手。其實在仙律司看來，這不過是閻獄對枯榮觀事件的推諉之詞，想要用殺死蒼鷺城四名鬼差的兇手遮掩枯榮觀的事情，雖然他們很清楚，但是秋水跟閻獄，仙律司最終選擇站在了閻獄這邊，理由很簡單——秋水始終是青蓮仙府的秋水，閻獄可是十州的閻獄！簡單來說，那一紙讓李云生前去接受審訊信件，就是青蓮仙府對秋水枯榮觀事件的回答。在十州仙府中有一句箴言——惡永遠(yuǎn)不是罪，弱才是罪。這一次，秋水成了弱的一方?！安皇钦崎T找我問話么，怎么到這里來了？”李云生印象中掌門問話都在秋水峰上，可是楊萬里卻把他帶到了秋水峰下一處隱蔽的山房?！熬褪沁@里了，只是陪幾個老頭子的坐下來吃頓飯而已，哪是什么問話。”楊萬里不以為然道，說著便推開了門。門一推開，一陣夾雜著飯香的暖流撲面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里面笑罵聲。李云生抬眼往里面一看，有人在下棋，有人在聊天談笑，有人拿著書本爭得面紅耳赤，儼然一派俗世茶樓的場景，里面的人李云生有的認(rèn)識有的不認(rèn)識，但就像楊萬里說的那樣，里面全是些老頭子。“喲，楊老頭你終于來了！好了，好了，我們這盤算和棋，不下了，不下了，都上桌準(zhǔn)備吃飯了！”下棋的那人發(fā)現(xiàn)了門口站著的楊萬里，一邊喊著一邊把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推，黑白棋瞬間混成一團(tuán)?！笆裁春推澹愣伎煲斄?！”跟他下棋那人不依了，橫眉怒目道。悔棋的這人李云生剛好都認(rèn)識，正是代掌門宋書文，跟他下棋的那個駝背長須老頭李云生就不認(rèn)識了?！皫Ь屏藛幔俊本驮诶钤粕@詫于剛剛見到了一個吵鬧著耍賴悔棋的代掌門的時候，只見大先生系著圍裙端著一大盤剁椒魚頭走了出來，他瞟了李云生一眼然后問楊萬里?！白詈髢蓧倌臧揍j釀，喝不死你們?！睏钊f里揚了揚手里兩個大酒壇笑道?！皟蓧?，怕是不夠啊！”代掌門宋書文走了過來?！昂恰睏钊f里一臉不屑的冷笑道：“你到時候別又聞著就醉了！”“白云觀的老六，走，跟我端菜去！”就在李云生被眼前的場景弄得有些懵的時候，大先生突然沖他喊道?！皝恚瑏砹?！”愣了一下，李云生趕緊應(yīng)聲道，說著便跟在大先生身后往廚房走去，心里卻是納悶著：“我不是來被問話的么，不是應(yīng)該被責(zé)問閻獄鬼差的死因么，怎么變成吃飯了？這環(huán)境也不對啊，不是應(yīng)該在那冷冰冰的大殿之上，被代掌門，被大先生質(zhì)問么？”“我們這頓飯約了好些時日了，今天才空出時間來，正巧碰上有些話要問你，所以讓你師父順帶帶著你過來了?！毕袷强闯隽死钤粕凵窭锏囊苫?，大先生一邊端起一盤菜遞給李云生，一邊跟李云生解釋了一下?！八浴寧煾疙槑衔?？你們對青蓮仙府的話，是有多不上心？”李云生依舊覺得有些不真實，特別是看到大先生身上那條圍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