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SH#9444;#9444;.Vǐ#9439; 《山河世間》
歛紅坊的公演很快到來,天還未央,九嵐就換過華服,頂著完妝,不著聲響的離開。兮月這才悠悠轉醒,也顧不得腦瓜子混沌與肌rou酸疼,扯著嗓子大把化雨給吵起來。 不等化雨詢問,兮月連忙斥聲指使化雨準備妝碟,要來服侍,打過銅鏡梳釵,直接再臥床上打理起自己的模樣,這本該是閨女們的私密時光,化雨本想避諱,腦海中又浮現(xiàn)未達成九嵐約定的下場,嚇得是寸步不敢離身。 待到兮月妝點完畢,那也是兩刻鐘過後,化雨強撐著快睜不開的雙眼,窗外的夜色都還沒入光,暗自感嘆弄花以上的藝女全是不容易。見化雨半夢半醒,兮月喊他來床榻邊,再鼻唇間抹上兩條熱辣紅水,刺激的香辛染過鼻腔,一下就讓化雨飆出淚來。 「咳咳咳哈——哈——咳咳咳惡……這是什麼……」 「醒腦用的,我?guī)湍闵蠆y!」 「還要上妝?」嗆辣止不住眼角淚滴,化雨帶著哭腔想起昨日種種,拗不過兮月的楚楚可憐,才被坑蒙拐騙地換身女裝去取點伙食,在這滿是女人的世界里,自己就是地位最卑微的。 「當然!我怎麼能錯過老桑的戲!你要隨身照顧我,也只能上妝了吧!」兮月身上潛藏最可怕的武器,就是那張?zhí)煺嬷赡鄣哪?,化雨竟沒有更好的說詞反駁?!妇彤斪髋阄铱匆粓雒忮X的表演,這可是賺大了呢!」 「還真是?!姑亲?,對錢財至上的歛紅坊來說,這還真是不可多得的機會,這麼誘人的邀請,化雨沒有必要推辭,雖然代價有點奇異。 「咕嘿嘿!你就當作是臨時服侍我的貼身侍女吧!」兮月勤快地在化雨臉上飛墨,乾凈俐落地雕塑化雨面容的線條,輕快地邊哼著小曲?!缸蛱炖仙?隙ㄟ^我的妝容技術了,只要你不開口,肯定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雨、晴、姑、娘!」 「嗯?!?/br> 化雨簡潔地回應,閉起眼睛,不做任何表情地給兮月上妝,這都是昨日慘痛教訓換來的經驗。他能感覺到兮月的纖指在皮膚上按壓、涂抹,兩人貼近異常,甚至被垂過的劉海輕輕摩娑搔癢,腦海里盡是昨日心懷抗拒而不斷掙扎的自己。 「完妝!嘻嘻!」不消一刻鐘,兮月已經涂抹完妝,她遞給化雨銅鏡,示意他轉身髻發(fā)?;隂]有什麼身分地位,飾品不到兮月那般雍容華貴,盤過幾圈發(fā),差幾根小釵就能完事?!负美玻∵@次快多了吧!」 化雨端詳著銅鏡中的自己,縱然再怎麼漂亮的裝飾,仍舊欺騙不了自己男兒身的事實,他壓抑下胃中反動的情緒,選擇相信九嵐與兮月的眼睛。 「那接下來,雨晴,去幫我尋根木杖?!?/br> 「喔,好?!?/br> 「不是『喔好?!灰f『好的,兮月jiejie?!恢绬幔俊?/br> 「明白,兮月姊姊?!够陦褐谱∽约合敕籽鄣臎_動,只怪自己當初在巫峽對九嵐囂張任性過一回,現(xiàn)在通通還給她的老相識,天道有輪回。他從自己的竹簍里摸出木材,現(xiàn)場就能削出一根量身打造的直拐。 天色通明,兩人整頓完畢,稍加排演一下,便動身準備享用早膳?;耆烁哳^大,跟在身形矮小的兮月後邊仍舊有些突兀,所幸接連路過幾名藝女都沒有當做一回事。兮月好歹也是個弄花身分,知曉過排演時中毒的消息,藝女們紛紛前來請安,看上去是她底下的采瓣藝女,也沒過問化雨的事情。 寒暄過後,兮月一邊講解著歛紅坊先後用膳的規(guī)矩,一邊領著化雨至迎賓大殿。原來昨日化雨盛的膳食,那都是給采瓣以下分批食用的,菜冷得快、飯也生y。而弄花以上的早膳,會跟坊主一起享用,不能出聲交談、不能輕蔑儀態(tài)、不能逾越禮數(shù),因此等會兒的迎賓大殿內用膳,化雨必須時刻站在兮月身後,甚至不能列席。 「當然,我會幫你順點吃的!」 「了解?!?/br> 「要說『明白,兮月jiejie!』」 「明白!兮月jiejie!」 拉門敞開,一長桌子豐盛的食物擺置盡頭,螯蝦、魚頭、螺貝、水菜,濃厚的海洋腥氣撲來,這是化雨二十出頭從未見過的海產拚桌,庸才rou眼便能看出全部都非凡品。