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26日

    ２、齊平山

    向著景家村殺來的賊兵，見村里燈火通明，人頭攢動(dòng)。又聽聞方才逃回的賊

    首全義稱，朝廷的欽差到了村里，便果真以為是已埋下了許多官兵在里頭，在外

    打探了一圈，終是不敢進(jìn)去。

    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性命的全義和黃文炳，落荒逃回了夷明山。一進(jìn)山，便

    讓嘍啰關(guān)緊了寨門。

    全義驚魂未定，令人將穆桂英看押起來，道：「那胡人什么來頭，好是利害！」

    黃文炳道：「我方才匆匆見了他一眼，覺得甚是眼熟。后來見他手中的兵刃，

    以及與賢甥的打斗，方才想起此人來，似是西夏國(guó)的二狼主李成遇?！?/br>
    全義聞言一驚，道：「什么？西夏的二狼主竟幫著宋廷來討伐我夷明山？」

    黃文炳也是莫衷一是，道：「此人很是蹊蹺。容我寫下書信，遣人去往興慶

    府問個(gè)明白才是！」

    全義憤道：「不論如何，那景家村的村民甚是可惡，居然哄騙本大王下山，

    差點(diǎn)丟了性命。幸好本大王命大，在埋伏中殺出一條血路來。此事絕不容許姑息，

    待明日天一亮，本大王即率人馬，去血洗了那村子！」

    黃文炳想起剛才的事來，也是后怕不已，道：「賢甥說的極是！若使那村民

    如此胡來，將來山寨該如何立足！只是此番朝廷又派大軍前來，還需事先探個(gè)虛

    實(shí)才是！」

    全義道：「探他個(gè)鳥！穆桂英被本大王所擒，不過三四日。朝廷又如何能在

    這短短的幾日之內(nèi)，重新調(diào)遣大軍到得山下。以我之見，不過是那李成遇單槍匹

    馬而來罷了，無需驚慌！」

    黃文炳見他說得在理，便點(diǎn)點(diǎn)頭：「那也需等到天明再去屠那村子了！」

    且不說全義和黃文炳各自將景家村的仇恨記下，單說李成遇和高順未能擒得

    賊首，讓全義重新劫走了穆桂英，更是懊悔不已。村長(zhǎng)景和道：「二狼主，這事

    并非老朽幫襯高大人，方才你確是殺出得急了一些。若是待到全義酒醉，定能輕

    易將他擒下！」

    李成遇也是唉聲嘆氣，不知該如何是好。

    瑤娘道：「幾位大人，請(qǐng)聽小女一言。賊首全義此番僥幸逃脫，定會(huì)率著人

    馬返回，到時(shí)血洗景家村，不知又將丟了多少性命。依小女之見，還當(dāng)避他一避

    才是！」

    景和道：「這舉村上下，又不知該避往何處才是？」

    高順想了想道：「此去洛陽，雖有數(shù)百里地。但洛陽郡守大人，正是在下的

    故交老友，想必由我待著各位前往洛陽，大人定會(huì)給各位安排個(gè)去處的?！?/br>
    景和道：「也只能如此了！」當(dāng)下將村子里幸存的村民都聚攏過來，讓大家

