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去那邊看礦脈了?!鄙劬靶腥鲋e不眨眼,“栒狀之山上多金玉,這應(yīng)該是正經(jīng)的礦脈,不像之前,只是龍侄的排泄物了。說起來龍侄也是很奇怪了,居然能排泄黃金——這要是能捉一只養(yǎng)在家里,那還不發(fā)財了?!?/br> “那玩藝不是吃人嗎……”司機(jī)聽見黃金就忍不住接了話,“這怎么養(yǎng),上哪兒弄人喂它?” 邵景行嗨了一聲:“所謂吃人,就跟那些吃人的老虎獅子一樣,餓了,看見人,自然會吃。其實(shí)野獸餓了都要吃東西的,只不過有些對陌生獵物不太敢動手,有些膽子大罷了。真要是養(yǎng)起來——難道動物園還喂獅子老虎吃人rou嗎?再說了,真要是只吃人,這山海世界里有多少人給它們吃啊?那龍侄還不早就餓得絕了種?!?/br> “對啊……”司機(jī)下意識地應(yīng)和了一句,看起來似乎頗為意動,很想去捉一只龍侄似的。 “老三!”還是石哥腦袋清醒些,沉聲喝斥司機(jī),“跟他胡說八道什么!” “這怎么胡說呢?”邵景行一臉無辜,“剛才賀先生就是這么說的呀。我看,說不定回去的時候他就捉對龍侄帶回去了,反正他有那么多妖怪,捉個龍侄也不難。” 說起賀茂川身邊的妖怪,石哥也不由得縮了縮頭,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冷笑了一聲:“拿賀先生嚇唬我呢?” “是石哥你先問起賀先生的啊?!鄙劬靶姓UQ劬?,“哎,你們來得正好,一會兒也分幾塊金礦石帶回去嘛。說不定有狗頭金呢?!?/br> “你少嚇唬我!”石哥獰笑,“那小日本根本就不在吧?他要是去看礦脈了,你在這兒干嗎?” “給他看守東西啊。”邵景行舉了舉手里的犀角雕,嘆氣,“賀先生說這個東西寶貝得很,不能磕碰著,就讓我守在這兒了。” 石哥瞥了一眼,對這看起來黑糊糊不起眼的東西并不在意:“你就扯,再扯?!彼贿呎f一邊走近,“小子,別想拿小日本來嚇唬我們了。你以為我們會轉(zhuǎn)身就跑,再讓你溜了?” 他的槍一直握在手里,后面的幾個人除了司機(jī)有點(diǎn)心不在焉,另外兩個也都十分警惕。邵景行眼看沒空子可鉆,只能苦笑:“你們不信就算了。” “走。”石哥擺了擺槍口,“帶我們?nèi)ソ鸬V那兒?!?/br> “啥?”邵景行傻了眼,“什么金礦?”怎么有賀茂川你們不信,有金礦你們就信了呢? “你不是說這地方有金礦嗎?”來這么一趟,石哥可不能白擔(dān)驚受怕的,要是能帶幾塊狗頭金回去,缺錢的事不就解決了嗎?也不枉他白折騰了。 邵景行很想拒絕,但想想通天犀角在手,霍青已經(jīng)有了追蹤座標(biāo),與其惹得這幾個亡命徒開槍,還不如跟他們磨磨時間,反正到時候霍青一來,這四個人還不跟白菜一樣——隨便砍。 “那就往山上去吧?!鄙劬靶醒劭词缫獊砟盟掷锏南牵B忙抱住,“這個可不能扔。知道我是怎么趕走那些螞蟻的嗎?就靠它了?!?/br> 石哥壓根不信:“這玩藝能趕螞蟻?你騙你爹呢!” 老子才是你爹呢!邵景行心里暗罵,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石哥你識貨嗎?知道通天犀嗎?知道通天犀又叫駭雞犀嗎?知道駭雞犀是什么意思嗎?” 石哥當(dāng)然是不知道的。但看邵景行這樣子,又有些遲疑:“駭雞犀?” 邵景行趁機(jī)把通天犀的來歷又添油加醋地吹了一番:“看看地上這些螞蟻,之前可是所有的螞蟻都在追著我。要不是有這個,這會兒你們大概只能看見我的骨頭了!知道眼鏡他們?nèi)ツ膬毫藛幔俊?/br> 石哥后背掠過一陣涼意,司機(jī)已經(jīng)結(jié)巴道:“被,被吃了?” 邵景行故做高深地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他越是這樣子,司機(jī)越認(rèn)定了自己說的是對的,頓時打了個冷戰(zhàn):“真,真被吃了?