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天寶十一年
甘露二十二年,東鶴國歷天寶十一年,冬,章華殿。 燕云十六國,南雁最為強(qiáng)盛,以其為尊,西海東鶴次之。南雁野心勃勃,這幾年如同餓虎,意在一統(tǒng)十六國,對靈也國虎視眈眈。 靈也國位于金烏北部,一旦南雁吞并了靈也,第二個遭殃的就是金烏。 先帝沉迷仙道,四處求仙問藥,十歲稚子被被迫掌權(quán),金烏看似平靜,實則內(nèi)憂外患。 “魚鄰、天往、潤澤、諾城以及羅城,十年之內(nèi),陛下為國主開五城,兩國經(jīng)貿(mào)再無關(guān)隘。陛下想好了嗎?”那人語氣很是倨傲,倚在桌邊,一縷長發(fā)垂下,一手支著頭一手用扇骨隨意敲擊著桌面,眉梢?guī)е鴥煞殖芭滞椤?/br> 世上也只有羅子恪一人敢如此。 “不夠。”澹臺由也不在乎他的放浪行徑,沉著臉道,“三年。三年之內(nèi),五城并開?!?/br> “好啊?!鼻米赖穆曇舨]有停頓,好像是知曉澹臺由一定會這樣要求。 “如果輸了……” “不會輸。”敲桌之音驟停,風(fēng)從外面吹來,灌滿他衣袍。羅子恪抖開扇子,眼神如同刀刃,說,“陛下已經(jīng)在南疆布好局,國主不是為此也做了萬全準(zhǔn)備了嗎?” “南疆離凈月城很近,東鶴在那里肯定也部署了兵力,平陽侯到南疆發(fā)現(xiàn)不對勁一定會回東鶴?!卞E_由確實已著手準(zhǔn)備,他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將東鶴安插在金烏的暗樁全都剔除,沒想到這一切都被西海知情,眉心不禁一陣跳動。西海對金烏的情況了如指掌實在不是件好事,但他仍舊平靜對羅子恪道,“你別把話說太滿,若真的讓平陽侯逃脫,東鶴揮兵東進(jìn),金烏如何自處?” “都這個時候了,國主該不會以為自己還有談判的籌碼吧?”羅子恪大大咧咧走到澹臺由面前,玩味看著澹臺由故作鎮(zhèn)定的表情,搖搖頭輕語道,“陛下已經(jīng)在南疆布好局了呀。金烏入局還是平陽侯入局,國主不妨好好想想。” 澹臺由拂袖而起,怒目而視。 羅子恪卻毫不畏懼,他回身端起桌上酒盞,一手端到澹臺由面前,笑道:“為了打贏這場仗,子恪特意為國主找了個好幫手?!?/br> 澹臺由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平陽侯這次在東境身中劇毒,差點死在凈月城,國主可知是誰所為?”羅子恪這個人,好像眉眼永遠(yuǎn)都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使人猜不出他說出的話幾真幾假。 “不是你們嗎?” “不是?!绷_子恪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靠在背靠上,臉上又是輕蔑的表情,他語氣淡漠吐出一個人的名字來,“淮安王世子蕭致謙?!?/br> “他?”澹臺由說,“淮安王府與平陽侯府,關(guān)系不是很好嗎?” “原來國主不知道啊。”羅子恪喝了一口酒,接著說,“蕭遠(yuǎn)嘉與蕭遠(yuǎn)堯是同胞兄弟,蕭遠(yuǎn)章不過是靖禎帝的侄子,卻能與蕭遠(yuǎn)嘉平起平坐,取名‘遠(yuǎn)’字輩,這讓蕭遠(yuǎn)嘉情何以堪?蕭遠(yuǎn)嘉天資不夠,靖禎帝才立了蕭遠(yuǎn)堯為太子。國主生來就是太子,自然不懂那種與皇位失之交臂的感覺,國主不會天真的以為蕭遠(yuǎn)嘉沒有害過蕭遠(yuǎn)堯與蕭遠(yuǎn)章?” 澹臺由推門走出,白霜染屋檐,落雪壓枯枝,王宮中總是靜悄悄的。 不見風(fēng)月,難覓桃源。 當(dāng)然,荀術(shù)告訴楊鳳歌的只有前半段,蕭致謙的事,他一概沒提。 真是造化弄人啊,誰能想到長柳公主會嫁給蕭致謙,又有誰能想到蕭致謙對長柳公主動了情。 “陛下被挾是假的,借兵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楊鳳歌閉上眼,卻止不住眼淚,她問,“公主呢?公主知道這些嗎?” “公主?!避餍g(shù)說,“她什么都不知道?!?/br> 長柳公主請辭的場景還在眼前,去青州前,公主流了多少的眼淚啊。 楊鳳歌還記得那個冬天,動蕩不安的朝堂,長柳公主突然闖進(jìn)章華殿,跪在澹臺由面前說:“哥哥,讓我去和親吧。朝局動蕩,西海欺人太甚,身為公主,我也想為子民盡力。” 澹臺由是否有一分不舍? 想起長柳公主,他是否有一分愧疚? “她以為她是去解救金烏子民的,你們真是好狠的心。舅舅你有沒有想過,蕭帝知道陛下與西海的計謀之后,公主會怎樣?她只有死路一條啊。”楊鳳歌睜開眼,她看著荀術(sh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云笙。 只有平陽侯死在南疆,所有的秘密才有可能保住,聽羅子恪的意思,平陽侯是知道金烏的謀劃了。荀術(shù)要殺平陽侯,他還將云笙接到軍營,用心可想而知。 “夫人不能留在這里,這里太危險了?!睏铠P歌喃喃自語,轉(zhuǎn)身就要往云笙那邊走。 荀術(shù)拉住她,問:“你要干什么?” “你放手?!睏铠P歌甩開荀術(sh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擦掉臉上的淚痕,說,“舅舅,你把夫人帶回來,還是為了殺侯爺,對不對?” “對?!?/br> “蕭致謙非死不可嗎?” “對?!避餍g(shù)往前走了一步,問,“現(xiàn)在你知道真相了,你還要救他嗎?” 楊鳳歌看著荀術(shù),眼前的人實在是太陌生了,她不明白舅舅是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她又往后退了退,幾欲逃走。 忽然,荀術(shù)抬手打了楊鳳歌一巴掌,他紅著雙眼說:“清醒了嗎?你是楊家的女兒,不是蕭家的女兒。你母親真的把你慣壞了,縱的你不知天高地厚?!?/br> 楊鳳歌捂著臉淚如雨下,她瞪著荀術(sh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啊,她是楊家的女兒,是澹臺由的師妹,命運(yùn)早就為她選好了要走的路。 知道了這些,她又能怎么樣呢?難道要去找蕭致和,把金烏與西海的交易都告訴他? 羅子恪說的對,金烏好像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不,一定有其他選擇。 平陽侯那一個樣溫和的人,怎么可能會這樣送死。 “報——”一個小衛(wèi)兵快步跑上前來,訝異的看看楊鳳歌,又氣喘吁吁對荀術(shù)道:“將軍,找到平陽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