    趕緊收拾細(xì)軟，去投奔洛陽。

    不多時(shí)，村民們已收拾停當(dāng)，大大小小地載了物資細(xì)軟和老幼婦孺，趁著天

    還未亮，就朝著洛陽而去。

    走了不過兩三個(gè)時(shí)辰，忽見大道上迎面馳來兩騎。這二人一見景家村的村民，

    不由愣了一下，勒緊了韁繩，駐足避讓。

    還是瑤娘眼尖，見了這二人，忙呼喚道：「高強(qiáng)、高猛二位大哥！」

    來者果真是高強(qiáng)、高猛，兩人見了瑤娘，急忙下馬，道：「自賊兵破營(yíng)那夜，

    便不見了姑娘的身影。今日姑娘引著這一村上下，不知去往何處？」

    高順和李成遇聽到瑤娘的叫喚，也急忙策馬趕了上來。高順問道：「二位賢

    弟，你們這是？……」

    高強(qiáng)、高猛道：「不瞞大哥，我等二人，昨夜在洛陽休憩了一夜。等到天亮，

    卻覺得身上的傷痛愈合了幾分，心中擔(dān)憂大哥和元帥，便匆匆趕來，欲助大哥和

    二狼主一臂之力。不知二狼主和大哥這是要去做什么，為何帶了這許多村民，急

    急的往洛陽方向走去？」

    高順嘆息一聲，將昨夜百禽宴之事，從頭到尾一一地高強(qiáng)、高猛二人說了一

    遍，并說了生怕全義下山報(bào)復(fù)，血洗村莊，便在天亮之前逃離了村子，投洛陽而

    去。

    高強(qiáng)、高猛聽罷，一拍大腿，道：「哎呀！如此說來，連二狼主也破不了那

    山寨了？」

    李成遇只是嘆息，搖頭不止。

    高順道：「愚兄聽聞呼家大軍不日即將班師，不如二位賢弟這就去請(qǐng)蕭元帥，

    讓她即刻遣一隊(duì)精騎前來，踏平了夷明山才是！」

    高強(qiáng)道：「大哥有所不知。我兄弟二人今早離開洛陽之時(shí)，剛剛得到戰(zhàn)報(bào)，

    說是龐牛虎與龐飛虎率了夷明山賊眾，倒取木蘭關(guān)，已將關(guān)樓守住，不讓班師大

    軍回朝。想必蕭元帥要打破木蘭關(guān)，定是要花費(fèi)一些時(shí)日的。穆元帥身陷敵營(yíng)之

    中，性命堪憂，可是一刻都耽誤不起的?！?/br>
    高猛道：「說起呼家，我倒是想起了一個(gè)去處！」

    「哦？

    」高順道，「你倒是說說看！」

    高猛道：「當(dāng)年呼家滿門被誅，只余呼延守勇、呼延守信兄弟二人出逃。大

    伯父呼延守勇，一路到了北庭，借來復(fù)仇人馬。二伯父正是避在這晉地，在一處

    名叫齊平山的地方，占山為王。齊平山與夷明山不過幾十里地，由此再行個(gè)十余

    里，便可到得山寨。當(dāng)年大伯父的北庭大軍和齊平山的嘍啰合兵一處，攻打黃河

    北岸水寨，二伯父也隨軍同行。如今鎮(zhèn)守山寨的，正是二伯母齊美蓉。我等與呼

    延慶乃是八拜之交，若是去齊平山暫宿，想必二伯母是不會(huì)拒絕的?！?/br>
    高順回頭往身后的大路望望，道：「如此也好！」他一直擔(dān)憂村民行走速度

    緩慢，若是讓夷明山的賊寇追來，全村上下必死無疑。

    瑤娘道：「既然如此，為何不請(qǐng)齊平山出兵相助？」

    高猛道：「姑娘，你有所不知。當(dāng)年呼家滅門，他們才上的王，當(dāng)?shù)耐?。?/br>
    今朝廷招安狀未定，他們豈肯輕易出兵相助？當(dāng)初穆元帥也正是想到了這點(diǎn)，所

    以才沒有冒昧去請(qǐng)二伯母下山的。我們?nèi)ネ?，山中定然接納。若是借兵，怕是萬

    萬不可?！?/br>
    蕭賽紅出師西北，若是一旦兵敗，朝廷勢(shì)必問責(zé)。屆時(shí)呼家后裔，至少還能

    往齊平山上躲。

    「誰說不可？」高強(qiáng)道，「別的人或許不可，只有一個(gè)人卻是可以的！」

    「哦？是誰？」李成遇急問道。

    高強(qiáng)指著李成遇道：「那人正是你，二狼主！」

    「我？」李成遇驚道。

    「正是！」高強(qiáng)道，「二狼主的義女儂艷花，已與二伯父呼延守信之子呼延

    明定下了婚約。你們兩家，如今算起來，也是親家了。若是親家公出面，想必二

    伯母沒有不應(yīng)之理！」

    高順道：「所言甚是！事不宜遲，當(dāng)速速前往齊平山才是！」

    高家兄弟三人和李成遇急忙領(lǐng)著景家村幸存的數(shù)十口人，急急投往齊平山。

    不多時(shí)，一干人等已俱是到了山下。這齊平山與夷明山，乃是大山之中最大

    的兩座險(xiǎn)峰，山勢(shì)相仿，甚至連山中布局也相差不大。只是齊平山僅有一座山峰，

    四面皆是孤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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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山寨前，高強(qiáng)、高猛急忙叫起山門來：「爾等嘍啰聽著，速速去稟報(bào)你

