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生醒過來之后就被孫武謀他們背回了新雨樓。換骨術雖然完成了，但后續(xù)的禁忌頗多，孫武謀沒有讓李云生立刻會白云觀，而是讓他先住幾天觀察一下。對李云生來說，這換骨術雖然過程中痛苦異常，但完成之后卻感覺如獲新生，非但沒有任何異樣感，還覺得精力異常充沛。不過有一點，他非常疑惑，那就是從醒來到現(xiàn)在，無論他吃再多的東西，他都依舊覺得非常餓。這股難以言明的饑餓感，跟身體里那股充沛的體力，形成了鮮明的反差。除了這些，這換骨術過后，還有一件事情讓李云生覺得喜憂參半。喜就是醒來之后，他發(fā)現(xiàn)手上的蓍草手環(huán)那紅色的格子多出了許多。憂的是，他仔細數(shù)了數(shù)，格子不多不少二十六顆。他隱約能夠猜到，這格子增加是因為自己吞噬了異魂，壯大了自己的神魂，關于自己神魂壯大了許多，這一點他自己也能清晰的感覺到。但問題是這同樣也證明了，就算他補充再多神魂，自己的壽元也會被鎖死在四十歲，蓍草手環(huán)上那二十六個格子是他壽元的上限。盡管他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猜測，但是猜測被證實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李云生一邊望著灶臺上蒸籠冒出的熱氣，一邊發(fā)著呆?！俺燥埩耍　敝皇鞘窳艘幌?，他便一邊將蒸的兩屜饅頭出籠，一邊沖外面喊了一句?！敖裉焯鞖夂芎?，我們?nèi)ネ饷娉园伞！蓖饷嬲f話的是孫武謀?！安诲e，這里還有楊老頭的一壇酒，正好今天喝了?！边@個聲音是大先生，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新雨樓沒走，好在新雨樓大得很，再多幾個人也住的下?！袄襄X你搬一張桌子出來，老何老周搬椅子。”“來了。”“周伯仲你不搬椅子，跑去廚房作甚？”“我瞧瞧小六有什么要幫忙的沒有?！薄驮诶钤粕贿厡z頭撿到一個大竹籃里，一邊有意無意地聽著外面幾人說話的時候?！昂孟惆。×?，今天這又做了什么好菜？”周伯仲來到廚房，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一臉興奮道?！耙恍┘页２??！崩钤粕χ?。這周伯仲周老，雖然像個老頑童一樣，但性子卻是幾人中間最真誠實在的，而且也是最捧場的。這幾天他做飯，周伯仲每每總是第一個進來嘗一嘗的，而且每次都會表情夸張的大呼好吃，就差沒哭出來，對于一個廚子來說，無疑最喜歡這種不吝贊美之詞的食客。所以李云生跟他相處最自在。“我能不能嘗嘗？”周伯仲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好。”這幾天他做飯的時候，周伯仲經(jīng)常會進來嘗嘗，所以李云生早有準備，他每樣菜都分出了一個小碟子，專門給周伯仲嘗的。見狀周伯仲又是驚喜又是感動地拿過筷子，一邊吃著一面歡喜道：“小六你在這里太好了，我終于不用吃那錢老頭做的飯了?！崩钤粕匀恢厘X老頭指的就是錢潮生，不過這時候他的臉色卻是有些尷尬，因為錢潮生已經(jīng)在門口了。于是兩人說不得又要爭吵幾句。不過好在孫武謀及時進來了，兩人吵了幾句，就開始幫李云生端菜。最后一個進來端菜的是何不爭。雖然話不多，但李云生也不是個認生的人，這幾日的相處他跟這幫老頭子也算是熟絡了，唯獨是這個何不爭，他如何也熟絡不起來。因為不知道為什么，在他做了換骨術之后，明顯的感覺得到，這何不爭對他隱約有種若有若無的警惕跟戒備。“有點燙，小心?！焙尾粻幎说氖且诲亜偝鰻tguntang的湯，李云生本能地提醒了一句。不過何不爭的手卻好像根本沒感覺到一般，依舊雙手緊貼著湯盤那么端著。聽到李云生的提醒，他轉頭看了一眼李云生道：“練劍的人，一手的繭子，不怕燙，謝謝?！闭f到這里他猶豫了一下，然后看起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下次能否熬些魚湯，這排骨湯很好，但是我還是喜歡魚湯?！薄翱梢??！崩钤粕行┿碌攸c點頭。“下次我讓我?guī)熜衷倌脦孜蝉r魚過來。”他一面將裝饅頭的籃子端起來跟何不爭一起出去，一面說道?！安恍枰獎跓┠銕熜郑抑酪粋€釣魚的好去處，就是不知道什么魚熬湯最好?！焙尾粻幍馈！澳窍麓挝腋卫弦坏廊ゾ秃昧恕！崩钤粕??！爸皇悄阈扌心⒄`了?！薄班?，我會在空閑時間知會何老一聲?！薄斑@樣甚好?！眱扇松裆珖烂C的邊走邊聊，若是被不認識他們的人看到，恐怕還以為兩人在聊什么性命攸關的大事，殊不知兩人只是在說何時一起去釣魚罷了。這三言兩語間，李云生卻發(fā)現(xiàn)，本來覺得對自己有所戒備的何老，現(xiàn)在似乎已經(jīng)放下了戒備。等他兩入座，這一桌子人也就到齊了。“原本叫了你師父，可他就是嫌遠，就是不愿過來。”見到李云生，孫武謀念叨了一句?！拔?guī)煾覆惶矚g熱鬧。”李云生幫楊萬里解釋了幾句，不過說的也是實話，到白云觀接近一年的時間，楊萬里天天待在他那個酒窖，很少出門?！澳俏覀兙筒还芩耍贿^他要陪我們的酒，今天可就要算到你頭上了?！睂O武謀打趣道?！八闶谴髠跤?，喝不得太多酒吧？”一旁的錢潮生勸說道。“就你會做好人？他哪里是大病初愈，他這是得了大大的福報，喝點就算得了什么！就他現(xiàn)在的身體，你砍他兩刀都沒事！”周伯仲看著錢潮生一臉不屑道?！斑@酒自然要喝?！本驮谒麄冇忠称饋淼臅r候，李云生笑著站了起來道?？粗肋呑膸讉€老人，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愧疚跟酸楚，因為就是這斷斷十日不到的時間，這幾個人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一般。說完他端起酒杯，一如第一次來到新雨樓那樣，給孫武謀幾人一一敬酒。端起酒杯的那一剎那，李云生只覺得這冥冥之中好像有那定數(shù)一般，他與眼前這幾位老人的故事既是從敬酒開始，又是從敬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