長桌兩邊弄花盡數(shù)坐定,而盡頭的主位卻還一直空缺,想必那是白玉傾的位置。 兮月拄著木拐,揀過靠近門口的位置盤下,在這個勢利的世界里,不能勞動即喪失價值,若不是仍有個弄花頭銜,恐怕連早膳都沒有她的份?;曜R趣地蜷縮到最角落站直,作為一個下人該認份的,就是等自己主子用完餐點,然後搖尾乞憐自己能夠獲得一點施舍。 室內很穩(wěn)很平靜,就像不過風塵的黑暗叢林,化雨深知,饒有一點風吹草動,潛伏其中的猛獸就會爭個你死我活。他處在最幽閉的角落里,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自以為還沒暴露,卻不時接到長桌前段拋來的兇神目光。 九嵐身著一襲黑衫羽衣,卻時時反射著身旁的光線,如同龍麟胄甲,幾條金紋絲帶繞過她的身軀,順著身形收攏觀眾視線,頭頂黑冠發(fā)飾,搭上那凌厲的琥珀瞳仁,還真有幾分常勝將軍的氣魄,一個眼神都能把人瞪死,而現(xiàn)在那個目標正是自己。 若照兮月所說,九嵐現(xiàn)在的位置可是十來人之下,周遭的藝女想必不是伏御層級,就是接著即將排戲的角色。化雨很快掃視九嵐周圍,對坐那名書生,想必即是與九嵐對戲的面白,她一頭整理得乾乾凈凈不落發(fā)絲,即使頭捆書生發(fā)帶,仍少不了穿過幾個銀白簪的華麗,更別提那發(fā)帶圖案全是金紋刺繡。 她的側臉很美,美到有那麼一瞬間,化雨以為自己在細數(shù)她的眼睫。直到一聲宏亮的通報才將他拉進現(xiàn)實。 「坊主到!」 廂房盡頭那一側的拉門劃開,所有藝女全t站立,絲毫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白玉傾換過一身h黑佳袍,b近幾分母儀天下的恩澤,若是外人看去,還以為這歛紅坊是要稱帝登基。 「「「坊主呈首請安!」」」 眾藝女兩列排開,畢恭畢敬地朝白玉傾欠身,若非有這等景象,化雨可能還不相信當初與自己談判三分的那人便是歛紅坊的坊主。他朝九嵐的方向看去,那畢恭畢敬的模樣確實引人生笑,卻不料隨即有個帝王目光注視上身,那是白玉傾的凝視,他只得也乖乖地欠身行禮。 不多言,白玉傾只b過手勢,便坐下用膳,余下的藝女分別按照輩分等級接著坐下用膳,整個過程沒發(fā)出一點聲音。腥香聞至,化雨感知到腸胃中的怒吼,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整桌食物被藝女們點點蠶食,不得有半點動作,這可堪逼人間煉獄更苦。 兮月慢悠悠地晃起筷子,平穩(wěn)夾過海鮮,緩緩地放進碗里,再以幾乎停滯的速度咀嚼吞食。還沒咬過三口,白玉傾就已食畢,而整個《山河世間》表演團隊也不敢落後,放下碗筷就跟著坊主離席。 真浪費。 化雨心中腹怨,實則快抑制不住自己流脫的垂涎。他見兮月已經盛滿一整碗的蝦rou埋在飯下,想必那是留給自己享用的一份。兮月又夾起一累螺rou,那白花rou質晶瑩剔透,黏著住化雨正個目光,卻再剛離開玉盤的一瞬間遭人碰掉,啪地一聲摔在桌上。 兮月訕笑,沒有責怪,再次夾起摔落螺rou,直接放進嘴里嚼食。兩旁的藝女都掛著笑容,也不知道他們安得是什麼心,悉悉碎碎的耳語過。兮月吃得很慢很慢,慢到所有弄花幾乎都用畢早膳,離開迎賓大廳工作去了,她仍在吞食?;暾镜诫p腿有些發(fā)麻,甚至都快要失去知覺,才盼到最後一位弄花離去。 饑餓難耐,也顧不得是否有兮月示意,化雨就要前去取餐,怎料雙腳剛抬,就一陣酥麻攀升而上,踉蹌走過兩步就摔跪在桌前。 「你也需要柺杖嗎?」兮月打趣道,將自己身前囤積多時的碗推給化雨。 「站了整個早上……又只能看著你們用早膳……真是煎熬?!够曦氉?,也顧不上衛(wèi)生問題,隨便抓起一把筷子就埋頭開吃。 「欸……是嗎?看來化雨公子出身優(yōu)渥呢?!官庠路畔峦胧?,就這麼一臉凝視化雨的狼吞虎咽?!赋燥桙c,滿半個時辰,就有下人來收拾了?!?/br> 「下人?」