    們的女寨主，就說呼延明的兄弟高強(qiáng)、高猛二人在此！」

    那些嘍啰聽了，哪敢怠慢，急忙入寨稟報(bào)。不多時(shí)，就見寨門大開，一名三

    十七八歲的美婦人領(lǐng)著山中的大小頭目迎下山來。這婦人長(zhǎng)得極其標(biāo)致，眉黛如

    墨，唇似涂脂，膚賽凝雪，宛如江南的大家閨秀一般，絲毫也瞧不出占山為王的

    匪氣。她見了高強(qiáng)、高猛二人，笑臉相迎道：「二位賢侄，你們不是隨著穆元帥

    去討平夷明山了么，今日怎的到了鄙寨？」

    高強(qiáng)、高猛和高順便依次將穆桂英征討夷明山被擒，天子下詔赦免二狼主，

    李成遇又與高順在景家村設(shè)下計(jì)謀，擒殺全義不成之事說了一遍。高順道：「二

    伯母，這些村民，本是世代躬耕于田畝之人，朝廷的那些事，原與他們毫不相干。

    慶幸他們以忠烈為懷，助小侄與二狼主差點(diǎn)生擒了全義狗賊。如今怕遭全義

    報(bào)復(fù)，本想舉村遷往洛陽。只是村中大多老弱，行走緩慢，生怕被全義的賊兵在

    半路追上，平白丟了性命，還請(qǐng)二伯母收留一二！」

    齊美蓉道：「那是自然，俱是忠良之輩，豈有不納之理？」

    齊美蓉一邊讓嘍啰去給村民安排住處，一邊走到幾人面前，卻見李成遇一副

    胡人的相貌和打扮，不免起了疑心，問道：「這是何人？怎的穿了胡人的裝扮？」

    高順急忙道：「二伯母有所不知，此人正是西夏國(guó)的二狼主?！?/br>
    李成遇也忙著對(duì)齊美蓉施禮道：「在下李成遇！」

    「??？」齊美蓉驚喜地叫道，「你便是儂艷花的義父？」

    李成遇又施禮道：「正是在下！」

    齊美蓉道：「原是親家公，快快到聚義廳說話！」

    高家兄弟和李成遇、瑤娘等人被請(qǐng)入了聚義廳，各自分賓主落座。山寨的嘍

    啰奉上了茶點(diǎn)后，齊美蓉問道：「聽聞剛才幾位賢侄和親家公說了事情的原委，

    方知穆元帥如今身處險(xiǎn)境，時(shí)有性命之憂。不知幾位該如何向天子交旨？」

    聽了這話，高順忙不迭地戳著李成遇的背脊。李成遇會(huì)意，道：「女大王，

    我雖是胡人，可如今已向天朝納了降表歸附，西夏已成西北藩籬。如今當(dāng)是內(nèi)外

    一心，共同討平賊寇方是上策。在下的意思是……請(qǐng)女大王借上幾千人馬，殺上

    夷明山，救出穆元帥，擒住賊首全義！」

    齊美蓉聽了這話，似有不悅，道：「甚么女大王，如今你的女兒已嫁給了我

    的兒

    子，你我當(dāng)是以親家相稱了。」

    「是是！親家母！」李成遇想不到這名看上去揚(yáng)州芍藥一般的女子，說起話

    來竟如此豪氣。

    齊美蓉這才道：「齊平山中，原也有數(shù)萬兵馬。去年時(shí)，呼家大興復(fù)仇之師，

    齊聚黃河北岸，攻打汴京城時(shí)，山中人馬已十去其八。如今這山中，也不過僅剩

    幾千老弱而已。想那夷明山，兵強(qiáng)馬壯，若是貿(mào)然攻山，怕是不妥?！?/br>
    李成遇道：「此事還當(dāng)親家母定奪才是！」

    齊美蓉離席，踱步到聚義廳中央，皺著秀眉冥思苦想。良久，方才抬起眼皮，

    卻見坐在下座的瑤娘，道：「這位姑娘，可是穆元帥的金蘭之好瑤娘么？」

    瑤娘點(diǎn)點(diǎn)頭：「正是小女！」

    齊美蓉贊道：「果然是天姿國(guó)色，見之令人眼前一亮，如沐春風(fēng)！」

    瑤娘被贊得羞紅了臉，趕緊低下了頭，輕聲道：「大王莫要急著夸贊小女，

    還請(qǐng)速速想法救救元帥才是?！?/br>
    齊美蓉笑著走回大廳中央，道：「我倒是有一計(jì)，可擒那賊首全義。」

    「親家母請(qǐng)講！」李成遇忙道。

    不料齊美蓉舒眉一笑，道：「此事也不急在一時(shí)。既然諸位遠(yuǎn)道而來，鄙寨

    自當(dāng)為各位貴客接風(fēng)洗塵。」說罷，一手牽住瑤娘，一手拉起李成遇，往宴廳走

    去。

    高家三兄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只好跟著齊美蓉一起去赴宴了。

    齊平山上一下子歌舞絲竹地歡慶起來。山下的官道上，全義正率著數(shù)百名賊

    兵，沿著足跡追殺景家村的村民。

    剛剛追過齊平山的界碑，有賊兵道：「大王，再往前便是齊平山的地界了。

    我們?nèi)羰遣淮蛘泻簦Q(mào)然沖殺過去，怕是得罪了山中的那頭母老虎?！?/br>
    全義呸了一聲，道：「齊平山已不是當(dāng)初的齊平山了。當(dāng)初山中嘯聚好漢數(shù)

