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

    奇怪，她明明不喜歡看男人汗流浹背樣子的，因為這代表著難聞的汗臭，大量要洗的衣服，以及所有人因為勞累而產(chǎn)生的低壓，但這次，韓羽腦海中朦朦朧朧的生出了一些奇怪的念頭，這讓她心里一驚，下意識別開眼，不再看楮五。

    楮五不知道原因，他誤解了韓羽的扭頭和沉默，洋溢著微笑的臉上瞬間變得失落。

    “是月女不需要游俠吧？”楮五低下頭，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太瘦了，他來之前見過燕武，那個女人比他還要高半頭，身形更是大了他一整圈，走起路來虎虎生威，月女有這樣的人保護，壓根不需要他。

    “是。”

    楮五開口打斷了韓羽心里莫名的尷尬，她將視線扭回來，直視著對方，看著對方這么想找一個人投靠的樣子，忍不住說道：

    “月女不收，你要不還是跟著商人做護衛(wèi)吧？尤其是換錢和賣絲的時候，能拿不少賞錢呢?！?/br>
    聽到這個回答的楮五撓了撓了頭，幾縷碎發(fā)落在額前，他隨手往頭頂一捊，隨即便嘆了口氣：

    “你不懂，商人都是見利亡義之人，我才不追隨他們呢?！?/br>
    又是這句話。

    韓羽有些搞不懂楮五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臉上帶著幾分困惑：

    “仁義怎么會是我們這些黔首講的東西？這太不切實際了，還不如回家做點正事?！?/br>
    這樣的質(zhì)疑楮五已經(jīng)聽到很多次了，他沒有生氣，而是再次向解釋韓羽道：

    “做個義士和追隨仁義之士是我的志向，先賢有云，羞惡之心，為義之端也，我最不喜歡趁著大家缺錢的時候斂取不義之財?shù)纳倘?，怎么去給他們做護衛(wèi)！”

    更荒唐了。

    韓羽顯然有些無法立刻接受對方的價值觀，商人很可恨，但大家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習(xí)慣到麻木，每年都會恨，卻每年還要去抱布和絲到他那里販賣，因為大家要活著，要交稅，還得買鹽，買農(nóng)具和鍋碗瓢盆，生存是如今大部分人的第一要務(wù)。所以楮五為了所謂的義與生存背道而馳的行為，簡直是有病。

    但，師長也做了很多曾經(jīng)在外人看來很愚蠢‘義’事。

    韓羽下意識將兩人對比在一起，緊接著，她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對師長全是尊敬，對楮五，就覺著他像個笑話。

    是因為本事和能力。

    想清楚的韓羽勉緊了唇，她看著面前的楮五，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沒有魏裳聰明，只會干活，但醫(yī)院是個很鍛煉人的地方，這里不僅需要和大量的人打交道，還能看到太多的人情冷暖，甚至是生死存亡前的利益選擇，在醫(yī)院久了，韓羽僵化的大腦也開始了思考，甚至隱隱約約的看出來師長做的那些事情。

    比如，她一個村里只要兩個女醫(yī)。

    一個村里養(yǎng)活不了太多的醫(yī)生，她多教導(dǎo)一個，自己就要多一個競爭者，那么多女醫(yī)已經(jīng)夠讓人頭疼的了，再建議不需要生育孩子的男人過來學(xué)醫(yī)，她要怎么守住自己的如今的一切？

    尤其是師長義診回來后沒多久，過來求醫(yī)的人就大幅度減少，競爭的壓力讓人變得警惕，當(dāng)韓羽看著自己能得到的糧食在每天減少，直至穩(wěn)定在很低的水平后，她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

    不能給競爭者擠掉自己的機會！

    韓羽想了想，說道：

    “你可以去縣城，或者是更遠的地方打聽一下，或許會有你想要的仁義之士可以追隨?！?/br>
    楮五還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個‘這孩子傻了’‘是不是犯病了？’‘被什么邪鬼附體’的回答，沒想到韓羽居然是給他提建議，這讓楮五臉上多了幾分高興：

    “父母養(yǎng)育我的恩情我還沒有還完呢，怎么可以背井離鄉(xiāng)？我打算奉養(yǎng)父母終年后再走?！?/br>
    韓羽看著他和同齡人曬的相同的上半身，以及肩膀上清晰可見的印痕，心里覺著他這句話應(yīng)該算不上假話。

    那些從小沒有父母兄長管教，混跡在鄉(xiāng)間偷雞摸狗的人，可不會下地曬出這樣的皮膚，更無法在肩膀上留下常年擔(dān)水的印痕。

    也是有意思，楮五也不是沒干活，可就是在眾人眼中成了一個不事生產(chǎn)偷雞摸狗的游俠兒。

    韓羽有些好奇：“這樣說，你父母不打你？也不覺得別人看你很奇怪？”

    “當(dāng)然打過，不過我跑得快?！?/br>
    楮五做了個鬼臉，以前可沒人和他這樣說話，甚至村里好多人都在嘲笑他，連父母教訓(xùn)小孩，都嚷嚷著敢學(xué)楮五就直接打死，孤獨久了的楮五也很想和別人正常的交流，他道：“我小時候一起爬樹下河的伙伴有四五個，結(jié)果到現(xiàn)在，就我一個還在，村子里也是好多人說走就走了，人命就像草一樣卑賤、短暫，春生秋死，就這么點時光，我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至于別人覺得奇怪，那就隨他們?nèi)グ伞！?/br>
    韓羽沉默良久。

    她隱隱約約的明白楮五的父母為什么會如此縱容他了。

    “你的身體不夠強壯，也沒有什么武力，就算是想找仁義之士投靠，對方也不會收你?！?/br>
    這點，是韓羽通過師長意識到的，就算是不用管飯又怎樣？師長都不會要他，更不要說外面的那些大人物，想要別人收留，至少要有一項拿得出手的本事，最差，也得有一副好身體。

    韓羽不會給對方搶占自己地位的機會，但她不介意在其它方面行個方便，給對方些許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