都吃了?”他們逃跑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看見斷腳男被吃掉的慘狀,這會兒稍一回想,就不由得渾身都難受起來,看向犀角的目光也不由得熱切起來——這可是個寶貝啊。 邵景行一看他們目光開始狂熱,暗想自己這是吹過頭了,連忙補(bǔ)充說:“可惜了,這東西外頭沒幾個人識貨,就當(dāng)普通牛角,根本賣不出價?!?/br> 他這句話才說完,就聽背后有人陰冷地笑了一聲:“外頭確實(shí)沒幾個人識貨,想不到你卻有這個眼光,我還真是小看了你呢?!?/br> 邵景行后背僵直,眼睜睜看著石哥幾人臉色也都變了。他勉強(qiáng)咧了咧嘴,干笑一聲,像沒上油的木偶一樣嘎吱嘎吱地轉(zhuǎn)過頭去:“賀先生,回來了?” 賀茂川看起來比他們要整潔多了,身上甚至沒沾什么灰土,衣服都整整齊齊。只是他的臉色有點(diǎn)發(fā)白,好像有些疲勞似的。絡(luò)新婦站在他身邊攙著他,如果不是裙子下擺被撕掉一塊,露出了長滿硬毛的八條腿,看起來還真是個賢良淑德的模樣呢。 “是啊?!辟R茂川現(xiàn)在的目光已經(jīng)是不加掩飾的陰冷了,“還以為找不到你了呢?!?/br> “我被眼鏡那幫人用槍逼著跑啊?!鄙劬靶辛⒖桃婏L(fēng)轉(zhuǎn)舵,“差點(diǎn)就被他們推去喂了螞蟻。” “哦——”賀茂川無可不可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掃一眼石哥,“你們也在,很好?!?/br> “賀,賀先生——”石哥心里發(fā)虛,但他們現(xiàn)在是四個人,又都有槍械在手,膽子到底壯了一點(diǎn)兒,“兄弟們這一趟實(shí)在不容易……我看那什么犀牛是找不到了,我這兄弟還得治傷,我們就先回去了?!?/br> 賀茂川笑了一下:“的確,你們是沒有什么價值的。既然這樣——”他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們就去吃吧。” 石哥等人一時沒搞明白他說的是什么,邵景行卻心里猛地一緊,脫口喊道:“快跑??!” 但就在他喊出聲的時候,雪女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司機(jī)身后了,兩條修長的手臂一收,便將司機(jī)牢牢抱住。眨眼之間,一層冰霜從她手臂抱住的地方開始,迅速擴(kuò)散,轉(zhuǎn)眼就覆蓋了司機(jī)的全身。 司機(jī)身邊的兩人大叫出聲,轉(zhuǎn)身就逃。但他們一舉步就被腳踝上的繩索絆倒,絡(luò)新婦八條長腿一躍,輕巧地跳到他們身上,刀一樣的步足末端插進(jìn)一個人的肩胛,將他釘在了地上。而它的嘴角突然伸出兩根螯肢,刺進(jìn)另一個人的后頸,注入了毒液。 “??!”石哥放聲狂叫,舉槍對準(zhǔn)賀茂川。但他的子彈打歪了,一只黑色貓又鬼魅般從他頸邊掠過,帶起一片飛濺的鮮血,以及一顆幾乎從脖子上滾下來的腦袋。 邵景行整個人都僵直了。耳朵里聽著絡(luò)新婦吸食的吱吱聲,他覺得自己簡直要吐。但他不愿意再在賀茂川面前露出慫樣了,所以他抑制著反胃的感覺,拼命挺直了后背。 “還以為你會嚇哭呢。”賀茂川慢慢地走到他身邊。貓又再次回到他肩膀上,歪著頭看邵景行。 其實(shí)也是一只長得很精神的貓,但邵景行此時看見它就想吐,心里萬分想念糊糊喪喪的大臉,哪怕是個屁股呢,也比看見這貓又強(qiáng)。 “我還真是小看了你?!辟R茂川目光落到通天犀角上,“這個是哪里來的?你進(jìn)山海世界的時候可沒有帶著它?!?/br> “撿的?!鄙劬靶?*地說。 賀茂川笑了一聲:“你以為我會相信?” “愛信不信?!鄙劬靶腥耘f**的,“反正總不是天上掉的,那就肯定是地上長的了。” 賀茂川冷笑了一聲:“你膽子似乎比前幾天大了?!?