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求之不得，立即讓人搬了兩盆花跟著太子妃一道離開。

    周云棠不急，再度道謝，親自拉著貴妃的手腕道：“娘娘這般大方倒令做晚輩的心中過意不去，您若不介意，妾就再陪你說會子話?！?/br>
    貴妃眼皮子一跳，不著痕跡地抽回自己的手，勉強笑道：“不必了，本宮還要去見陛下。”

    “遠(yuǎn)來如此，妾就不打擾您了，改日再陪您說說話，您這里的花真好看?！敝茉铺牧w慕道，說話的間隙還不住地往那些花中看幾眼，羨慕中透著天真。

    貴妃覺得她真是煩，一點都沒有眼力見，都說了去見陛下還死賴著不走，她裝作不作聲了。

    周云棠哀哀嘆息，“那、那妾就先走了?！?/br>
    “太子妃慢走?！?/br>
    周云棠哀怨地掃了一眼貴妃，三步一回頭地看一眼那些珍惜的花草，戀戀不舍。

    貴妃恨不得將人一腳踢出去，等到她離開后自己也著急忙慌地登上車，吩咐內(nèi)侍快一些，緊趕慢趕地到了崇政殿。

    一問內(nèi)侍，周世子才剛走。

    貴妃氣得翻了眼睛，該死礙事的太子妃。

    第46章 四十六   您是要射死我呢？

    貴妃氣得不行, 轉(zhuǎn)身的時候又想到潛在的事情，太子妃為何半道堵她？

    崇政殿前朝臣匆匆而過，或行禮或問安, 殿外青翠欲滴的樹木在階前留下了重重陰影。

    內(nèi)侍出來請貴妃入內(nèi)，貴妃未及多想, 踏腳進(jìn)宮，走到一道的時候，陡然想明白了。

    太子妃竟能猜到她的想法。

    皇帝坐在案牘后, 神色中兵氣不減，聽聞皇后過來便道：“肅王舉薦羅雄去征戰(zhàn)，你覺得如何？”

    “陛下怎地問臣妾, 該知曉臣妾不懂政事?！辟F妃收斂好心情走近皇帝，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案牘上的奏疏。

    皇帝卻道：“肅王的心意朕知曉, 太子不是酒囊飯袋，肅王就該避其鋒芒。”

    貴妃心口一跳，笑吟吟道：“陛下說得極是, 但為父分憂也是應(yīng)該的。羅雄的能力如何, 陛下比臣妾更為清楚。邊境的事，臣妾不懂，但臣妾知曉肅王與羅將軍對您都是忠心耿耿的?！?/br>
    跟了皇帝這么多年，她怎會不知他多疑的毛病, 宣平侯更加讓他整日疑心疑鬼。

    她更知道肅王就是壓制太子的一枚棋子，但是棋子可是不會受主人控制的，久而久之，就不是棋子了。

    皇帝陷入許久的沉默中，朝臣遞來的奏疏被他一一翻看過，其中并沒有太子舉薦的人選。

    這就意味著太子不贊成這場戰(zhàn)爭。

    “那就羅雄?！?/br>
    皇帝下了決心。貴妃盈盈一笑, 纖細(xì)柔軟的手徐徐落在皇帝頸側(cè)，順著xue道去慢慢按揉，“陛下說什么便是什么，臣妾都聽您的?！?/br>
    “你最聽話?！被实蹪M意道。

    皇帝金口玉言，午后圣旨就經(jīng)六部發(fā)了出去，消息傳到東宮后，秦昭莫名一笑。

    心腹不明白他為何而笑，“殿下為何笑了？”

    “你且看這邊境?！鼻卣阎钢泩D上北邊的城池，笑意諷刺，“新國主是什么樣子，甚至性子如何，我們都不知曉。西夏并沒有內(nèi)亂就完成皇位更替，要么老國主安排有度，要么是新國主籌謀得當(dāng)，你覺得哪種可能性較大？”

    “自然是新國主籌謀得當(dāng)。”

    秦昭道：“兵不見血，可見心思不淺，甚至說他已經(jīng)掌控整個西夏，貿(mào)然出擊又不知對方的意圖。紙上談兵，你覺得羅雄會勝嗎？”

    心腹搖首：“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肅王邀功心切。陛下身子越發(fā)不濟(jì)，他開始慌了?！?/br>
    肅王這些年辦事不差，甚至說很拼命，皇帝時常獎賞，可絲毫沒有撼動太子的地位。