化雨滿嘴食物充滿頰囊、口齒不清,模樣逗得兮月嗑嗑直笑。 「後面還有meimei們等著用早膳呢?!?/br> 大口吞咽,米粒與碎rou滑溜地沿著喉嚨滾下,化雨聽著兮月的說詞片刻就把碗里的食物吸個精光,甚至都不曉得自己吃到什麼味道。 「完食!」 「那走吧!先去搶個好位置!」 兮月拄著拐杖起身,化雨剛整理好儀容,就聽到對門唰得一聲敞開,一名下人提著抹布水桶,全身臟兮兮的灰色闖入,朝兩人恭敬的鞠躬,隨後開始整理起食用完的碗盤。 化雨認得這個下人,是婉兒。 「雨晴,搭把手?!孤曇魧⒒昀噩F(xiàn)實,她匆匆轉身攙扶兮月,沒有停留。 應該是沒被認出來吧……化雨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渲起一個勁的紅。 「你喜歡她?她可是歛紅坊的下人喔!」 化雨奮力地搖了搖頭。 「不用害羞,姊姊都明白的!」仰仗著化雨不能開口出聲的優(yōu)勢,兮月自顧自得接下去話題,自討樂趣?!钢灰憧瓷蠚a紅坊的姑娘,都跟姊姊說!姊姊挺你到底!」 化雨擠眉弄眼,盡力擺出嫌惡的表情,奈何兮月走在她前方,根本就看不到化雨有什麼作為。 「不出聲就是默認羅!嘻嘻!」 心中怨嘆過一口氣,饒是受到九嵐影響,就連天真活潑的兮月都有這樣捉弄人的惡趣味,罪孽啊罪孽。兮月?lián)u晃地哼著好心情,一拄一拐領著化雨走到大廳天井。 場景有些許不一樣,被包圍在中央的小舞臺此刻打開通道與外圍相連,《山河世間》的演出角色繞著天井環(huán)過一列,在b近正午時分的烈日下躲入陰影里,悠揚地聲樂混雜其中。 兩人踏上二樓,是個環(huán)繞四周的觀眾席,將天井舞臺團團圍住,可以無死角地查看舞臺上的演出,九嵐正站在舞臺中央,與一名侍女對演幕間?;旮惺艿揭魂囃赖臍鈭?,向源處看,原來白玉傾正坐在二樓觀賞指點。 兮月悄咪咪摸上三樓,她還帶著化雨,自然是越遠離白玉傾越好,否則到時問罪下來,這弄花的位置也沒得保證。幸運的是,白玉傾的全身都傾注在舞臺中央,似乎并未察覺先來的兩人。找準白玉傾上層的位置,兩人不動聲色地座落下來,這正是歛紅坊大廳門面方向,觀賞表演的絕佳位置。 兮月將食指放在唇間,朝化雨b個噓聲手勢,然後又招招手示意化雨低下頭來,紅潤的雙唇貼住化雨耳朵。 「這原先是我跟九嵐那場戲?!?/br> 侍女向著九嵐一陣回旋回繞,在她身旁舞動起來,間樂稍停,輪到九嵐拹著侍女的手,兩人引著高歌共舞。侍女不服,退到場邊環(huán)繞,定在右舞臺,這次亮出一把寶劍,九嵐輕笑,跟著抽出腰間配刀,兩人輕娛碰撞刀劍,讓鏗鏘點著節(jié)拍而上。節(jié)奏越來越快,最後停頓在侍女接不住九嵐的招式,兵刃脫手而煞。 「侍女認可了將軍。」兮月補充。 九嵐拾起舞臺上的寶劍,交還侍女手里,依著她的身型給她指點出劍、劈砍、回身、點、挑、托、刺。那長劍在凌空舞動,映著日光照耀閃動全場亮點,而後又是一陣兩人的對舞,在兩人揮灑汗水間落過舞臺。 「行了!」白玉傾沉穩(wěn)的司令?!感量嗔?,都去歇息吧!接下來要連演三場。」 「是。」九嵐抱拳作揖,耍帥般的姿態(tài)一個點水躍入樓道陰影。而那名侍女則頗有輕蔑,慢悠悠地走木橋離開。 樂聲消停,化雨與兮月竭力屏住呼吸,不發(fā)出一點噪音,一直到白玉傾也離身休憩。 《山河世間》描述一名書生與將軍的愛情故事,書生誕於紛亂的家世背景,打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停止過逃亡。他厭惡戰(zhàn)爭,恨透了給家國帶來禍害的敵軍,在一次逃亡的路途中,被一名代父從軍的女將軍所搭救,女身從戎本就艱苦,將軍砥礪心智、撐過磨練、苦過征戰(zhàn),終從須眉當中脫穎而出,挑成大梁。那一晚,兩人酣暢淋漓,互訴志向,他渴望自己有能力終止戰(zhàn)事,報效家國帶來安穩(wěn)與和平;而她渴望歸於安寧,嫁入家庭扶持相夫與教子。戰(zhàn)事加急,兩人還未勾出花火,將軍就跨過馬背,沙場長征。 