/br> “那又怎么樣?”邵景行瞪著他?;羟嗑涂靵砹耍綍r候干死這個王八蛋! 賀茂川伸出手:“給我?!?/br> 邵景行抱著犀角沒動:“你需要的又不是這個?!?/br> “你知道我要什么?” “不是辟寒犀嗎?”邵景行反問,“金光閃閃的犀牛,不就是辟寒犀嗎?” 賀茂川笑了:“原來你都知道啊。”他笑得十分溫和,可是眼神卻讓人發(fā)毛,“你說,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不管怎么辦,也得找到辟寒犀之后才有得辦?!鄙劬靶幸矆笠云ばou不笑,“其實(shí)我倒也很好奇,你費(fèi)這么大力氣找辟寒犀,究竟是為什么???我看你病怏怏的,可是辟寒犀又不能治病,找它有什么用???” “這時候你還關(guān)心這個?”賀茂川很有趣地又笑了,“你不應(yīng)該關(guān)心你的死活嗎?” “哪兒有活?。俊鄙劬靶朽椭员?,“你也不會讓我活吧?所以我也想死得明白點(diǎn)兒,總不能被這個辟寒犀連累了,還不知道是為什么吧?” “也對?!苯j(luò)新婦和雪女都在進(jìn)食,賀茂川的臉色看起來就好了許多。大概是這兩個一時吃不完飯,賀茂川索性盤腿坐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說,“你的確是要死的,如果幫我找到辟寒犀,我會給你一個痛快,不會讓它們吃了你。” “那就說說你找辟寒犀的目的吧?!鄙劬靶幸沧讼聛?。 他這一舉動倒讓賀茂川刮目相看:“想不到你竟然也是個勇士。好吧,那出于對勇士的敬重,我保證會埋葬你,并且告訴你我的目的?!?/br> 你們?nèi)毡救说木粗囟际亲儜B(tài)的! 邵景行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就聽賀茂川說:“我要進(jìn)冷川?!?/br> “冷川?”邵景行想不起來這是什么地方。 賀茂川緩緩地說:“冷川是山海世界里的一條河,河水冰冷而深,沒有生物可以存活?!?/br> “哪兒有這么條河?”邵景行確信自己從來沒聽過這名字。而且說實(shí)在的,冷川這名字,好像也不是《山海經(jīng)》的風(fēng)格啊。 “這是我祖父命名的?!辟R茂川驕傲地仰起頭,“《山海經(jīng)》里并沒有記載?!?/br> “你怎么知道沒記載?”邵景行不服氣,“說不定是你爺爺不知道而已?!?/br> 賀茂川冷笑了一聲:“那么,《山海經(jīng)》里有記載嗎?冰冷之水,中蘊(yùn)活石?!?/br> “啥?”邵景行感覺又聽不懂了,“活師?蝌蚪?”那這附近的藟山就有啊,“湖水出焉,東流注于食水,其中多活師”。活師,就是蝌蚪嘛。 賀茂川額頭上明顯地暴起了青筋:“是活石!能夠讓人活下去的石頭!能夠給人以生命力的石頭!” “還有這種石頭?”邵景行目瞪口呆,“你開玩笑的吧?” 第61章 霍青來了 邵景行很懷疑賀茂川在說胡話。他要是說什么萬年蟾蜍千年龜什么的,那還比較實(shí)際,可說什么石頭…… “你是不是把rou靈芝當(dāng)成石頭了?”或者說,是不是你爺爺老眼昏花,把rou靈芝看成了石頭? 賀茂川額頭上的青筋暴得更高了:“你以為我的祖父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弄錯!” “行吧行吧……”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霍青還沒來,且別對著干,邵景行識相地不再追問,“那這個活石,究竟怎么個活法?”如果是治病啊,延壽啊什么的,那還有別的靈藥什么的都行啊,白欣也能行呢。 “哼!”賀茂川的表情難得這么豐富,恨不得滿臉都寫著“你懂什么”,“治?。咳绻愕男呐K缺失,異能可以再給你一個完好的心臟嗎?欒樹可以嗎?rou靈芝可以嗎?” 好,好像確實(shí)不可以。 