    換作任何一個人，也會急躁。

    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兵權(quán)了。

    秦暄一直站在一側(cè)默然聽著，腦子里想的卻是周云棠的事情，眼下的事情極為棘手，兩人換回來是不大可能的。

    缺一合適的契機(jī)。

    “四弟怎么不說話？”秦昭察覺不對勁，下意識就看向神色不對的人。

    秦暄猛地抬首，見到那雙關(guān)切的眼眸后心中反而更加躊躇，他忙道：“臣弟覺得西夏兵力怎么樣，大將是誰都不得而知，不如就讓羅雄去試試。勝利與否，還是未知之?dāng)?shù)，倒是陛下對戰(zhàn)事的態(tài)度很奇怪。那夜聽得仔細(xì)，陛下本不戰(zhàn)，在肅王說完宣平侯后才陡然改變主意。臣弟有個大膽的猜測。”

    秦昭回身，身形巋然不動，笑意浮現(xiàn)唇角：“你是想說陛下忌憚宣平侯，甚至想與他較勁?！?/br>
    “殿下也想到了嗎？”秦暄道。

    “孤令人去查了，當(dāng)年宣平侯所經(jīng)歷的戰(zhàn)事也送來東宮，你若想找到什么事情就來去看看。就像你說的，羅雄不自量力，就讓他試試，肅王是有備而來，我們適當(dāng)避其鋒芒。”

    秦昭語氣很輕松，顯然對這件事沒有太大的興趣，肅王爭寵不是今日才有的。

    秦暄不再說話，默然領(lǐng)了吩咐，一側(cè)的心腹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不如去問問趙德芳，人還未曾離京?！?/br>
    趙德芳是宣平侯生前最信任的屬下，書是死的，也有可能被造假，但他是不會被‘造假’的。

    秦暄附和道：“不如讓太子妃去問問當(dāng)年的事情，他對我們有防備，但是對太子妃應(yīng)該是毫無保留?！?/br>
    秦昭不同意：“不必，孤自己去見見?！?/br>
    秦暄無奈，唯有同意下來，又擔(dān)心周云棠眼前的處境，令人將消息傳了過去。

    信紙到了周云棠的手中，三言兩語勾起她對往日的記憶，但她是在父親死后才生的，所知的不過都是母親口中。

    戰(zhàn)場是什么樣的，那場生死交戰(zhàn)又是沒有人知道。

    按下猜測后，她忙喚來云氏：“我要出宮去趙府?！?/br>
    “您又出宮？”云氏擔(dān)憂道，“東宮戒備森嚴(yán)，上次出宮已然是不易，這次再出去怕是不易，尤其是近來東宮侍衛(wèi)總是在含秋殿前走動?！?/br>
    “若是不易，您出宮一趟，令趙將軍將父親戰(zhàn)死那場戰(zhàn)役說清楚?！敝茉铺膿Q了主意。

    云氏這才安心：“好，我這就去辦?！?/br>
    不等太子妃再催促，她親自領(lǐng)了人從偏門出去，迅速趕到趙府。

    趙府門人打開門后，親自將人請了進(jìn)去，一面走一面道：“大人這幾日不出府，再過兩日就要離京，您再晚上幾日怕就見不到人了?！?/br>
    趙德芳在書房，里外都有人侍衛(wèi)守著，云氏進(jìn)去的時候院內(nèi)靜悄悄的，門人先去敲門：“大人，宮里來人了?！?/br>
    門內(nèi)無人回應(yīng)，門人又敲了敲，重復(fù)喚道：“大人，宮里來人了?！?/br>
    依舊沒有回話。

    云氏見狀喚了伺候的小廝婢女，都道將軍在屋內(nèi)。

    云氏不好直接推門而進(jìn)，但太子妃的吩咐不能忘了，想了折中的辦法就讓人去請夫人過來。

    趙夫人來后聽聞是東宮周家的人后心中甚是明了，輕輕去推門，屋內(nèi)毫無聲音，下意識去喚道：“大人、大人。”

    向里面走去，聞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心下一驚，幾乎就向里面沖了進(jìn)去。

    果不其然，趙德芳倒在了血泊中，死不瞑目。

    趙夫人大呼一聲就撲了過去，門外的云氏趕忙沖了進(jìn)去，趙夫人抱著趙德芳的尸身聲聲喊大人。

    趙德芳背后插了一把刀，直透心臟，再無生還的可能性。

    朝廷命官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自己家的書房里，元氏覺得荒唐，細(xì)細(xì)地望清楚后悄然退了出去，吩咐門人不必告訴旁人她來過的事情。