倚賴暫時的和平,書生學讀有成,有了自己的官祿職位,還有職下一名侍女。縱然福氣,但他從未忘記,自己身處的和平,是由誰換來的。將軍百戰(zhàn)歷劫,從未有一絲安穩(wěn),但她猶然記得,有更多人向往平靜,保家衛(wèi)國,縱然身死,在所不辭!十年所指,凱旋而歸,他懷綴著思念抱負,而她背扶著戰(zhàn)友屍t,二人終有相會,這一次,輪到他來實現(xiàn)夢想。 侍女猜透了書生的心意,卻猜不透兩人有怎樣的前身背景,他明白書生的心意,卻不認可將軍能做一個好夫人?;ㄇ伴e庭,侍女給將軍捎來玉簪濃情,也飽含起自己那一份試探的心意。 「天下滿階草,還情風玉露。山水有相思,不知依何故?」 九嵐立定中心,侍女從舞臺邊一路謠起,環(huán)繞九嵐三圈定首,最後在他面前亮起簪子。 「依緣?!姑娑ㄈ肟?,九嵐入戲羞赧一笑,看得化雨渾身不自在。 「將軍,給您簪上?」 「受不起?!箓冗^t態(tài),整肅軍甲,九嵐凝視舞臺邊假想的寒枝春梅,起口:「屍骨掩稚嫩,剖沙葬離花。偏安天下隅,何談地上家?!?/br> 「將軍,奴婢聽不明白,將軍既已凱旋而歸,為何又說『偏安天下隅』?」 九嵐負笑,不答。侍女只能接著追問。 「將軍既得名分、又有情人,令奴婢好生羨慕,所為何苦?」 「苦命。」 「將軍說笑呢……您貴為將軍,奴婢只是個下人,要論命苦……」侍女愈提起,聲音愈孱弱;聲音愈孱弱,指掌愈緊縛。 「你不必囚困自己於婢女當中?!咕艒沽杩照巯乱恢γ坊?,反交付到侍女手里?!负沸ρ┯亩悖档春富貴旁。生來虎軀添雙翼,傲游天地任你狂!」 「四海為家藏孤獨,天地棟宇掩憂傷。落主有情三生幸,還需刀光點迷茫?!故膛S手扔掉那一剪梅,連跳三個回旋退到右舞臺場邊。寶劍出鞘,協(xié)著正午日光?!笇④姡ФY了!」 然而將軍可是身經百戰(zhàn)死而復生,九嵐隨即抽出腰間配刀接下這一擊揮砍,然後連著排演時的步調又鏗鏘三下,每一次的碰撞都精準落在間樂的重音,鼓聲隨起,一股躁動點燃起的熱血徘回在舞臺外的每一位觀眾身上,熱鬧異常。 「演得真好!」兮月跟著這一波熱情,毫不吝惜稱贊?;暧行┰尞愃遣皇峭宋枧_上的侍女可是y謀算計陷害自己的罪魁禍首。 「鏗鐺!」那一瞬間,清脆異常的破裂聲響徹整個天井。侍女手持寶劍,揮舞劈砍斬斷九嵐的佩刀。侍女不再藏匿殺氣,兇光暴露就朝九嵐身上揮舞。 化雨的驚訝僅僅維持兩秒,所有觀眾還在為緊湊b真的劇情歡騰時,他倒是松了一口氣。九嵐可算也是身經百戰(zhàn)死而復生,即使空手直面白刃也有十足勝算,更何況她那華服腰下、腿下還藏有自己本身的武器。他更引起注意的是,對方真就以為這種小伎倆小把戲能制服九嵐? 格擋、跳步、閃身、回旋,九嵐的動作接著舞步,兩人熱情不減地維持表演的基本型態(tài)。侍女愈發(fā)急躁,縱然她的劍法如水蛇般能彎曲纏繞,但仍就戳不中眼前矯捷的家伙,反倒像被戲耍一樣地困在劇情當中,真的成了屈就自身的侍女。 九嵐看出剎那間的遲疑,搶先一步擒住侍女持劍的右腕,壓著筋絡一轉,那寶劍順著侍女的抽痛甩了出去,落在舞臺正中央?!干硎植诲e,只可惜你心有迷惘?!?/br> 「奴婢多有得罪,還望將軍赦免?!?/br> 「無妨,就是動動筋骨?!咕艒棺呋匚枧_中央拾起寶劍,劇情又走回排演過的內容。「若你想學劍,我可以教你,點破迷茫。」 「謝將軍不罪宏恩。」 又是兩人對舞,化雨還沒放松警惕,劇情順著樂聲來到平緩張弛的小憩。兮月選得位置太差,盡管能欣賞整個舞臺,卻只能見到三層觀臺周遭與其他層最接近舞臺的位置,視野受限。 化雨還在納悶著,一陣細微悅耳的鳥鳴竄過嘈雜的天井直至耳畔,這是九嵐的口笛,是警戒信號! 不是求救,而是警戒。說明危險不在九嵐身邊,而是潛伏在自己周遭。定是九嵐從舞臺上察覺到了異常,那里可是對觀眾席位的絕佳觀賞位置?;隂]時間猶疑,他全然信任著九嵐,同樣回吹一個警戒鳴叫後就要離開,拉上身邊的兮月。 「欸!還沒演完呢!」兮月抵不過拉扯,一陣暈呼癱在化雨身上。 「九嵐傳來危險信號,這里不安全。」