邵景行記得霍青給他講過各種治病的原理,但即使是能使人百病全消的rou靈芝,也沒有斷肢再生的能力。也就是說,如果是先天性的缺失,沒有異能或靈藥可以治療。 就拿他自己來說吧,他的肝本來是好的,后來生了病,這種情況下白欣可以治,他自己在異能覺醒的時候也可以自愈,如果有rou靈芝當(dāng)然更好,不但腫瘤可以消失,還能讓各器官都強(qiáng)化,以后再也不得病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假如他已經(jīng)做了切除手術(shù),切掉了一葉肝,那么不管什么藥,也不可能讓他切掉的這葉肝再長出來,因?yàn)槿梭w的再生能力有限,不管怎么覺醒異能或者藥物刺激,都不可能超出上限。 當(dāng)然,假如你跟地龍異化了——注意,這是異化,不是異能覺醒,簡單地說,就是像三哥那樣,變成蜘蛛就能吐絲,你變成蚯蚓也可以肢體再生的。不過這種情況下,你還算不算人就不好說了。 而且這種再生,也是切掉一塊之后再生,假如你一生下來就沒有的肢體或器官,那是生不出來的。也就是說,即使你跟地龍異化,你也不可能平空長出第三只手來。 所以這事兒挪到心臟上來說,就是異能可以治動脈硬化,可以治心衰,但治不了先天性心臟病,你要是有這個毛病,即使是異能者也只能做手術(shù)。當(dāng)然,如果病情太嚴(yán)重,那手術(shù)也解決不了問題,就……只有死了。 “那你說的這個活石可以?”怎么想,都覺得不合理啊。 “活石不能給你一顆完好的心臟,但它可以代替你的心臟。”賀茂川用篤定的口氣說。 “心臟移植?”邵景行懷疑地問。這也沒啥出奇嘛,人類醫(yī)學(xué)也可以做到啊。 賀茂川幾乎是在低吼了:“不是!活石可以給任何人使用,不需要配型,也完全沒有排異反應(yīng),因?yàn)樗峁┑氖羌兇獾哪芰?!也許不僅僅是心臟,任何器官它都可以代替!” 邵景行覺得沒法相信:“什么原理?再說,有證據(jù)嗎?” 說起來對于這種質(zhì)疑,賀茂川原本是應(yīng)該狠狠給對方一個教訓(xùn)的,甚至直接把人干掉也不為怪。但邵景行已經(jīng)是個將死之人,而這件事情,賀茂川又已經(jīng)憋得太久了,他居然沒有計較邵景行的質(zhì)疑,而是告訴了他一個大秘密。 “你知道村上天皇為什么會在壯年之時駕崩嗎?” 邵景行無語地看著賀茂川,他連村上天皇是誰都不知道好嗎?鬼曉得他是啥時候駕崩,又是為啥駕崩的。 “村上天皇,本來應(yīng)該于幼時就夭折的。” 賀茂川拋出了這個驚天大秘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邵景行一臉“你在說啥”的表情,簡直要被他氣得閉過氣去:“你連村上天皇都不知道嗎!” 你們家的天皇,我為啥要知道? 當(dāng)然邵景行不能這么說,只能盡量客氣地回答:“我對外國歷史不大了解……”實(shí)際上對本國歷史也未見得有多了解就是了。 賀茂川平生最覺驕傲的一個秘密,難得有機(jī)會吐露出來,卻屢次被打斷。簡直仿佛正在瀉肚的時候卻要強(qiáng)行忍住一樣,這感覺不要太糟糕。 但更糟糕的是,現(xiàn)在他還真的只有這么一個傾訴對象,所以就算心里再憋屈,他也只能捏著鼻子先給邵景行普及一下歷史知識。 邵景行當(dāng)然是很樂意聽的——不是樂意聽日本歷史,而是樂意磨蹭時間——說不定再拖一會兒,霍青就來了呢。 于是過了二十分鐘,邵景行總算明白了,原來村上天皇就是平安時期的天皇,而平安時期正是賀茂家族最鼎盛的時候——主要是那會兒賀茂忠行還沒有培養(yǎng)出安倍晴明,而他本人名聲正盛呢。 對于這種“因?yàn)閷κ稚形闯擅孕蝿菡谩钡摹岸κr期”,邵景行決定就在心里吐吐槽就算了,反正這不是重點(diǎn)啦,重點(diǎn)是,村上天皇在出生的時候就是個先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