    萬人，本大王倒還懼怕他幾分。誰料那大王呼延守信，竟是雙王呼延得模的次子，

    去年呼延守勇云集北庭大軍，圍攻汴梁時(shí)，他已親自帶兵去援助了。如今山中的

    嘍啰已不過萬人，懼他作甚？更何況，本大王聽聞，那呼延守信的妻子長(zhǎng)得貌美

    如花，若是將本大王惹得急了，便率軍殺到她的山上去，活捉齊美蓉，讓她也像

    那大宋的兵馬元帥穆桂英一般，給兄弟去當(dāng)個(gè)性奴！哈哈！」

    賊兵聽了這番話，又想起穆桂英近日被他們所俘后，任意糟蹋，當(dāng)下也沒了

    懼意，道：「大王所言極是！」

    正說話間，全義忽見一名信使模樣打扮的漢子，匆匆朝著這邊趕來。全義急

    忙將他攔住，喝道：「呔！站住！你是做什么的？」

    那人見了全義，臉上忽然慌張起來，轉(zhuǎn)身便跑。

    全義道：「此人形跡可疑，莫不是朝廷官軍的細(xì)作，需將他擒來，好好問個(gè)

    明白！」

    身邊的賊兵得令，立即策馬追趕上去。那信使的兩條腿，怎的跑得過賊兵馬

    匹的四條腿，不一會(huì)兒工夫，就被賊兵擒住，捆來見了全義。

    全義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見了本大王就跑？莫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之事？」

    信使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全義喝令賊兵：「搜身！」

    幾名賊兵將信使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搜出一個(gè)大紅信紙包裹的喜帖來。全義

    拆開喜帖一看，只見上頭工工整整地寫著：頓拜親家苗老爺，本家已使人算出吉

    時(shí)，明日午時(shí)當(dāng)是迎親最佳時(shí)辰。煩親家準(zhǔn)備妥帖，屆時(shí)本家自當(dāng)上門迎娶令愛。

    特書一封，知悉！

    全義拿出大刀，對(duì)著那信使一指，喝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如實(shí)招來，

    若說半個(gè)不字，本大王這就要了你的狗命！」

    信使急忙跪倒在地，不停磕頭：「大王饒命！小人這就把事情的原委道來！

    小人乃是齊平山下孟家村的走卒，因村里的孟老太爺之子娶親，女家乃是夷

    明山下苗家莊的苗大小姐。孟少爺已定好了時(shí)辰，特遣小人帶著書信，前去告知

    一聲?！?/br>
    全義想了想，夷明山下好像確實(shí)有一個(gè)苗家莊，至于是哪個(gè)苗大小姐，卻一

    時(shí)想不起來。忖道：這幾日，本大王擒了宋帥穆桂英，日日在山上yin樂，確是有

    好些日子沒有下山去玩弄那些良家婦女了。如今正好，恰逢齊平山孟家大喜，待

    明日迎親的隊(duì)伍走到夷明山的地界，便將那苗家大小姐搶上山去。若是那小姐長(zhǎng)

    得貌美，便留在山上享樂，若長(zhǎng)得丑，也好趁機(jī)向孟、苗兩家訛上一筆錢財(cái)。

    念罷，便將喜帖還給那信使，道：「既然是嫁娶的喜事，本大王便不好阻撓

    了。你速速帶著喜帖前去苗家莊報(bào)信！」說罷，賞了那信使一些碎銀子，便將他

    打發(fā)走了。

    賊兵道：「大王，咱們還追不追？」

    全義此時(shí)一心念著苗家莊的大小姐，便道：「不

    追了！齊平山和夷明山向來

    都是秋毫無犯，此番若是惹了那山上的女大王，怕又是一番惡戰(zhàn)。況且那女大王

    還有數(shù)十萬北庭大軍為依靠，若是動(dòng)起干戈，招來那北國(guó)元帥蕭賽紅，夷明山定

    然是抵抗不住的。如今朝廷屢屢對(duì)夷明山用兵，龐家二子又帶走本大王一半人馬，

    當(dāng)是休養(yǎng)生息之時(shí)，不宜傷了雙方和氣。」言罷，也不去追趕景家村的村民了，

    當(dāng)下收兵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