化雨索性將兮月抱起,穿越在歡騰的人群當中,尋著來路離開觀眾席。不知是不是錯覺,有幾個魅影騰空而起,追尋著兩人動作。 歛紅坊的人潮是阻礙,卻也是掩護。化雨離天井廣場越遠,身形就越清晰,他不顧一切地朝兮月的廂房狂奔,總感覺身後有兩道魅影追逐,這讓他想起那晚不愿面對的回憶,差別在這次九嵐抽身不開,不會趕到救援。他使命地逃,沒有方向感,只能往兮月的廂房奔走,卻不料愈逃往廂房深處,愈無人可做掩護。 劇烈的搖晃讓兮月腦袋生疼,她右手按著自己眩暈的腦門,左手使勁掐著化雨的臂膀讓他停下腳步。剛踩到地面,兮月就一個翻天覆地倚住欄桿,差點沒抑制住胃里的惡心反應,乾嘔好些陣子。 前後追堵,兩名鬼魅將化雨兮月夾在廊道中間,姿態(tài)凌厲。來者藝女兩名,各持一把劍,也不避諱,臉上并沒有配戴令人寒栗的面具,化雨輕瀉一口氣,只覺得前頭這人愈看愈發(fā)眼熟,這人可是第一次迎他入坊的落霜。 「侵入者!往哪走?」落霜將身體壓得老低,亮晃晃的劍舉在臉側,戒備過兩人的一舉一動。 身後圍堵那名藝女明顯沒什麼自信,氣勢略虛?!嘎渌@可是……」 「咳咳?!官庠聫臋跅U邊回過狀態(tài),整了整自己的儀容將化雨護在身後,保持高傲的口吻道?!嘎渌脱嘞??這是什麼狀況?」 「此事與兮月jiejie無關!」 「咳咳?!官庠掠智辶饲迳?,彷佛是她虛張聲勢之前的既定動作?!盖嗝呐ㄏ碌膬擅砂陮⑽叶略诘郎?,又說與我無關,說不太過去吧?」 「這……」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是什麼輩分什麼階級,敢有如此無禮的行為,會得什麼下場?」兮月信步走到落霜面前,掏出腰間配扇,唰地拉開,張力十足?!肝颐靼啄銈冊诒P算什麼,你、和燕仙、和青媚、和藍顏花伏御下的所有藝女們;我知道,自然陌瀟伏御知道、自然白大娘也知道,最好不要高什麼花招把戲?!?/br> 「哼,meimei怎麼敢玩什麼把戲,meimei只是想提醒兮月姊姊……」 「提醒何事?」 「提醒你……」眼一擠、牙一咬、心一橫,落霜緊握手中佩劍,落定狠手?!冈掠腥睍r!」 一劍扎破紙扇,兮月勉強挪移過招式避開,卻因為動作太大又激起腦袋的暈乎。還沒站穩(wěn)腳步,三道破風銳利穿挾而過,接著是三聲敲在金屬上的脆響?;昀_手中的弩箭,毫不客氣就朝前人射出三發(fā)利箭。他還記得背後的藝女,剛轉過身,就一把劍砍在右手的金屬弩架上,震得整只手臂發(fā)麻。 歛紅坊的藝女可不是深山里外強中乾的嘍羅,在觀眾席上還看九嵐應對得悠游自得,實際吃下這一劍震蕩才明白,這兩個人棘手十分?;晗胍逯蠹ㄗ”械膬?yōu)勢直接跩下佩劍,卻被那人先一步抽身離開。不給喘息,喚名燕仙的藝女又沖劍揮砍,化雨只有不到一秒的時間架起右手的鐵弩抵御,腦中同時還惦記著換形到身後的落霜。 架住來劍的那一刻,化雨右手使勁一轉,借力使力將自己與燕仙換位作掩護,果真如他所料,落霜潛伏在身後,險些煞不住手一刺就要把燕仙戳穿。重心還沒平復,化雨顛簸扶著欄桿,那兩名藝女可沒有半點放棄的樣子,踏穩(wěn)步履就是左右各一刀襲來。 該吹口笛嗎? 冷汗如雨,化雨只能看著劍尖b近,他可以擋下右側的銳鋒,也可以躲開左側的芒刺,但照方才輕點交手的沙盤推演,不過三招自己就會被利刃穿刺,以一敵二他是無從招架。 殊不知,因病不被計入戰(zhàn)斗能力的兮月,點步翻身至空中,在空中張開兩把屏扇,華麗如孔雀揚羽,落在化雨身前。那兩點劍尖各被扇屏遮擋住,然後被戳穿撕裂,接著兮月雙手使勁收扇一轉,兩把寶劍纏著破損的雅扇飛旋而出,落霜與燕仙同時脫手兵刃。 「別想打我侍女的主意!」兮月笑咪咪地帶著傲氣,帥不過三秒,又因為覆眩跪倒在地?!膏蕖靺?,好暈……」 不留任何空隙,化雨將右手上的弩箭張滿弓弦,先一個三連發(fā)s中燕仙的左腿,聽她一聲哭號跪倒在地,接著弩口直指手無寸鐵的落霜。 「真稀奇……歛紅坊內,可沒有一門藝女是使弓弩的。」落霜雙手平舉,全無戰(zhàn)意,那張嘴卻沒有饒人的時刻,句句見血?!