    回到東宮后，太子妃站在廊下賞玩著墨菊，她急步近前，悄悄道：“娘娘，趙將軍被殺了，人死在書房里。”

    “被殺？”周云棠震驚，手幾乎就頓在了墨菊的花瓣上，狠狠一掐就掐斷了花瓣。

    云氏再度靠近道：“對，我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的，刀就插在了脊背，血流了滿地?！?/br>
    周云棠站起身，抬了抬驚訝的眸子，心口處不知怎地涌起一股擔(dān)憂，低聲道：“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快速去將趙將軍手中這些連周家軍支出的往來賬簿取來?！?/br>
    云氏應(yīng)下，小聲道：“您覺得是什么人所為？”

    “多半是肅王等人，不然誰還會揪著不放呢?！敝茉铺哪笾肫ò?，瑩白的指尖掐出幾分顏色，眸光堅定些許，道：“我我：“先不參與這件事，朝廷會管的?！?/br>
    趙德芳的案子剛結(jié)束就被殺，秦昭不會袖手旁觀。

    話音剛落，秦昭的身形就映入眼簾，不同于往日的氣定神閑，今日腳步匆匆，瞬息間就靠了過來，她抬眸淺笑：“殿下來了?！?/br>
    秦昭的腳步就這么生生頓了下來，觸及那張面上的嬌柔與清純后心口的焦急就散了下去，他先道：“太子妃這盆墨菊開得嬌艷?！?/br>
    “那是，可是我花心思從貴妃娘娘處討來的，若是不好看，豈不白瞎我一番口舌?！敝茉铺淖园粒肫鹳F妃想趕她走又不能說真話的樣子就覺得有意思，但她又不是傻子，不會不知貴妃盯著東宮乃至侯府的事情。

    第一次進(jìn)宮就這么急著去見，嘴邊上肯定不會說什么好話。

    周云棠與女子不同的是身上那股不經(jīng)意間露出來的灑脫，秦昭莫名笑了，“你和貴妃斗什么氣，她就是無事找事，斗完了母后就來斗你。誰家新婦美貌，她就娶摻和一腳，美貌又聰慧的更是摻和不停?！?/br>
    貴妃這些年的心思過于怪異，許是得寵多年過于得意忘形。

    周云棠迎著天光就瞇了瞇眼睛：“殿下這是在夸我嗎？”

    “厚顏無恥?！鼻卣丫忂^神來，揮手屏退周遭宮人，道：“趙德芳死了。”

    周云棠裝出震驚的模樣：“陛下下令賜死的？”

    “你裝得一點都不像?！鼻卣汛亮舜了X門，與舊時般習(xí)慣去揪她耳朵，“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方才才知道的。”周云棠裝不下去，被迫向秦昭身前靠近，握住自己的耳朵嘀咕道：“您能不能換一換。”

    “換什么，換人嗎？”秦昭冷冷道。

    周云棠耷拉著腦袋，立即偃旗息鼓。

    秦昭才道：“他是被殺的，刑部去查了，具體細(xì)節(jié)想來還得刑部查驗，不過書房外的小廝都沒有聽到動靜，顯然是熟人所為?！?/br>
    “熟人？”周云棠微微一驚，“不該是肅王嗎？”

    “若是肅王的人，他不會沒有防備，書房里沒有發(fā)出來聲音。”秦昭適時提醒這個笨蛋，目光定在她那雙睜大的眼眸里，心口忽而一軟，“太子妃今日忙些什么”

    “摘菊花熬湯。”周云棠指了指腳下的墨菊，朝著秦昭眨了眨眼睛：“聽聞此花有良藥的功效。”

    良藥？秦昭皺眉，隨她去了，橫豎鬧不了什么大事，只道：“近日不要出宮了，不大太平，邊境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周家軍閑置多年，讓你哥哥領(lǐng)兵去?！?/br>
    “不成，她病還沒好。”周云棠急道。

    秦昭慢悠悠地捋著袖口龍紋，道：“不急不急，畢竟你哥哥的身子也快好了?！?/br>
    周云棠理屈，秦昭不肯戳破窗戶紙，她也不能急著去捅破，自己連反抗都是沒有用的，想著就覺得憋屈，道：“那就等哥哥身子好了再說，前幾日皇后娘娘說東宮冷清，因此殿下才不愿多往走動。我說前線即將開戰(zhàn)，這個時候納妃不合適。”

    秦昭也想起皇后的話，腦子頓覺頭疼，膝下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