高€有那劍?!沂遣皇且娺^你們?」 「哼,這只是白大娘予我的輔佐?!官庠掳矒嶙炑?,站起身來是一個受過儀態(tài)訓練的威嚴?!赣昵缗c劍桑,都是我從下人里撈出來的,自然熟悉工法,你也熟識?!?/br> 「哎呀!是那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嗎?歛紅坊的下人可該好好挑過了!」 青筋乍現(xiàn),化雨終究沒忍住自己腦袋間爆發(fā)出來的烈火,朝著落霜也按了三發(fā)弩箭出去。箭落右肩,落霜面部扭曲痛苦地按著傷勢,化雨在x中起誓,誓要讓這個人永遠都做不出那跩橫狗眼看人的神情。 「雨晴?!够甑腻蠹衷诼渌X門上,只要輕觸機關就能叩響。若不是兮月出言制止,他早已讓她腦袋炸花。兮月抬起手拉住化雨,容貌病弱地倚靠在他身上,面朝落霜?!副臼峭㈡⑽铱梢圆蛔肪?,回去告訴你的姊妹,別再想動她們兩人的歪腦筋。」 告誡完畢,兮月偏頭挽住化雨的手臂,一拉一扯地纏他回到廂房。門剛關上,化雨那憋了一整天的伶牙尖嘴就跟鞭炮似得沒完,從落霜的欺人太甚,一遍碎嘴到歛紅坊的勢利結構,再到幾人對九嵐的圖謀不軌,聽得是兮月攀伏在床鋪上沒有回應,一個正要宣泄一整天被打壓的不快,一個卻早已預支一整天的活動體力。 「還好嗎?」見兮月按住自己的枕,難受的樣子可讓人心疼,化雨終也意識過來自己不應該繼續(xù)抱怨連篇。他從桌上的茶壺倒來一杯溫水,「用些水。」 「謝謝?!官庠陆舆^茶杯,偏頭淺嚐,她就是不明白,她不過翻了個身,怎麼就如此眩暈到現(xiàn)在久久不能平靜。 「對了,我還記得你說過,你明白他們在盤算什麼?」 「嗯?我有這麼說過嗎?」茶杯中的暖氣將兮月的臉龐薰得潮紅,氣色紅潤許多,她漾起招牌笑容,只是略顯尷尬?!肝蟾攀菄樆K齻兊摹!?/br> 「虛張聲勢嗎……」 「沒錯,虛張聲勢,陌瀟伏御教我的本領?!官庠滦⌒】卩嫸M,將茶杯交還給化雨?!笟a紅坊的身分雖然只差一階,權力與勢力那可不是一個層次能夠b擬的?!?/br> 「但她們仍然敢於動手?!够晔滞邢骂€,看著兮月的床柱有些出神,血液全匯集在腦海里,梳理著一條一條疑點。只有將這些疑點零件組裝起來,他們才能更接近對方惡意城府的全貌?!覆⑶覂扇说纳矸趾敛谎陲?,絲毫不怕被你給揭穿的樣子……」 「阿!」一聲細微的驚疑將化雨的精神拉回,他知道那是頓悟的聲音。「雨晴你原來認識婉兒嗎?」 「有見過,這事跟她有關?」 「沒有,我只是在想,怪不得你會發(fā)這麼大脾氣?!?/br> 面對兮月無聲的嘿嘿嬉笑,化雨竟然覺得有種熟悉感。想來兮月的腦回路跟抽刀客相差無幾,如此算計猜疑、y謀城府的事,找九嵐討論才是上策,她才是滿口謊言的專家。化雨燦燦地映著兮月的笑容,突然有些惡心起自己的虛偽。「你與婉兒熟識嗎?」 兮月撇了撇頭,這是第一次,笑容在她的臉上消失?!肝抑宦犅勀蚺c我抱怨?!?/br> 「抱怨什麼?」 「呃……一些氣話,不是很好聽?!?/br> 「能想像出來?!咕艒挂豢谝粋€人渣的聲音徘徊於耳際,興許那時還太稚嫩,年少輕狂不明事理,沖動難免?!妇艒褂懈姨徇^這件事,并告誡我不要輕易幫忙?!?/br> 「其實她的意思是,若不能助人脫離苦海,那倒不如不要給予希望?!?/br> 「不甚明白……」 「嗚……我也不曉得怎麼說比較合適。不過莫莉那些氣話當中,更多的是憤恨自己的無能吧,越想要幫忙,就越會對婉兒造成傷害。」 「她確實有這麼說過。」 「我想,或許婉兒的處境并不好,但也還算得上安寧。莫莉是想要幫忙的,只是自己力量還不足夠,與其讓婉兒一次次面對承諾破滅的打擊,倒不如蓄勢等待一個能實現(xiàn)的希望?!挂庾R到言談間有些沉重,兮月俏皮地伸伸舌頭。「我是這麼認為的。」 化雨沒有回應,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推敲兮月言語間的意思。循著線索翻閱起關於婉兒的記憶。那一次花園里的邂逅,為何是以悲傷收場;那一次九嵐深沉的告誡,飽含著憂傷與殷殷期盼;那一句竭盡全力思考吧,或許就是她對婉兒最後的希望??僧斦J識到婉兒背負的是歛紅坊這樣一綑巨大金鎖,哪怕是再好的機關工匠也毫無辦法撬開,即便是百絲脈的自己。 想到這里,化雨也不禁染過一陣暈眩,他撐著兮月的床沿,一陣低咆嘶吼傳來,是餓肚子的喊聲,引得兮月陣陣發(fā)笑。 「吃飽才有體力想事情!對吧!」 「是呢,我去取些午膳吧?!够曜叩街窈t旁翻找出一個木盒,取出里面的竹片,在兮月面前彎成管狀?!噶裟銌为氁蝗宋也环判模€會被九嵐算帳。這個是口笛,如果有什麼危險就吹響,我和九嵐有聽聞就會趕到的?!?/br> 化雨卷起舌頭輕輕送氣,演示過一遍兩種吹法,并讓兮月也學著模樣送氣。兮月吸飽一口氣,將竹片卷成管狀發(fā)入嘴里使勁吹,一陣鳥鳴高呼在廂房內爆炸開來,求救信號吹得化雨耳膜刺痛。所幸這個距離應該送不到九嵐耳里,否則她可要緊張死。 「阿!原來你們是透過這個溝通的嗎!難怪戲才演一半就要跑路!」兮月眼神閃爍著光芒,那模樣像極了孩子找到新的玩具。 「是阿……這是九嵐托我做的。專心聽,不要太遠應該都能聽清楚?!?/br> 「她?。〈蛞郧熬褪悄X筋動得快!鬼點子多!」 九嵐背後突然刮起一陣寒栗,鼻頭一酸,遮起袖口小小嚏過,耳朵發(fā)癢,料想定是有人在背後說她壞話。《山河世間》的首演剛剛圓滿落幕,至那青媚露出獠牙以後,整出戲再無動手,也不曉得對方的目標究竟是她自己,還是順著計劃打兮月的主意,她沒空思索這些,也抽不開身,乾脆地全心投入與拂柳的愛戀。 收滿掌聲與賞錢,九嵐與拂柳兩人站在舞臺中央,朝著圓環(huán)天井上的觀眾一一謝過。演出很成功,白玉傾應該樂壞了心眼,她無奈笑出一口長氣,牽著拂柳的手退出舞臺,只剛抽離所有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的手掌如同揮刀斬過那樣分離得一乾二凈,各自走向自己的休息空間。 樂聲停止的那一剎那,九嵐聽到及其細小的鳥鳴,那是聲音宏亮穿透力強的求救信號。 兮月廂房。 簡單判斷過來源,九嵐顧不得休息時間,立刻拋下手頭上的事務朝聲源狂奔。兩名采瓣應該不是兮月的對手,但兮月身體狀況欠佳,九嵐自己也不敢說死,只能祈禱化雨發(fā)揮一點作用。她倒不是懷疑化雨的能力,而是那一聲求救吹得過於怵耳驚心。 啪刷!門被焦急推開,兮月廂房內沒有任何打斗過的痕跡,九嵐總感覺這個情景似曾相似。 「兮月,化雨呢?」 「阿!」兮月還躺在床頭搓著口笛把玩,使勁將竹片卷成各種形狀,見九嵐匆匆凌亂地到來,馬上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杆ツ梦缟?!留這個給我聯(lián)系!那一聲信號是我試吹的!非常抱歉!」 「呼……」放下戒心,九嵐突然失去重心跪倒在地,那血液已極快的速度進出心窩,驅動的是一大口一大口的喘息,就像身體要爆炸那般。待到呼吸平穩(wěn),才給出一個如釋重負的面容?!笡]事就好。那兩人呢?」 「我們聯(lián)手教訓過她們了。」 「是藍顏花指使的?」 「不太清楚?!?/br> 「有查覺到其他危險嗎?」 「應該沒有……到廂房後都沒再發(fā)生什麼事情?!?/br> 「你身體還好?」 「好呀!躺著一會兒,現(xiàn)在頭也不暈了!」兮月在床鋪上伸伸懶腰,嘻皮笑臉地展示自己的精神?!傅故悄?,不快點回去小心惹得大娘不開心?!?/br> 「她今天可賺飽了,還有什麼好不開心的?!拐痉€(wěn)身子,九嵐擦去頸項間的汗?jié)n,嘴巴是這麼說,身體卻又著急的往外離去。「我先走了?!?/br> 「好~」兮月應援?!秆莸煤馨羿福 ?/br> 九嵐又用飛奔的速度趕回天井舞臺,雖然距離下一場的演出還有兩個時辰,但這可不意味著演員能夠自由活動,特別是面白與脂白。果不其然,剛近舞臺,九嵐就看見陌瀟伏御在自己的休息間前面焦急指揮,手下打點的藝女一刻都沒閑著,四處探聽自己的下落。 「劍桑,你去哪里?」陌瀟伏御蓋著一身黑衫,璃紅色的血紅紋路爬滿整個身形,倒目豎眉,不悅地威嚴寫在臉上,頗有幾分白玉傾的架子,只可惜歲月并沒有寬待她。 「內急?!咕艒刮ㄎㄖZ諾,畢恭畢敬地欠身,雖然陌瀟沒能認出她莫莉的身分,但她心里明白,這師父外剛內柔的個性可是一點兒都沒變過,她也不想給頂頭伏御制造麻煩。 「跑這麼喘,先歇息過,等會兒還要準備下一場。」 「是。」陌瀟推開休息間的門,一名采瓣恭敬迎上熱茶,九嵐循著禮數(shù)大大方方走進休息間,接過茶水就放在一旁幾上。 「還有,劍桑?!闺x去之前,陌瀟最後喊住九嵐一聲,薰染紅黑的眼眉瞇成一條彎目,語句從她涂抹黛黑的唇間發(fā)出?!缸鳛樾氯耍愫軆?yōu)秀,所幸大娘沒有看走眼?!?/br> 「謝謝指教?!鼓砥鹚嚪箶[微張,微微頷首示意,這是藝女在接受評價的一貫行禮姿態(tài)。等到陌瀟和沒照過面的采瓣退出休息間後,九嵐才在軟椅間坐著不甚賢淑的姿勢休憩。 她將雙腳跨越軟椅扶手,頭躺在幾上,頂頭能感受到茶水杯蒸散出來的熱氣,雙眼凝視那一團裊裊騰空的白霧。她心里早有定數(shù),這杯水是不能喝的。自打兮月誤飲送給自己的軟筋茶後,她就不再信任身邊所有人送來的茶水,那怕這個人是陌瀟伏御底下的人。 只是她想不明白一件事情,都已經登臺演出了,藍顏花伏御到底在算計什麼?即使青媚真正在舞臺將自己刺傷,她們又打算如何圓場?縱然可以把一切疏忽都推給自己,但白大娘震怒下可不吃這一套說詞,演戲,從來不是其中一方的責任,這是她以前時常掛在嘴邊的。 九嵐拍桌起身,神色淡定地端著茶杯來到窗臺,一抬手就將杯里的茶水潑灑進窗外的湖水。不得不說,這樣做有種莫名的暢快,將杯里這些骯臟的邪念停留在這個骯臟的地方,只可惜這麼美好的湖光景致,上頭盤踞著一窩嗜金蛀蟲。 換個念想,《山河世間》的公演結束後,自己肯定還要替白玉傾接客待人,出演《山河世間》脂白的背景肯定會被打成歛紅坊的紅牌焦點,再為歛紅坊收進大把錢財。 這麼大大咧咧完全失去躲藏的本意。 室內剛靜下來,就被一層魘影覆蓋,右眼皮莫名抽搐跳動,也不曉得是喜是悲,九嵐突然萌生一種念頭,她會追上三姑娘的腳步,將化雨送入坊內躲藏,然後被十二伏魔劫殺於此。 「真可笑?!馆p蔑地揮散這種想法,卻揮不去那層不斷籠罩的噩夢,三姑娘的溫柔的聲音在室內游蕩,提醒她要成為獨當一面的大俠。 大俠愛笑,即使世界不公不義…… 不公不義…… 壓抑不住心頭煩躁,九嵐順手就將陶瓷制成的茶水杯強摔落地,碎成片片。她抱著自己的腦袋窩進座椅,雙腿蜷曲,高傲的心里不免對著自已一頓嘲諷辱罵,嘲諷自己笑不出來。 「劍桑jiejie?」門口循來問候,是方才遞茶水的采瓣。九嵐用眼角吸乾被自己逼迫出來的臟水,仔細視察手掌?!副复驍_!剛剛聽到破碎聲,發(fā)生什麼事了?」 「剛剛被茶水燙著,一不小心松手摔碎了?!?/br> 「阿!是meimei沒做好!這就幫您收拾重新奉上,還請姊姊莫責怪!」那采瓣一個箭步就撲倒在茶杯碎片前,模樣很是狼狽。 「不用了,我想清靜一會兒?!咕艒惯€沒撫平自己內心的波動,見到此人著急無辜嚶嚶噙淚的樣子,又覺得自己語氣有點過分?!肝冶臼切逻M藝女,資歷不比你年長,不用這麼拘謹?shù)??!?/br> 「這可不行,您是白大娘欽點的脂白,meimei哪敢高攀jiejie平起平坐?」 這一聲質問語氣直戳九嵐x中軟肋,她分不清楚眼前這人究竟是真的卑微,還是隱含著嘲諷。不想誤讀別人的心思,又得保證自己的安全,她按著眉宇藏起面容,只是淡淡地擠出字句:「就這樣吧,還有兩場戲,別打擾我?!?/br> 捎人離去,廂房內又重新蓋起陰影,九嵐回歸那種不莊重的躺姿,伸出細長的指尖數(shù)了又數(shù),正值這樣的季節(jié)變換,正是那股吹爽的風,三天後即是自己的入坊日。 三姑娘的忌日,還有三天。 「你當時,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呢。」Χdyъz.cōм(xdyBz.)